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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磨情結

手機:M版  分類:情感故事  編輯:得得9

  石 磨

  劉 麗 娟

  近日,我又夢回故鄉(遠在100裡外---內鄉縣七里坪鄉二道河村),又見到了家鄉的那盤古老的石磨來,那悠悠作響的聲音又在我的腦海里飄蕩起來。

  石碾給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我們二道河組有兩個生產隊,當時只有180餘人。我家位居村正中間,那盤石碾就在我家的門口。村裡20多戶人家吃糧飯都是靠這盤石碾來碾的,凡是能供鄉親們食用的麥子、玉米、高梁、大豆、穀子所有的糧食都要在碾砣滋滋有味的轉動中被碾磨后才可以食用的。因此,我家的門口經常是人不斷,語不止,熱鬧非凡。我家的東西幾乎成了公用的,母親一有空閑總是給碾糧的鄉鄰們端茶送水。

  鄉親們把石碾當成寶貝,用它磨糧,還用它“避災驅邪”。特別是年歲大的人,每當家裡有難時總是在碾砣上系根紅繩。王大奶的三媳婦生兒子時難產,血從裡間流到了院里,最後,孩子生了,可大人卻因失血過多而死亡。王大奶包好孫兒,顛着小腳跑到石磨旁,把孫兒放在石碾上,不停地給石碾磕頭燒紙,還把孫兒起名為石頭。說也真怪,小石頭一天天長得壯壯實實,很少患病。後來,村裡叫“石”的孩子越來越多,石柱、石娃、石盤……

  石碾和山裡人一樣,很少有空閑的時候,它總是在為鄉鄰們忙碌着、奉獻着。在我童年的記憶里,這盤石碾,白天幾乎十二個小時都在不停地轉着。石碾是由最堅硬的兩大塊青色石頭構成,祖輩們不知花費了多少功夫才雕鑿而成:一個圓形的青石雕刻成厚厚的圓圓的平平的碾盤,上面是一個粗壯的圓柱形的青石大碾砣,盤身有2尺來高,碾盤正中間打成一個孔,用來安裝碾軸;在碾砣的兩端各打一個淺孔用來安裝外框和推桿,再將外框一端安裝在碾軸上。石碾非常沉,推桿是一個木柄,推起來吱吱扭扭地響。推碾時,碾砣在推桿的作用下,圍繞着碾軸一圈圈地在碾盤上轉動,人們把要碾的糧食放在碾盤上,經碾砣一碾壓,就會發出舒緩低沉的聲響。

  鄉親們推碾的樣子在我眼前總揮之不去。最初是人推得多:推碾一般需要兩個人,外邊的人兩手握着碾桿用力向前推,裡邊的人則是一邊用力推一邊用笤帚攤勻碾盤上的糧食,碾碎的糧食再一遍一遍地過篩過籮,直到不剩下糧食渣子。特別是到大小節氣,那小小的碾盤很少停過。每逢我們放學或過星期天,我家門口就更加熱鬧。我們或在一旁耍笑,或被大人們叫去幫助他們推碾。男人推碾,女人籮面。後來,集體的牛分到各家各戶后,再推碾時大多就用牛推了。先把牛和推桿系好,再把牛的雙眼用布蒙住,然後只需一個人在牛後面用笤帚攤勻碾盤上的糧食就可以了。這樣就省了一個勞力。一頭壯牛來推磨是比較輕鬆的。那吱悠悠的石碾聲,牛不時仰天的叫聲,伴着莊戶人推碾、籮面時的歡聲笑語,匯成一曲曲清醇而澀楚的鄉村歌謠。

  ??石碾在我們山裡孩子們幼小的心靈里駐足了多少歲月的印痕,給我們留下了多少童趣、快樂和滿足。我們的童年絕大部分就是在圓圓的碾盤上度過的,它簡直就是我們山裡孩子們的樂園。上學之餘,我們都會在碾盤旁玩各種有趣的遊戲。碾盤的側面栽有一棵桃樹,一棵棗樹,春天滿樹清香四溢的花兒在村子的上空瀰漫;夏天,我們總是踩着老碾盤、碾砣爬到樹上乘涼消暑;桃子、紅棗成熟的季節,我們一個個像猴兒一樣在樹上樂滋滋地採摘着噴香脆甜的桃子、紅棗解饞。剛懂事時認為推碾是個好玩的遊戲,和大人搶着推,但到了十來歲,真正能幫父母推碾的時候,往往又怕被逼上碾道,枯燥乏味的去轉一個永無休無止又讓人精疲力盡的圈圈。

  1977年,為家鄉幾代人辛勞過的石碾,幾十年如一日為鄉親們出力的石碾,終於停下了忙碌的身影,無情地被省時省力的水磨所代替。鄉親們從村后的大河邊修了一條兩米寬的水渠,把水一直引到村西頭,在一個一丈來高的石檔上面,挖了個六間房子大小的土坑,專門蓄水。在檔上的水坑邊修了兩尺來寬的閘門,不用時塞緊木閘,用時抽開厚厚的木閘門,那噴着白沫的水浪使石磨快速轉動起來。在石檔的下面蓋了一大間草房,全村所有的勞力出動,把大隊里的一盤石磨移到了裡邊。這盤石磨分三層。最下面是盛糧食的圓道道,有小多半尺寬,上面兩層是兩塊圓圓的石輪,磨糧時上面的那塊轉動着,磨粹的糧食沿着四周落下,經過幾輪篩、磨,直到磨得滿意為止。鄉親們從此徹底地告別了人、牛推磨的歲月,用起了水打磨。哪家磨糧,只要頭天晚上在磨眼裡扣個糧瓢,其它的戶家就不會再去爭着磨了。

  有了水磨,我們的樂趣就更多了,它解放了我們(家長們不再拉我們去幫他們推碾),我們有了更多的自由空間。在母親磨糧的同時,有着男孩子一樣性格的我總是在磨房旁邊的水坑裡逮魚捉蝦。記得有一次,我照例用兩隻小手在一個石頭下逮魚,不一會兒,就覺得手裡的東西澀涼澀涼,當我好奇地拽出來,原來逮住的競是一個尺把長的小青蛇。調皮、大膽的我把蛇裝進小袋子里拿進磨房讓媽媽看。媽媽驚得大戶小叫,急忙看我是否被蛇咬過。幸好,這是一條無毒蛇,媽媽一番訓斥,說蛇有靈氣,千萬不能傷害它,趕緊讓我把蛇放進了水裡我。

  1984年,我們那個小山村終於通上了電。東隊聰明的王大叔便買來了電磨。才開始,只有少數人家去用電磨,可是,半年以後,看到電磨這麼方便、省勁,就是掏上幾角錢,人們也不再用水磨了。笨重而費力的石磨,又被鄉親們逐漸冷落掉,它已趕不上人們的生活節拍了。冬去春來,歲月悠悠。石碾和石磨,在歷經了滄桑歲月之後,已變得風燭殘年,它在鄉親們生活水平漸漸提高的同時終於被歇息下來。幾年過去,它們寂寞地安靜靜地躺着,固守着自己的歲月,受着日月的磨鍊和風雨的洗禮。經歷了風霜雨雪的侵蝕,它們變得衰老,失去了往日的生機,碾台周圍生滿了青苔,磨房裡失去了昔日的繁忙和熱鬧,碾棚也在一天天破敗下去,沒有人記得去修葺一下,圓形的碾盤卧在地下,倉痍滿目的碾砣蹲在碾盤上,沒有了往日的平滑和光澤,灰乎乎的蒙上了厚厚的灰塵。它們靜靜地坐着,默默注視着生活越過越有滋味的人們,彷彿在無聲訴說著它往日的輝煌和經歷的滄桑,又彷彿在向人們表示它無限的祝福。

  ? 1980年,我離開了家鄉,離開了兒時朝夕相處的石碾和石磨,先後到村裡、鄉里、縣裡求學。1987年學校畢業后在遠離家鄉100多里的縣城工作,轉眼就20年了。儘管每月領着上千元的工資,住着高樓,過着幸福美滿的生活,但石碾和石磨帶給我的記憶卻越來越深刻。儘管古老、凝重的它們早已停止了它的歌唱,但我對它們的感情卻越來越濃。每次回家,我總是悄悄地走近它們,深情地望着它們,輕輕地撫摸着它們,好像見到了久別的故友。此時它們賜與我的只有沉重而蒼老的無奈的嘆息。而我內心有一種莫名的激動,歲歲年年月相似,年年歲歲花不同。媽媽在這兒磨糧的情景又歷歷在目。物雖在而人已去。過度地勞累,使年僅49歲的母親在1987年的秋天就離我們而去,她的一生像它們一樣,有的只是辛勞和滄桑,美好的生活無緣享受。

  凄涼的石碾(磨)呦,你們其實就是人類社會發展進步中的一部斑駁陸離的滄桑歷史;你們終於成為一代人遙遠的夢,被現代文明徹底擠出了歷史舞台。你們像沉重有力的車輪,在我的記憶深處經久不息地轉動着;你們像一部耐人尋味的童話,永遠迴響在我溫情脈脈的心靈深處。

  故鄉的石碾(磨)喲,你們可知家鄉的巨變啊!過去的山路變成了寬闊平坦的水泥大道,一直通到了家門口,家鄉的幾道翻水橋,有國家投資上千萬,修建了兩座高十幾米,可以並排行駛兩輛汽車,雄偉、壯觀的大橋。縣委、政府又開發了家鄉的景點---天心洞、七星潭。一年四季,遊人不斷,特別是一到兩個黃金周,遊人更是川流不息,絡繹不絕。景點的開發,遊人的增多,活躍了鄉親們的思維,賣茶、賣山貨、家庭賓館,鼓起了鄉親們的錢袋子。以前那低矮、破舊的茅草房早已被規劃整齊的新平房、樓房所代替;村裡小夥子取的媳婦一個比一個漂亮,還有不少大城市裡的姑娘,前不久,家鄉又建起大型水電站,並且入網,統一調度……

  故鄉的石碾喲,故鄉的石碾喲,想起你們,就想起了故鄉,想起了那苦澀的滄桑歲月。你們雖然被鄉親們當作壘檔石倒豎在檔子里,永遠退出了歷史舞台。可你們記載着我們童年的歡聲笑語,映現着你們曾經的輝煌,你們伴隨着村裡的野事趣聞、純樸鄉情、田間農事,伴隨着世世代的鄉親們度過的困苦難捱、艱辛、滄桑歲月將永遠深深地留在我的記憶中。因為你們驗證了在這方水土上生活的山裡人走過的歷史足跡,目睹了這裡的盛衰與興亡。

  地址:河南省內鄉縣城關鎮中心學校 劉麗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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