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雜記

　　晚上要去參加一個很重要的晚會，領導囑咐下午五點準時出發，臨近時我好不容易打通了一家需要工作溝通卻時限很急的單位老總的電話，說正在辦公室閱看我上次遞交的材料，我深知並多次體驗到年關時節想要找單位領導辦事的艱難，便貿然催促司機帶我跑一趟，取回那份跑了多趟的重要材料，返回時領導那雖未批評卻很焦躁的神態讓我這卑微下屬有些不寒而慄，像契柯夫筆下在領導光頭上打了噴嚏的小職員。哎，工作認真負責，有時是不一定會有好報的。

　　把材料收好，匆匆忙忙上車，走了半路，辦公室打電話問我是否已經走了，怎麼忘帶相機，啊，這個，名言啊，忙中常會有錯。我只有夾緊尾巴，盡量不讓領導知道，呆會用手機代替了。行至半路，領導安排吃飯，一行兩車十人，風捲殘雲，吃下六菜兩湯，副領導笑言，還是菜少點好，這樣多搶食啊，語調夠我琢磨良久。呵呵，此情此景此中味！

　　影視城大門，美女業務員笑臉相迎，比領導女秘書還殷勤，可以理解，領導可就是她的業務提成表啊。同是美女的妙齡迎賓引領領導作簡短採訪和簽字留名，或許是看我和領導走得比較貼身吧，也遞給我一支筆，咱本來就一直認為我不比你有錢但我也不比你笨，而在寫字方面更是自信，懶得謙虛，在遠離領導名字處留下自己的小名，落筆靜看，大多是領導留名，像明星簽字，只有認識的人認識，本人留名，筆走龍蛇，小有書法之氣，一想，這就對了，這年頭，明星就是比書法值錢。

　　晚會現場，我們算來得早的，和我開始認為的時間完全來得及是一致的。哎，剛才是領導過於急躁還是我過於膽小？前些時候，受寵若驚地被一副省長握手，愕然發現，領導也是肉做的！呵呵，自然我們領導也不例外，也會有判斷不及下屬的時候。

　　演播大廳裝修奢華，讓我置身其中像劉姥姥牽在手中的孫子，腦袋東西南北目光四面八方。臨近開場，市長衣冠楚楚帶領一隊領導入座，領導卑躬屈膝與領導招呼握手，我想，心態應該和咱見領導時是一樣的吧。倒是那開場舞蹈節目中妙齡少女們身姿輕盈的美和燈光映照下隱約可見皮膚的白，讓我目光一陣眩暈之後注意力卻集中了起來。

　　晚會請來一央視女名嘴主持，當然也是肉做的，見到她活人，總覺得她身影不比熒屏水平不過爾爾，至晚會結束補錄幾個畫面時，才明白平日里咱看到的都是通過剪輯呈現的她們最好的一面。美，往往需要通過人們去製造。

　　晚會主題是十大人物評選，獲獎人物發表獲獎感言，人人都說感謝黨委政府，咱思想齷齪，理解為一是黨委政府就坐在正前方貴賓席，不得不謝，二是黨委政府着實讓他們獲利不小才有今日，三嘛，肯定也想到了黨委政府某些人員某些時候的醜惡與貪婪，藉此機會感謝他八輩兒祖宗。獲獎人物發表獲獎感言，還不少說到感謝他們的團隊他們的員工，讓我等小人挺是羨慕那些階級兄弟，也讓我們為我們領導從參選到成為候選人再到一路走來最終落敗找到了部分理由。

　　將近午夜，車載而回。行駛在高速公路，看着當年遠離家鄉外出求學時走過的公路如今已加寬和亮化了，一排排路燈裝飾出社會表面的繁華，也容易讓人忘卻遠處的黑暗。坐在車中，不覺生髮出一種光陰荏苒韶華易逝的感慨，甚至還有些古代文人墨客那種懷才不遇報國無門的情愫。是啊，這裡的確是一片獨一無二的美好土地，滾滾長江流經，巍巍廬山屹立，更有美若處子的鄱陽湖，溫婉而柔美，脈脈地守望。我愛她，我卻不能為她付出多少！

　　有了領導的存在，車中氣氛便顯得沉悶。你對今天的晚會感覺如何啊，領導式的問話更讓人敷衍作答。倒是九零后女孩小余天真無邪，說央視名嘴即使化妝了還不如她好看，引出我們對她的調笑，引出我們對她未來人生的玩笑式建議。有了小余的開頭，窒息的氛圍有所好轉，后又引出諸多關於男男女女的話題。小余故作看透人生地說，婚姻是個火坑，我不會那麼早往裡面跳的，我脫口給她來了一句經典式總結，說婚姻應該是個池塘，感覺是否暢快就看你的游泳能力。不知是大家都開始困了，還是我這句話讓他們有所觸動，不久車內又趨於沉默。

　　下車后我想着今夜的車內氛圍，似乎明白了一個道理：世界沒有女人，那該多麼冷清！

　　夜是心靈的放逐。女人，女……我像阿Q老哥靈魂附體般從內心深處想起了一個女人，那個在疊山路吻別我的女人。她在不經意間向我走來，又在不經意間離開，讓我深切體會人生之無常。

　　夜深了，很靜，風拂樹葉，顯出夜的死寂。隨步行至樓梯，掏出腰間鎖匙，開啟我日常生活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