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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中的奮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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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中的奮爭 標籤:雨中的樹

  懵懵懂懂的初三前生活

  上個世級七十年代,家鄉的農村中小學教育可用“落後不堪”來概括。我就讀的小學幾十個學生、10數間草屋,泥墩上放塊條板就是課桌,村聘的民辦老師就是這所小學還沒有上畢業的學生(年齡己經成人了)。我升入4裡外鄰村初中時數學考了14分,是全班第一名。讀初中的英語老師沒學過英語,課間跟高年級英語老師學幾個字母、單詞,再教我們讀。我們請教數學老師“啥叫根號”,老師說“這是硬性規定,誰管它為啥哩”……

  就這樣轉輾在鄰村兩所中學讀了一年初一、兩年初二,終於懵懵懂懂升入了初三。

  兩年異鄉借讀的初三生活

  1985年秋,三堂兄因了在縣城工作的大堂兄托的關係,去當時小中專升學率很高的城郊一初中復讀。誰知那一年縣教委禁止初中畢業生復讀,開學不久,因為沒有學籍,三堂兄不得己上高中去了。大堂兄深感進城郊一初中的不易。便讓我頂替三堂兄,到城郊一初中讀書。離家六七十里,借居在縣二高中校辦工廠一個地道一樣的燒酸車間。吃飯要靠父親用自行車馱來糧食,交到有三四百名學生就餐的學校大灶上。兩個髒兮兮中老年做飯的男人,只會早晚燒有刺鼻糊味的面水、蒸用了過量白鹼發黃髮黑的難以下咽的鏌,中午煮一大鍋多鹽無油的白麵條。月而四十改善一次生活,只是麵條里多了幾珠豬油星,偶爾吃到一絲豬肉,能香到心底,要仔仔細細嚼了,才捨得咽下。因為一個月才有一天假,還要自已洗衣服。在農村近乎空白的中小學功課底子,與同班過半數的復讀生的成績是不能比了;就是與應屆學生比也差人一大截子。生活的不如意、學習上的苦惱自然很多。

  月考後,學校要分快慢班,排名“孫山”之後的我,毫無疑問進了慢班,成了低人一等的“二等公民”。學不如人的苦惱、與新同學的隔膜,生活上的艱苦,讓在家中一直是“寶貝疙瘩”的我倍感寂寞、無助、苦悶。然而畢竟從封閉的農村,走進有教學樓、有公辦教師、全縣教學成績一流的城郊一初中。還是很有新奇感的,也激起了我求學上進的少年壯志。

  在兩年的初三生活中(第一年在慢班打基礎,第二年跨入快班,學習也只是中游)。有這麼幾件對我人生發生重要影響的事,頗值一提!

  在這裡我知道了,升學對人生的重要:初中畢業考上小中專、高中畢業考上大學就吃上了“商品糧”、成了城裡人,不用象父輩那樣“面朝黃土、背朝天”地務弄繁重的農活。

  姚雪垠故里之行對我人生決定性的影響

  1985年9月底,己是76歲的著明作家、首屆茅盾文學獎得主、堪稱農民革命戰爭的歷史畫卷長篇歷史小說《李自成》的作者姚雪垠,偕夫人回到了闊別38年的故鄉鄧縣。10月4日上午,我們學校初三學生在縣體育場參加了姚老接見城區萬名中小學生大型活動。

  城區萬餘名中小學生齊集體育場,在座北面南的漏天大舞台下列成方陣、席地而座。姚老在接見完1983年以來由他個人出資設立的鄧州市中小學生“春風作文獎”獲獎學生后,稍事休息,趕到會場。早己準備好的兩名少先隊員馬上迎上前去,為姚老夫婦繫上紅領巾,獻上鮮花。當滿頭銀髮、滿面紅光的姚老從我所站隊列旁邊緩緩經過時,我和同學們激動萬分,熱烈鼓掌。

  姚老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精彩演講,留在我印象中最深、給我人生影響最大的幾句話是:

  雖然我十幾歲離開了鄧縣,以後在外是經常的,回來是短暫的,但是從我這一生文學創作的事業來說,多虧了故鄉人民和故鄉的生活哺育了我,為我提供了深厚的文化土壤。

  一個人當政治家、軍事家、科學家、文學家,作工也好,務農也罷。都要盡自己的最大力量、最大努力,去推動生產力的進步,推動我們生存的社會前進。我要讓《李自成》超越《紅樓夢》,用《李自成》去影響、去推動生產力的前進……

  會上他還講了自己的三個座右銘。第一:“加強責任感,打破條件論,下功夫,抓今天。”第二:“耐得寂寞,勤學苦練。耐得寂寞,才能不寂寞;耐不得寂寞,偏偏寂寞。”第三:“生前馬拉松,死後馬拉松。”

  姚老是在以他個人的經歷、志向、作為來勉勵家鄉學子胸懷強國之志,不怕吃苦,努力奮鬥,爭取個個成才。我也是在姚老的激勵下,暗下決心,要象姚老一樣,做一個大作家。

  20多年來,我“耐得寂寞”“馬拉松”,埋頭於農村鄉鎮成人教育工作,由一名普通的農村中學教師成長為具有副高職稱的省學術技術帶頭人,有200多篇論文在省內外報刊發表或獲獎,其中73篇收入《中國新世紀素質教育論壇》等7部文集。編著出版了家庭教育論著《朝陽升騰》、長篇故事《大愛忠魂鐵軍戰士》、長篇報告文學《征塵》。參與責任編校詩文集多部。

  儘管我深知,也許終其一生的艱苦奮鬥,只能做姚老這座文學大山下的一株小草。但我也明白:社會需要思想家,也需要思想者!有姚老為榜樣,做社會肥沃土壤之粒,我也終生無悔!

  觀看電景《少年犯》

  ……媽媽媽媽,兒今天叫一聲媽,早見你淚腮邊掛,高牆內春風吹拂,……枯枝發新芽,……待兒回家時,再叫你親愛的媽,媽媽呀媽媽呀,媽媽呀媽媽呀,媽媽呀媽媽呀,媽媽。

  我至今能清晰地記着電影《少年犯》的主題歌《心聲》的歌詞。看過這部電影、聽過這首歌的人,很少有人不為之落淚。

  1985年冬,學校組織我們觀看了電影《少年犯》,這是我的兩年初三生活中,看的唯一一部影片。《少年犯》講述的是少年犯“方剛”等經過一段學校般的監獄生活,最終被教育、感化、改造、成才的故事。人生第一次座在電影院,先是新奇、興奮,隨之被劇情所感動,淚掛在腮邊,心被故事震撼,影片表現的青少年問題、家長的責任、社會的影響,濃縮了多少人生的嚴峻。從理智和情感的交融中讓我去感悟法制的必要。特別是沈金明在獄中自學考試上大學,可以說是影響了我的一生。就是在電影院我立下了“一定要考上大學”的學習目標。從此失志不移,我結束了盲無目的、曲折、反覆、成效低微的學習歷程。學習成績大有起色。高中時期,儘管就讀於一所瀕臨撤併的農村高中,依然“三更燈火,五更雞”,發憤苦讀,終於順利升入地區師範學院。成為學校、教師、同學都引以為豪的“大事件”!

  終身難忘的老師

  宋改層老師教我化學。20多歲,中等身材,背微微前探。講課聲音洪亮、吐字清晰、有條有理,板書、實驗一絲不苟。除了作業,她犧牲課餘時間為我們刻印了大量的習題(當時師生稱之為“頁子”),批改時星點錯誤也別想逃脫她的“法眼”。評講時,更是不放過一個錯誤。就是我在慢班時,化學成績也堪稱優秀,因為在班裡,化學成績很少有90分以下的學生。宋老師的治學態度、敬業精神,直到今天是我做事的高標。

  語文老師戴光三,瘦高個,頭髮已花白。戴老師是班主任,學識淵博。初中學生最難懂的古文語法,他娓娓道來,深入淺出,學生撐握牢固、運用靈活。我在高中、大學古文一直是我的強項,就是在初三打下了堅實的基礎。當時一個班級有七八十個學生,學生年齡相差有四五歲,不單有複習多年的“老油條”,還有從高中迴流的“大學生”。學生成份複雜,班級管理不易。戴老師從不發脾氣,大事小事,批評少、鼓勵多,苦口婆心,動人心肺,感人至深。

  我印象最深的是戴老師的條件論,當時班上的同學來自全縣的各個鄉鎮,特別鄉下學生離家寄宿,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情緒的波動往往影響了學習成績。戴老師這樣開導我們:人只能適應環境,不能讓環境適應人。就說上廁所這件小事吧。你說廁所蓋在西北角不合適,不如你原來的學樣蓋在東北角方便。可學校不可能為你把廁所挪挪位置。所以你必需學着去適應。大同小異,到一所新學校必需適應新老師、新的同學……

  這一番話,教導我學習適應環境,提高個人的適應能力。以後我轉輾城鄉讀書,在不同的單位工作,在不同的地方生活,都能很快進入角色,取得同志們的認同,工作順心,生活如意,初三時得益於戴老師的教益多矣!

  當時,包括我在內,有年紀稍小的同學不適應苦行僧式的畢業班生活,厭煩“題海戰術”;以“活學不死記”為自己的厭學思想開脫。戴老師有這樣一段開導學生的話,我至今難忘:要“活學”,必先“死記”。譬如說,你不“死”記住字詞,字都不認得,怎樣去“活”讀書、“活”作文。再說了學理科,你不死記定理、公式,你又怎能舉一反三,“活”作題。所以學習首先要下苦功夫,打下堅實的基礎,小學、初中就是人生打基礎的階段,就要下苦功、作硬功!

  ……

  戴老師的“先死後活、死學活用”的教誨,指導我學習、工作“願出力、下苦功,巧出力、活用功”,在人生的旅途中春種秋收,享受成功后的喜悅!

  初三趣事記

  之一

  在我讀慢班的時候,物理老師姓陳,是學校聘請的民辦教師,50多歲了,課講得好,但衣着言談都有極象當時農民。冬天,他一身粗布棉衣,戴一頂“火車頭”棉帽。有一此他新剃了光頭,一上講台,就摘下帽子,深深彎下腰說:有同學說我剃個光光頭,先讓大家看個3分鐘。看了就算了,不要在堂上瞎議論,影響學習。

  同學們是哄堂大笑,一陣活的談論后,真就書歸正傳了……

  記述這件事,是為了讓陳老師給大家留一個深刻的印象。因為我與陳老師之間還發生了一件對我教益頗深的事。

  一天,我的物理課本找不到了。翻遍了桌斗,一再追問旁邊的同學,就是不見其蹤影。物理是我的弱勢學科,當時我正在苦鑽硬攻,以求趕上去。老天卻給我開了這麼個玩笑,無疑於釜底抽薪!

  當時我的着急、難過與無助,可想而知。正當我心急火燎、象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座位上急得團團轉時,上課鈴響了,而這一節課就是物理。衣着素樸的陳老師走上講台。我只好惶惶不安地坐下來。陳老師玩魔術般地亮出一本物理課本,說:咱們班誰丟了物理書?我撿到了。做官的把印都丟了,這咋成?

  “我丟的!”我顧不上去想事情的來龍去脈,象苦難中的人見到救星一樣,站出來,向講台上走去。拿過書,剛要返回,忽地覺得,我應該謝謝陳老師。於是,我向陳老師深深地鞠了一躬。想不到的是,陳老師竟向我也鞠了一躬還禮,很是動情地說:多少年了,我沒見過這麼懂禮貌的學生。這個小學生,我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可是我覺得他一定是個好學生,也一定能成個好材料!

  多少年來,生命歷程中許多事情都忘記了,陳老師這節課的開場白,和他對學業並不很好,甚至還有點陌生的我,一個小小的有禮貌的舉動的尊重、肯定,與鼓勵,對我的做人做事做學問,教益長遠。這件事至今想來,仍歷歷在目,尤如昨日。

  之二

  那時學校規定,初三畢業班每月放假一天。深冬的一個月末,口袋裡只省一毛錢了,而從縣城到家的客車票是五毛錢。下午上完2節課,一個人從學校奔跑10餘里,到縣城西關三孔橋攔車。心裡划算:買一毛錢的車票,坐一截是一截,哪到站哪下車,還回不到家了?一副涉世未深,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架勢。慶幸的是,在三孔橋等車時,遇到同村“一老家”(出了五服的本家,統稱之為一老家)叫“三大”的(方言,意即“三叔”),是縣工具廠的工人,也在等車。更巧的是,等車時來了一輛手扶拖拉機,那司機老遠就停了車,向三答打招呼,十分親熱地要他上車。我們便坐上了拖拉機。

  ??天快黑時,拖拉機行至裴營街,那司機停了車與我們道別。原來拖拉機從這裡轉向東,而我們的家在西北方向。下了車,離家還有20多里路。三大說:“唐集(裴營街附近的一個村子)你外婆家(指三大的岳母家),前幾天下了個小牛娃,咱們去看看。明天再回家。”我只好對他說:“三大,我明天還得上學,今晚得回家。要是明天回去,準備不及。”三大看我一個半大小子,想也出不了什麼事,便指着遠處一個村莊的影子說:“那就是屈王營,過了屈王營,就看到咱們營了。你知道路吧?”

  我回答一聲“知道”。顧不上再與三大說聲告別的話,便跑向麥田中的捎近路(人們為了捎近,而在田間踩出的小路),朝着屈王營方向,一路斜剎着飛奔而去。

  最初還能看見或明或暗的小路,不一會,天黑得什麼也看不到了。抬頭只見滿天的繁星,放眼但見遠處村莊一兩點燈火,間或聽到幾聲狗叫,不油膽膻心驚。腳下的麥苗發出“沙沙”的聲響,象有鬼怪從身後追來。

  那時的我,一定是腳下生風,上氣不接下氣,在麥田中朝着家的方向狂奔。不知道摔了多少跤,終於走近屈王營。我怕村中的狗咬,繞過村子,繼續在麥田裡飛跑。好在是冬天,慶幸的是,田間地頭的溝坎中很少有積水,要不然肯定摔成了“落水狗”。我是摔到了、爬起來,不敢,也顧不上回頭看一眼,一味的狂奔。

  深夜才奔到家,敲開門,一臉的汗水,一身的灰,嚇了父母一大跳。靜下來,才發現,汗水濕透了頭髮和內衣。

  一毛錢,如果當時再有4個一毛錢,會少多少驚嚇與惶恐。

  受過了一毛錢的難,一直到今天,我都十分珍惜零錢。購物找回的硬幣,一角、五角、一元,裝進女兒的儲錢罐里;而一角、二角、五角的紙幣,整理齊整了,用鐵夾子夾好。女兒討幾個硬幣,買回一袋零食。望着孩子童年幸福的時光,一臉燦爛與得意的神態。心中也有不盡的快意與滿足。遇到上門來的乞丐,打發他一兩張紙幣,在他的道謝聲中,心中也會泛起一個善意的水泡泡。

  我兩年不平常的初三經歷,在今天的中學生眼中是不可思義的事情。然而,特殊時期、特殊環境下的真實,給我的人生教誨、導航、助力,或許對初三的小同學思考人生有所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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