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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西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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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峰。聖湖。白雲朵朵。

  草甸。氂牛。溪流淙淙。

  藏銀。天珠。磕長頭的信徒。

  瑪尼堆。轉經筒。

  五彩的經幡。紅衣的喇嘛。

  陽光下莊嚴的紅牆。酥油燈掩映的經堂。

  離天最近的地方,離眾神最近的地方,離香巴拉最近的地方。

  西藏!西藏!

  這就是我心中的西藏嗎?

  這就是我魂牽夢縈的那片純凈而神秘的疆土嗎?

  從黃河之賓出發,翻越昆崙山、唐古拉山、妥爾久山和念青唐古拉山;掠過青海湖、措那湖的碧波;沐浴着楚瑪爾河、通天河、沱沱河的浪花;聆聽着可可西里和那曲草原的風聲,憑藉被稱為“天路”的青藏鐵路,只用短短的27個小時便完成了從黃土高原到青藏高原的漫長行程。

  初到拉薩已近黃昏時分,顧不得飢腸轆轆便奔布達拉宮而去。屹立在紅山之巔的宮牆紅白相間那般威嚴那般靜穆那般高不可攀,夕陽的餘暉將她塗抹得異常耀眼如天國聖殿。以高天厚土之上的神聖和威嚴逼仄着每一雙仰望它的目光。一座座金頂在藍天的映襯下似修持的佛陀祈福着眾生安泰,萬民吉祥。祥和美麗的宗角祿康(龍王廟)公園裡煒桑爐輕煙升騰,藏族信眾一遍遍圍繞着迴廊掀動轉經筒嚕嚕作響,圓滿着來世的功德。此時,澄碧的天空上幾多孤雲飄飄蕩蕩,讓藍更藍,讓白更白,引誘着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

  一、大昭寺

  “到西藏不去大昭寺等於沒有到過西藏”大昭寺著名喇嘛尼瑪次仁這樣評價大昭寺。

  大昭寺是公元七世紀吐蕃王朝締造者松贊干布贊普為他的尼婆羅(尼泊爾)王妃尺尊公主修建的,后經歷代擴建形成現在這樣龐大的規模。在這裡供奉着文成公主自大唐帶來的釋家牟尼12歲等身造像,此造像與尺尊公主帶來的釋迦牟尼8歲等身造像(已損)被藏人公認為進入雪域高原最早的佛像。據稱這尊造像由釋迦牟尼親自開光,藏人認為見到他就如同見到了佛祖本人。因此,晨曦剛剛照臨,大昭寺門前已滿是磕頭叩拜的男女老少,他們雙手合十自頭頂、額頭、前胸依次而下,然後雙手伸展向下鋪倒身子五體投地,並且一便便地重複着同樣的動作,此情此景着實令人感動、感慨。而更多的藏人手持經筒或孑身獨行、或喃喃低語、或三倆結伴,以順時針方向沿大昭寺外的八廓街(也稱八角街)轉經修德。

  我們入鄉隨俗也依着他們的方向繞八廓街一周而行。整個八廓街上人流熙攘,十米來寬的街道兩邊各種極富民族特色的商品琳琅滿目,下到幾元、十幾元的藏式掛件、手鐲、項鏈,上至幾千元、上萬元的唐卡、服飾吸引着天南海北的遊客紛紛與商販們討價還價,一件要價幾十元的小首飾,最終往往以5元、10元的價格便可以成交,可謂價廉物美。在八廓街上時常可以看到裹着護腿、頭戴防暴頭盔、手持警棍或防暴槍的武警戰士沿街巡邏,不遠處的商鋪屋頂還有一名武警戰士目不轉睛地注視着街上的人流。詢問導遊得知,自08年“3.14”事件之後,不僅拉薩的各廣場、主要路口、寺廟及周邊加油站都有武警或防暴警察執勤把守,而且有便衣散佈於大街小巷,同時規定藏人從此不得佩戴藏刀上街,以防患於未然,維護社會安定。這一情況在我們此後的幾天行程中得到了證實。

  避開磕頭的藏族信眾進入寺內,位於正中心的是如同漢人院落中的天井,這裡是藏傳佛教“格西”(佛教高級學位,相當於博士)的誕生地。1409年格魯派開山鼻祖宗喀巴大師在這裡創立傳昭大法會並成為藏傳佛教最盛大的法事活動之一,屆時各路僧人齊聚大昭寺觀看傑出僧人激烈的辯經。整個寺院的底層顯得幽暗陰鬱,被信徒反覆摩擦過的地面光潔如鏡。大殿正中兩尊塑像,左側是紅教(寧瑪派)創始人八世紀入藏傳播佛法的印度密宗大師蓮花生;右側為強巴佛。強巴佛即我們所稱的彌勒佛也即未來佛,所不同的是藏傳佛教中的彌勒佛為一相貌堂堂的男性,與內地廟堂中大肚酣笑的彌勒佛形象截然不同,如果不是導遊解釋遊人很本不知其就裡。我想這也許才是更真實的,也最接近印度佛教本初的彌勒佛吧。

  殿內的酥油燈閃閃爍爍,映襯得一排排金身黃衣的佛像威嚴而神秘,表情莊重地接受佛徒信眾的頂禮膜拜。為酥油燈里添油的藏人目不四顧,默默地來又默默地去,並不時用額頭輕觸佛台和神柱,如同在與神祖對話。大殿的正後則一小間的佛龕里便供奉着彌足珍貴的釋家牟尼12歲等身像,造像用明黃的絲綢服飾周身層層包裹,藏人信眾還為其裝扮了鑲有千年天珠、綠松石、紅珊瑚等名貴珠寶的頭冠,尤其是那顆老天珠在昏黃的燈影中如神之明眸,閃動着深邃的幽光,不論是遊客還是藏人信眾借紛紛擠搡着上前一睹尊容,企冀能夠沐浴到佛祖的聖光。另一側供奉着土蕃王朝第一位贊普――松贊干布和他兩位王妃:尺尊公主和文成公主。在藏民族的心目中他們不是普通的國王和王后,他們是菩薩和度母的化身降臨人間來渡化藏人的,因而受到極高的宗教禮遇。傳說,當年在修建大昭寺時幾次被水淹沒,文成公主仔細觀察后發現整個青藏高原是一個仰卧的羅剎魔女,大昭寺所在的湖泊正是此魔女的心臟,淹沒寺廟的便是她的血液,因此必須填湖建寺以鎮住其心臟的跳動。後來又選取十二個邊遠地區修建了共十三座寺廟,治服了魔女的各個關節。為了紀念那些馱土建寺的山羊,便將“吉雪沃溏”(吉曲河下的沃土)更名為“諾薩”意為“羊城”。大約在公元八世紀,赤德祖贊贊普迎的大唐金城公主將原供奉於小昭寺的釋家牟尼12歲等身像移供於大昭寺並隨藏傳佛教的廣泛普及而逐漸成為雪域藏人的信仰中心,便將大昭寺及周邊的八廓街一帶稱為“拉薩”,意為“神佛之地”,後來又直接用來做了這座城市的名字。

  依順時針方向緩緩而行。在大昭寺里除了強巴佛、菩薩等佛像以外,還供奉着藏傳佛教中各派的創始人及傑出人物的塑像,如薩迦派的“薩迦五祖”、白教的米拉日巴、藏醫藥創始人唐東結布、格魯派(黃教)創始人宗喀巴及八大弟子、以及為唐蕃結盟而迎娶文成公主立下汗馬功勞的松贊干布的大臣祿東贊等等,它們都被尊為“佛”或“菩薩”的化身。在大殿南側的昏暗佛堂內供奉着幾尊“歡喜佛”,按照藏傳佛教,特別是寧瑪派(紅教)教理,修持的高僧在某一階段需要“男女雙修”(既“交合”)才能達到“無上瑜伽”的境界,這在內地的眾多佛教寺院里是未所見聞的,從這種原始的“生殖崇拜”的遺痕中也可以看出“寧瑪派”的古老與悠久,這也許是青藏高原這一特殊地域和環境所造就的吧。

  大殿里一些出自公元七世紀的檀木門框和立柱至今仍保留完好,上面雕刻着的精美的宗教紋飾雖然已經被香火熏染成黯黑色,卻更顯出一種滄桑與厚重,望着它,如同望着家鄉的老宅,令人感到某種親切的暖意。在檀木立柱上有一些白色的顆粒,導遊告訴我們:那是人的牙齒。虔誠的藏人從遙遠的地方三步一拜地用身體丈量着高原的土地,也丈量着與佛祖、與天界的距離,他們或許要這樣走上許多年,經受過無盡的風雨霜雪和難以想象的磨難才能到達拉薩,有一些人因此而中途夭亡,他的同伴會取下他的一顆牙齒帶在身上,如同攜帶者他的肉身繼續接下來的道路直至他們心中的聖地,當抵達大昭寺后,那顆牙齒便會如他的靈魂被嵌入這些立柱上,以圓滿隕亡者的今生功德和後世輪迴。我被藏民族的這種如氂牛般的執著而震撼着,他們為了心中的理想不懈地追求,在世界之巔與嚴寒與酷日為鄰、與孤苦與寂寞做伴、與星月與虔誠同行,風餐露宿、茹毛飲血,甚至不惜附出生命的代價而無悔,這一切對於那些在信仰的廢墟上無方向無目標的“精神乞丐”們難道不具有深刻的教益嗎?

  登上大昭寺的金頂,碧天闊闊,白雲朵朵,艷陽下的法輪金光燦燦,似昭示、似神詆……

  二、布達拉宮

  簡單用完午餐,我們前往雪域之都的象徵:布達拉宮。

  布達拉宮前寬闊的廣場上五星紅旗高高飄揚,除了基座下執勤的武警戰士,在廣場周邊也有兩人一伍的武警或防暴警在巡值。廣場南側的“西藏和平解放紀念碑”在鮮花的簇擁和藍天白雲的襯托下顯得高大而肅穆。我們從南門經過身份檢驗和安檢後進入這座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宮殿。布達拉宮座落在拉薩市中心的瑪布日山(紅山)之顛,山腳下的建築被稱為“雪”,漢語譯為“下面”,是各個政府機構以及監獄、酒坊之類的附屬設施,專為布達拉宮提供服務。但是現在只保留了其中的一小部分,南邊的部分現在已經被開闢成廣場,這樣一來雖然更能顯示出布達拉宮的巍峨壯觀,但也少了一份原始的古樸。布達拉宮的整個宮城主體部分分為白宮和紅宮,白宮為達賴喇嘛處理政務和生活居住的地方;紅宮則是歷代達賴喇嘛的靈塔和經堂,主樓部分高達115米。“布達拉”是梵語“佛陀羅”的意思,因此布達拉宮又被稱為第二普陀山。從松贊干布時代到十四世達賴喇嘛共1300多年間,先後有9個藏王和10個達賴喇嘛在這裡施政佈道,1645年的五世達賴喇嘛時期,西藏(乃至整個青藏高原)的政治中心由哲蚌寺遷至布達拉宮,並作為歷代達賴喇嘛的冬宮。

  沿“之”字形山道拾級而上,高大的內宮門樓繪製有護法天王壁畫,色彩濃重艷麗,徒然增添了一種威嚴。與門樓相連的宮牆厚達三米,裡外用石塊壘砌,中間填充堅實的夯土。宮牆上開有內寬外窄的瞭望窗,俯瞰的視野極為開闊,其空間足以容納一個高大的武士張弓搭箭,很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宮殿內座落着五世至十三世(除六世)達賴喇嘛的靈塔,塔身均為黃金或白銀包裹,裝飾着各種寶石、珠玉,顯得莊嚴而又金碧輝煌,尤其是五世達賴喇嘛阿旺羅桑嘉措的靈塔高達14.85米,僅黃金就耗費了11萬兩,其中隨葬的通靈寶物豐富而珍貴,據說有佛祖的真身舍利指、宗喀巴大師使用的金碗……這也是西藏最為重要的一個靈塔,顯示出五世達賴喇嘛在西藏歷史上及為重要的地位和卓越功績。

  穿行在幽暗狹窄的樓梯,閃爍的酥油燈、裊裊的藏香、厚重的圍幔、靜卧的經書、古樸精美的唐卡、高高在上的法座、無處不在的的佛像、以及誦經的紅衣喇嘛,使整個布達拉宮給人一種森嚴、神聖、神秘以至壓抑之感,似乎人的整個身心都被包裹其間了。

  在白宮的門廊南側牆壁上有一小塊被玻璃罩單獨保護起來。原來整個牆壁上寫有五世達賴喇嘛在晚年封他的弟子桑傑嘉措為執政(第斯)的文告,因為當時五世達賴喇嘛尚未圓寂,恐僧眾不服,因此,特意在文告上按下了自己的紅手印,而今無疑已成為無比珍貴的歷史文物了。而在作為十三世達賴喇嘛起居宮的“東日光殿”里珍藏着藏傳佛教最重要的兩部佛經――《甘珠爾》和《丹珠爾》。它們用黃綾包裹,靜靜地躺在佛堂的壁格里,像是在苦苦等待着它遠去的主人歸來,又像是一段塵封的歷史,默默注視着世間的風生水起。布達拉宮中的堆廓拉康(時輪壇城殿)令人印象深刻。在此殿內有一座銅質鎦金的立體時輪壇城,據稱它是密宗佛神們聚集做法的道場。藏傳佛教認為在古印度的北方有個叫香巴拉的地方,那是西方極樂世界,通過修時輪金剛密法就可以進入香巴拉天國。因此,高僧活圓寂之後安放於佛靈塔內的的肉身均為面朝北方凈土之地。就連普通信眾也希望在六世輪迴中能夠達到半人半仙的阿修羅界。在藏人看來,每個人的內心總存有蛇的狡詐、雞的懶惰和豬的貪婪,而在六世輪迴中的下三界將受盡飢餓、灼燒等種種苦難,但在上三界中雖衣食無憂卻又極度空虛無聊,只有半人半仙的阿修羅界才是最為理想的境界。我想,在當今物質世界極大豐富多彩的今天,我們(同時也教育下一輩)除了在追求舒適安逸的生活之外是否也應該時時經歷一些筋骨之勞、身心之苦,並更加註重人間親情,以豐滿我們的精神世界呢?

  站在布達拉宮的天台上俯瞰拉薩城區你會發現,整個城市罕有高大的建築,多為兩三層至五六層。我當時想當然:這也許是西藏地域特色和藏民族生活習慣的緣故,也或許是考慮到如我們這些初上高原的人不習慣當地高寒缺氧的自然環境而採取的人性化設計,但是後來得知是政府有嚴格的規定:拉薩的所有建築物不得高於或接近高於布達拉宮。一方面是為了保持布達拉宮建築群的風貌,不致破壞其標誌性(這一點在西安的各城門遺址的保護中也有所體現);另一方面在更好地維護並彰顯布達拉宮的歷史地位的同時也考慮到了藏人的民族感情。

  三、聖湖“納木措”

  為了對西藏有一個整體上的了解,在出發前一周上網查閱了許多有關西藏的資料,其中對納木措的介紹吸引了我的目光。納木措是藏傳佛教的三大聖湖之一,也是其中被公認為最美的一個。“措”即藏語的“湖”,納木措意為“天湖”,位於念青唐古拉山的北麓,為第三紀末第四季初喜馬拉雅山造山運動形成的高原堰塞湖,湖面海拔4718米,面積1900多平方公里,是我國海拔最高的鹹水湖也是第二大鹹水湖。相傳這裡是密宗本尊勝樂金剛的道場,18世紀末,達隆嘎平派創始人達隆塘、巴扎西貝等高僧在這裡修習密宗要法,信徒們傳說,每到羊年、豬年,菩薩、護法神會在這裡開壇設法,大興法會,如此時前往朝拜轉湖念經則會其福無限,勝過平日轉湖念經10萬次,每到藏曆羊年4月15日這一活動達到高潮。

  天邊剛剛露出一線曙光,我們便登上了開往拉木錯的旅遊大巴。

  出拉薩城向西,再折往西北,車過羊八井進入廣袤的藏北草原。這時,有人突然提醒:今天有日全食。聞聲,人們紛紛向車窗外望去。卻見天空被團團雲朵覆蓋,只偶爾透露出幾處縫隙,高原的太陽在雲層的縫隙中時隱時現。駕駛員加快了車速想趕在雲層之前佔據良好的觀察地點,怎奈太陽像是一位待字深閨的新娘,躲在雲層之中怎麼也不肯露出她的尊容。此時,透過較薄的雲層已經可以隱約感到出現的日虧,好不容易一處較大的雲縫出現,司機立即停車,大家紛紛下車拿出相機對準了天空。但僅僅一分鐘時間,已經只剩1/6的太陽卻再一次地隱入雲層中去了。按照經緯度粗略計算,在藏北草原應該是看不到全食現象的,能夠看到的只能是剛才出現的日偏食,這樣一想也便不再感到遺憾,權當是這次西藏之行的意外收穫。

  車窗外,左邊是草山和更遠處的念青唐古拉雪山;右邊是開闊的草原,薄霧輕攏之中綠草如氈、溪流潺潺,散布其間的羊群和氂牛如天上的星子,此情此景宛若畫夢。

  過當雄縣城,大巴車向左駛出國道進入通往山區的道路,這裡已經是海拔4500米以上,有些人感到呼吸發窘,即將到達納根拉山口時導遊提醒人們:山口海拔5190米,下車后不能跑跳等劇烈運動;氣候寒冷,要穿上外衣防止感冒;山口照相要避免攝入藏人的羊只或氂牛,談好價錢后再照相。大巴車在納根拉山口停穩,我仗着身上的一件羊毛絨T恤急急下車,並趁下車的當口抓拍了一張以氂牛作前景的照片,卻不料被一陣寒風趕回了車上,在司機和導遊的調侃聲中才不得不套上一件夾克才稍感暖意。站在山口四顧,左右兩邊山岩突兀嶙峋;後邊山谷逼仄,公路逶迤而上;而在山口的前方卻令人頓生一覽眾山小之感,藍天白雲下納木措的一角如草原上靜卧的一面巨大的明鏡,那樣浩大又如此安詳,湖水的碧藍與草的褐綠構成一幅絕美的高原圖景。我被這美景所陶醉,全然忘記了導遊的提醒,恨不得將這裡的一山一石都攝入鏡頭。一位藏族青年走上前來要看我的相機,當看到照片左下角有他的山羊時便笑着指指旁邊的一塊牌子並伸出五根手指:“錢,錢……漢藏是一家嘛,漢藏是兄弟嘛……”這時我才如夢方醒,當我掏出五元錢遞到他手上時,他那張被高原強烈的紫外線照曬得粗糙而黝黑的臉上笑的更燦爛了,一個勁地向我點頭。

  從山口下行約30多公里便是納木措的扎西半島,島上有許多藏民牽着氂牛招呼遊客照相留念。我脫離眾人獨自直抵湖邊。在這裡,湖水更加深邃地藍着,湖底卵石上的斑紋清晰可見,湖岸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向遠方伸展,水天相接處如天地的摺痕,亦如天書的兩面,湖岸的山岩上經幡交織浩繁,鷗鳥低迴間應和着波涌岸灘,似乎令整個天地間都瀰漫著神性的箴言,需要你用整個身心去慢慢品讀,慢慢體味。清冽的湖水一波波湧來,蕩漾出純澈的浪花,那是風的腳步,那是來自遠古的神詆,引領卓我的思緒隨高原的風、隨潔白的雲飄飄蕩蕩,使整個身心都如嬰孩般浸淫在一種簡約與至純、至凈當中……

  我發現每當藏人牽引氂牛涉入湖水時必會唱起悠揚的曲調,像是在禱告,又像是在祈福。如果說念青唐古拉山是一名威猛的武士,那麼納木措就像是一位與他緊緊相依相偎的鐘情戀人,不分晝夜、不離不棄,在這世紀的高原共同演繹着一曲愛的千古絕唱。

  短短的一個小時,看不夠的草原景、親不夠的聖湖水,我一次次地將它們攝入鏡頭,似乎每一波浪涌、每一片雲朵,甚至每一絲風、每一縷空氣中都寫滿了經文,引領着我步向靈魂的新的高處。我真願就此在她的懷抱里沉沉睡去,不再醒來。但我終要走的,我只是如魯迅筆下的匆匆過客。但是,那木錯那神性的高貴與純粹將是給我最珍貴的賜予,永遠昭示着我、攜領着我。

  四、靈芝江南

  在人們的固有印象中,西藏的土地必定都被草原、雪山所覆蓋,一派“風吹草低現牛羊”的蒼茫景象,我亦不例外。但是,當我到達林芝地區之後這一觀念被徹底顛覆了。

  整個西藏地區分為牧區(如那曲地區)、農區(如拉薩地區)和以林芝地區為代表的林區。

  沿拉薩河向東逆流而行,沿途經過松贊干布出生之地的墨竹工卡。七世紀初,西藏雅隆部落首領朗日松贊成為整個吉曲(拉薩)河流域的主宰,他在甲馬崗這條南北走向的山溝里構築宮堡,他的兒子、吐蕃王朝的締造者松贊干佈於公元167年在這裡出生。這位少年王子征戰路過“吉雪沃塘“時發現這裡地勢開闊、水源豐沛,而且北通青海、西連象雄,南靠山南、東通多康,實為雪域中樞,遂決定將都城遷往這裡。如此算來,拉薩的歷史應該至少有1300多年了。

  公路進入高山峽谷區后,兩邊裸露的山巒漸漸被綠色所取代。翻過海拔5013米的米拉山口進入林芝地區。米拉山是拉薩河和尼洋河的發源地,但兩條河流卻向東、西兩個方向相背而流,如一母之子各自懷揣遠大的理想離別家鄉,堅定地向著不可預知的遠方勇敢地去開闢屬於自己的新天地。公里沿途綠色植被越來越多,雖然大多為灌木和青草,只有少量的高大喬木,但在青藏高原之上這樣的景色也足以令人賞心悅目。導遊指點大家欣賞車窗外深谷對面的一處地貌,用他的話說:像是一幅優美的水墨畫。那是一處山水長期沖刷坡面形成的水蝕地帶。也許是生來愚鈍,我沒有從中發現畫幅之美,只見原本綠色滿目的山坡被一道道水流撕扯得傷痕纍纍,綠意盎然的山坡只有一層厚不過20公分的土層,裸露出的礫岩碎石面目猙獰,毫無生命跡象,顯示出高原生態的脆弱。看來,要保護好這世界上最後的唯一的一塊未被污染的土地真的任重而道遠。

  汽車下山與尼洋河一路同行。尼洋河在傳說中是神山流出的眼淚,它是雅魯藏布江北測最大的支流,也是雅魯藏布江流域的五大支流之一。尼洋河水呈白灰色,河岸時而開闊,時而狹窄,河水隨河岸的開合時而威猛跌宕,如武士、如烈馬;時而又優雅舒緩,若處子、若謠曲。水中生長着許多灌木和喬木,山拗間紅綠屋頂的藏式民居與藍天白雲、與青青山巒相得益彰。這些民居與西藏其他地區有所不同,因林芝地區海拔和緯度均位於西藏的最低點,平均海拔只有3000米,是西藏的“綠色寶庫”,含氧量達到80%以上,尤其是受到印度洋季風的影響,氣候溫和、降雨豐沛,因此,民居均採用“人”字形屋頂。據介紹,國家先後召開四次西藏工作會議,對加快整個西藏地區的社會經濟的發展,改善藏族人民的生活條件,決定由內地發達省市對口幫扶,並出台了許多極其優惠的政策。現在的民居都是在國家“新農村建設”中由國家出資80%、個人出資20%修建的。假如個人無力出資,還可以由國家幫助貸款解決,貸款到期后仍無力歸還的,便予以核銷。我們在沿途看到的“阿沛新村”(國家人大原副委員長阿沛·阿旺晉美出生地)就是由福建省援建的。新村內一色磚石結構的兩層藏式樓房整齊漂亮沿公路北側一字排開;窗楣和大門上的彩繪古樸而艷麗,家家戶戶的窗台上都養植着盆花;村內道理整潔平坦,房前屋后種植着各種花草,顯示出生活的安寧與幸福。這樣的狀況在西藏其他地方也很普遍。

  林芝地區的藏人多信奉西藏本土的原始宗教――苯教。“苯”是一個通稱,分為“交爾苯”、“都爾苯”、“龐苯”等,苯教“是吐蕃的巫教”(圖齊語),苯教歷史悠久,崇尚“自然崇拜”,在佛教傳入西藏之前就已經存在,雖然在一個時期曾經被禁,但是並未能完全遏制它。苯教的教理結構形成較晚,在藏傳佛教的影響下才有了成典的儀軌。苯教現在主要集中在西藏東部地區,其它地區較為少見。

  經過5個多小時的行程終於到達我們此行的目的地――巴松措。

  巴松措又名措高湖,意為“綠色的水”,位於林芝地區工布江達縣境內,這裡湖面海拔3700多米,與拉薩市相當。用木板搭成的浮橋將湖心的扎西島與湖岸連接在一起,島的中心有一座面積不過200㎡,卻具有1600多年歷史的古老寺廟掩映在綠樹叢中。寺廟名為“錯宗工巴”,屬寧瑪派(也稱寧瑪巴)。據西藏歷史問題專家、意大利人圖齊所著的《西藏――宗教之旅》所載,“寧瑪”意即“古舊”,是藏傳佛教各教派中最古老的一個。寧瑪派作為一個獨立的宗派,是在藏傳佛教“后弘期”中形成的,它繼承了從前弘期流傳下來的密教思想以及相關儀軌,之所以被稱為“古舊派”,是與后弘期發展起來的其他教派相區別。它的歷史要追溯到“前弘期”的印度人蓮花生。圖齊認為,西藏佛教從一開始就分為兩派,一派偏愛漢地佛教(禪宗),而另一派偏愛印度佛教(密宗)。吐蕃前弘期的巴賽朗(教名益西望布,即天資智慧)曾往天竺(印度)邀請蓮花生來吐蕃“降服仇視佛教的諸魔”,因此,蓮花生最初的形象具有服妖降魔的巫士特徵。但是,他“在吐蕃傳播佛教的作用遠沒有晚期史料所賦予他的那樣大”,僅僅到了吐蕃佛教的后弘期,蓮花生的巫士形象才得以改善。因此,吐蕃宗教中關於蓮花生的許多“假設的故事”形成了一部“以驅魔為基礎的浪漫史詩”。十一世紀時被稱為“大素爾”的封建主素爾波且(本名釋迦迥乃)及父子三代系統地整理了寧瑪派經典,並建立了鄔巴壠寺,從此寧瑪派形成為一個教派。十七世紀,在五世達賴的積極支持下,寧瑪派在西藏得到一定發展,有過一段輝煌的歷史,但是,由於六世班禪的一位兄弟沙瑪爾巴為寧瑪派活佛,他因勾結廓爾喀人,而使寧瑪派在西藏被禁止轉世,現在主要集中在四川甘孜地區、西藏山南地區以及不丹、尼泊爾等地。

  因為寧瑪派教理中有“男女同修”之說,因此錯宗工巴寺大殿內牆壁的壁畫中可以看到男女金剛擁抱交合的畫面。大殿門前的台階兩側也分別擺放着的男女生殖器官木雕,但做工粗陋。查閱寧瑪派的相關資料中均會發現有精細的生殖器官石雕,這也成為該派寺院區別於其他藏傳佛教寺院的一個明顯標誌。有人因此而認為:“生殖崇拜”是該教的一大特點。其實這只是因為寧瑪派的高僧大德在修持過程中為達到某一種更高境界(或層次)而必需要經歷的過程這一儀軌使然。雖然其中也含有遠古“生殖崇拜”的遺留成份。寧瑪派的基本教理與藏傳佛教中其他教派有很大不同,“色情的象徵控制了密教的修持,所以,女伴的存在變成了其儀軌的基本內容。”(圖齊語)他們把密宗經典分為兩大類,每一大類又分為三小類。在第二大類的“無上――瑜伽”中,“男女同修”是其基本的修持儀軌,也是其三種“灌頂”之中必不可少的一個極為重要的環節(如在第二種灌頂中,女伴代替了喇嘛;在第三種灌頂中,熱戀的擁抱中的喇嘛及女伴的神話代替了召神)。

  在寺廟左側有一棵“桃抱松”,一棵較大的桃樹將一棵松樹緊緊環抱在中間,桃為陰,松為陽,似在以自然界的這一奇特現象闡釋着那幅“男女同修”的壁畫所隱含的要義。寧瑪派僧侶區別於其他教派的一個顯著特徵就是頭戴紅色僧帽,因此俗稱“紅教”。內地許多不了解藏傳佛教的人在很長時間裡認為“達賴喇嘛屬於紅教,班禪大師屬於黃教”,完全是錯謬之極。這個問題在下一節中還要涉及,這裡不再贅述。

  在大殿後小島一側的地面,隨着人們輕輕叩擊,地下會發出陣陣空洞的徊響,如整個小島無根無基,懸浮在水面上似的。沿環島小路而行,頭頂濃蔭蔥翠,腳下樹根袒裸蟠結,五彩經幡交橫斜逸,在陰鬱中徒增點點亮色。立於小島之上眺望,湖水波光斂艷,翡翠般由淺漸深,與遠處的山色一淡一濃相得益彰。更遠處,雪山與白雲相連。浮橋、碧水、青山、雪峰、雲朵、藍天構成天地間巨大的畫幅,令人陶醉,令人痴迷。

  林芝地區山青水美,自然條件非常優越,不僅是巴松措,在嘎定溝、在柏樹林、在尼洋河沿途……你會誤以為自己已經置身於內地的某個風景名勝之中了。

  四,從英雄城到日喀測

  “我的家鄉在日喀則,哪裡有條美麗的河。

  這首人們耳熟能詳的歌曲是藏族歌手韓紅唱給他的家鄉日喀則的。人人都知道珠穆朗瑪峰,但知道珠穆朗瑪峰就在日喀則境內的卻並不多。日卡則位於西藏南部,藏語是“最好的莊園”,為西藏第二大城市(屬縣級市),雖然人口只有不到10萬,但是作為班禪大師駐錫地的紮實倫布寺就坐落在城西的尼色日山坡上。因此,來西藏一定是要到日喀則的。由於拉薩與日喀則相距6、7個小時的車程,因此我們又起了個大早,不待天色放亮就已經出發了。好在初進西藏,因為含氧量很低,晚上睡覺不是很踏實,但每次醒來卻異常清醒,不像在內地,即使一直睡到大天亮,早晨起床時仍會覺得睡眼朦朧。

  從西藏到日喀則要翻越海拔約5100米的岡巴拉山。在山口的高地上,與雅魯藏布江一山之隔的羊卓雍措盡收眼底,那藍如天空樣的湖水似絲綢、似少女嬌嫩的肌膚,安詳在群山的懷抱之中。羊卓雍措也是西藏的三大聖湖之一,意為“天鵝池”,湖面海拔達到4441米,是喜馬拉雅山北麓最大的內陸湖,在它的遠方便是海拔7200米的寧金抗沙峰。令人想不到的是,湖裡繁衍的細鱗魚、裂尻魚和高原裸鯉等魚類的儲量竟然達到2、3億公斤。穿過山口下行,一路欣賞者羊卓雍措的美景,雲朵和草山投射在水中,分不清哪個是真,那個是影。在湖邊,不時可以看到水鴿、斑頭雁和魚鷹悠閑地覓食,在水面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我想,它們才是這高原聖湖真正的主人吧。

  在浪卡子縣用完午餐繼續上路,山間雲霧繚繞,車窗外的雪峰越來越近,拐過一個大彎,一座近在咫尺的雪峰立即喚醒了車箱里昏昏欲睡的人們,那便是卡若拉冰川了。距離公路僅僅2、3百米的卡若拉冰川高傲地挺立,峰頂如直抵天穹的白色尖錐,它腳下的白塔和彩色的經幡將它的身姿襯托得更加雄偉,人們無法抵禦如此近距離的瑰麗冰川的美景,紛紛以它為背景拍照留念。

  大巴車在公路上疾馳,兩邊滿目的綠中黃色的油菜花點綴其間煞是好看,田野上牛羊悠閑地吃草,放牧的人們躺在草地上似在夢中。遠遠地,一座立於山崗之上的城堡映入眼帘,導遊告訴大家:前面就是著名的英雄城――江孜。江孜,這個熟悉的名字讓我立即想起曾經看過的一部電影《紅河谷》。1904年,英帝國主義者調集3000多人在榮赫鵬上校的率領下進犯拉薩,在江孜遇到了萊丁色代本等人率領的藏軍僧眾的頑強抵抗。此時,晚清政府的駐藏大臣裕鋼不僅龜縮不出,反而在給榮赫鵬的複信中稱自己對西藏軍民“開導無方”。榮赫鵬便以極其卑鄙的欺騙手段在藏軍失去警覺的時候突然發起了殘酷的打擊,使戰爭變成一場血腥的大屠殺,1400多名藏軍軍官和士兵陣亡。但藏族軍民並未因此而退縮,而是在江孜城以宗山城堡為依託進行頑強抵抗。藏軍用手中的火繩槍和長矛大刀甚至石頭與侵略者先進的快槍和火炮展開了幾天幾夜的殊死較量。最終,孤軍奮戰的藏軍彈盡糧絕,除少部分退守白居寺,其餘大部分將士壯烈犧牲。江孜保衛戰雖然以失敗告終,但它粉碎了榮赫鵬等人“改變西藏是中國的一部分的地位”的險惡企圖,在中華民族抵禦外悔的歷史上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英勇的西藏軍民為了捍衛國家的統一和領土主權,用他們的血肉之軀和堅不可摧的意志築起了一道反帝抗英的歷史豐碑。就連侵略軍頭目榮赫鵬也不得不承認“西藏軍民的英勇是無可爭辯的”。

  百年後的今天,我仰望着高高屹立的宗山城堡,似在仰望着一個歷史的高度,那上邊鐫刻着英勇與無畏、苦難與榮光,鐫刻着先烈們可歌可泣的英雄史詩,鐫刻着維護祖國統一的無限忠誠。

  告別這座英雄的城市繼續向西,我們來到了“最好的莊園”――日喀則。到達日喀則城西尼色日山腳下的紮實倫布寺雖然已經是下午四點鐘了,但這裡的遊客仍然絡繹不絕。

  進入扎什倫布寺大門是一處可以容納2000多人的廣場,地面用石板鋪成並划著各種符號和線條,每年由班禪大師主持的辯經法會就在這裡進行。札什倫布寺是歷代班禪大師的主寺,於明代正統年間由格魯派祖師宗喀巴的弟子根敦朱巴創建,是后藏地區最大的格魯派寺院。它與哲蚌寺、色拉寺、甘丹寺、塔爾寺、拉卜楞寺一同被稱為格魯派六大寺院。格魯派僧人頭戴黃帽,因而俗稱為“黃教“。上文說到有人以為”達賴喇嘛和班禪大師分屬紅教和黃教”,還有些人常常提出一個問題:“達賴和班禪哪一個地位更高?”,這都是由於不了解藏傳佛教而造成的。在藏傳佛教的“后弘期”由宗喀巴大師首先對原有的印度教教理、儀軌進行了大膽改革,創立了格魯派(因頭戴黃色僧帽,俗稱“黃教”),“開始了改革派的歷史”,使格魯派在西藏地區得到了很大發展。正如圖齊所言:“試圖粉碎被人認為是不可觸犯的傳說之模式的具有創造性的學者,即能夠為思辯打開新的通道或者說是把一些新的教律強加給宗教團體者,這就是宗喀巴。”索南嘉措使阿勒坦汗的蒙古人皈依佛教后,設立了達賴喇嘛這一尊號,之前的更敦朱巴(宗喀巴弟子)和更敦嘉措分別被追認為一世、二世達賴喇嘛(索南嘉措為三世)。五世達賴喇嘛洛桑嘉措受清朝政府冊封后,藉助和碩特蒙古貴族的勢力終至了吐蕃地區的內訌,重新恢復了政治上的統一。從此之後,西藏地區漫長的“政教合一”的體制更加完備。這一時期,在格魯派中又出現了另外一個最高宗教領袖,這便是被清王朝駐藏地方首領固始汁贈予“班禪博克多”尊號的四世班禪洛桑曲吉堅贊(宗喀巴另一弟子克珠傑·格勒巴桑被追認為一世班禪)。康熙帝後來冊封第五世班禪為“班禪額爾德尼”,這是歷代班禪正式稱謂“班禪額爾德尼”的開始。班禪這一尊號來自梵語的“大班智達”,被認為是無量光佛即阿彌陀佛在人間的託付者(或稱之為“化身”),其主寺便是札什倫布。達賴喇嘛和班禪大師分別治理前藏、后藏地區,它們雖然同屬於格魯派,都受中央政府的冊封和直接領導,但兩者之間並無隸屬關係,更無有些人訛傳的“師兄弟”關係。也許是因為前藏地區人口多、經濟相對發達,也是整個西藏的政治文化中心,因此造成了誤讀。

  龐大的札什倫布寺外圍是數量眾多的僧舍(康村),據說有64個。這些僧舍按照居住來自不同的地方而命名,一般同一個地方前來札寺修習或遊歷的僧人居住在同一個院落,藏語稱為“札康”或“康村”。扎寺的主體部分分為班禪拉丈、堪布會議(地方政府最高機關)班禪靈塔殿和經學院。沿康村的石板路向左,首先看到的是強巴佛殿,藏語稱“強巴康”,即彌勒佛殿。30多米高的殿堂建於1461年,一尊世界最大的鎦金青銅強巴佛坐像佔據了大殿內2/3,佛像高22米,連同蓮花基座達到26米多,在逼仄的空間內你必須高高仰起頭來才能看到強巴佛的尊容,無形中讓人們在“佛”前感到自身的渺小和卑微。整座佛像鑲嵌着30多顆鑽石及近2000顆珍珠、琥珀、綠松石、天珠等珠寶,共用9年時間方才完成。強巴佛面容端莊、祥藹、生動,佛像前酥油燈層層環繞,兩邊分別擺放着青稞等“吉祥八寶”,四周牆壁的紅色背景上繪製了上千尊強巴佛金粉畫像,每一尊神態姿勢各不相同,反映了藏民族畫工的高超技藝以及對佛的無限虔誠。

  強巴佛殿東側是十世班禪的靈塔殿,十世班禪額爾徳尼確吉堅贊圓寂於1989年,他繼承了歷代班禪愛國愛教的傳統,是一位傑出的宗教領袖,曽位居全國人大副委員長,在藏族民眾中享有極高威望。大師生前曾說,他的本願就是實現祖國統一、民族團結、西藏進步、佛法興隆、世界和平,並多次發誓要為此奮鬥不息,“是世不成,轉世再來”。大師圓寂后中國佛教界人士,尤其是藏傳佛教界高僧大德及廣大信徒,通過各種方式祈禱、祝願,希冀班禪大師英靈早日“幻化肉身,乘願再來”。大殿內正中由中央專款修建的靈塔用黃金包裹,靈塔寶瓶位置的佛龕內安放着按照大師圓寂時的樣子塑造的純金坐像,而大師的法體則安葬在寶瓶內,面朝西方“香巴拉”極樂世界。僅從靈塔的型制、高度和鑲嵌的各種珠寶的數量等與其他高僧大德靈塔的不同,便顯示出十世班禪的崇高宗教地位和歷史地位。

  此外,扎寺還修建有第五世至第九世班禪合葬靈塔。

  當天恰逢十一世班禪提前從北京回到他在札寺的行宮,宮殿前後及屋頂上散布着擔任安全保衛任務的防暴警察,我們只能在行宮的門前了解六世班禪修建行宮的故事。就在這時,風雲突變,狂風夾帶着細小的砂礫橫掃而來,吹得人睜不開眼睛,十多分鐘后也不見風勢減弱,我們只得進入旁邊的六世班禪靈塔殿。從靈塔殿出來,風勢依舊,但我們都不想因為天氣原因而使這次參觀半途而廢,於是頂着狂風繼續前往措欽大殿。這是扎寺中最大的建築,也是一出複合式建築,前部的大經堂地上一排排放置着喇嘛們念經打坐的鞋子和袈裟,經堂後面分別有釋家牟尼殿、度母(卓瑪)殿和強巴佛殿,據說在釋家牟尼殿內5米高的銅像體內有釋家牟尼的舍利和宗喀巴的頭髮。大殿前講經場有迴廊圍繞,迴廊的牆上不例外地繪製着幾千尊佛像。這裡不僅是班禪大師講經說法的地方,還是舉行重要法事活動和節慶活動的場所。當天就遇到僧侶正在準備一場加持開光活動,但因天色漸晚,而狂風黃沙仍無去意,我們最終無緣親見。

  後記

  西藏,一個古老而聖潔的地方,雪山、聖湖、草甸、險峰;寺廟、金頂、袈裟、經幡;天與地的恢弘、人與自然的和諧;淳樸的民風、深厚的藏文化……註定對每一個人都充滿誘惑,又使多少人流連忘返。西藏,總是與神秘連在一起;總是與莊嚴與肅穆連在一起;總是與凝視與仰望連在一起。這裡是離天最近的地方;這裡是離眾神最近的地方;這裡也是離靈魂最近的地方嗎?我不是一名朝聖者。但是,面對西藏,我卻一次次禁不住淚滿眼眶。

  西藏,是異鄉,也是故土。在這裡,我們都是人類的原初之子。面對西藏,似有一些什麼東西正遠離我們遠去,又有什麼東西正在向我們走來。

  西藏啊,我以一種朝聖般的虔誠一步步靠近你,彷彿一枝小小的草芽怯怯地體悟你寬厚胸膛的溫暖,也感知着你的蒼茫與深邃、遼遠與醇厚、寧靜與孤獨。那遠比陽光更加耀眼的金頂直刺我追尋的眸子,灼烤着我激蕩的內心,西藏,我情願做你額頂的一片雲,我情願做你肩頭的一縷風,我情願做你懷中的一粒沙,我情願做你山巔風口上雪浸霜蝕的一枚瑪尼石……

  補記:

  前一日在日喀則領略了在西藏也不多見的狂風黃沙,第二天回到拉薩的當晚又迎來一場持續一整夜的大雨,直到我們離開的那天早晨仍不見停歇,賓館的服務員說,這樣長時間的雨在拉薩是少見的,同行的人們慶幸自己在這場雨前結束了全部的行程,而我望着窗外寧願相信只是一場神雨,它是在濯洗我們昨日的風塵,讓我們懷揣一刻潔凈的靈魂繼續接下的人生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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