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的秀髮拂過我的鋼槍（續寫中）-------一場遊戲一場夢（27）

　　也許是這方面的原因，我的名字居然被總隊孫副總隊長記住了，他可是我們總隊的名人：書畫家呀，真正的儒將，尤為畫竹了得。

　　一天，他邀請曹副主任和我到成都一竹苑赴宴。首長有請，那不是莫大的面子不是，自然欣然前往。

　　去了，才知非我們倆個，所有總隊書畫、寫作有些名頭的全到齊。

　　首長的講話自然是官話，仍是那一套大家為總隊的新聞報道宣傳、文化建設的上台階作出了重要貢獻，我代表總隊領導表示感謝一類，今天由他作東，搞一個“文化沙龍”聚會等。

　　開始氣氛倒是很活躍，不想在吃飯時，發生了件不甚和拍的事情：孫副總隊長用的當時最新款的手機在他上廁所時掉竹苑廁所了。

　　於是，骯髒不堪的一幕上演了：有不少扛着星星的幹部竟然挽袖伸手到廁所去打撈，且是搶着去！

　　曹副主任示意我也去，我冷笑了幾聲，反問他：“主任，你怎麼不去？”他聽了，不再言語。

　　手機最終沒有撈到，於是又有人為討好領導出主意：“我們每人出二百給首長再買一個新的吧！”——應者雲集——一副真正的奴才相。

　　籌款籌到我面前，我說：“你們當幹部的，孝敬首長是應該的，可我一個小士官，有什麼錢呀，我就免了吧！”他們不幹，仍要我出，但我堅持不給，他們只好作罷。

　　散會之時，酷愛竹的孫副總隊長要求參會凡寫詩歌、散文的，務必以竹為題作一詩、文交他，權當作業。歸來后，我有感而作《竹之語》一文交差：

　　佇立於風雨中，我顯得是一身瘦骨。

　　無意於美麗，儘管身旁萬紫千紅；無意於偉岸，儘管身旁翠柏蒼松；無意於讚美，儘管身旁桃李爭春。我只是一枝青青的瘦竹啊！從萌生於凍土就堅定地向上，向上的信念在白雲舒捲的藍天上，向上的堅定在寸寸拔節的骨節間。

　　我是一枝竹，沒有花開花落的季節，沒有蜂來蝶往的喧鬧，只有窄窄的葉子像劍，只有長長的骨幹似槍。

　　所以，畫我的人像我一樣清瘦，寫我的人如我一般簡約。

　　因為我要筆直地挺立，就註定成不了盆中的風景。我窮盡一生的等待是那雙靈巧的手，將我一層層地剝成蔑片，做成席子，壓在身下；做成筐子，為人們盛裝什物；做成竹簡，銘記英雄垂青史。無論身成何物，我都無怨無悔。

　　我默然佇立於風雨中，縱然我枯黃而倒下。若讓我開口，就是笛，就是簫；若要唱，就唱春風吟秋雨，唱天地人生守節向上的歌。

　　此事此文交后，直至我離開部隊，也再也沒有接到孫副總隊長類似的邀請了，也許，他再也沒有開，也許，是我的“不懂事”吧，不得而知。

　　但不管怎麼樣，其時的我在四川總隊已是“風雲人物”了。

　　然而，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好像順利、如意、幸福總是不那麼容易聚在一塊，就算聚在一塊也不長一樣，波濤隨之來了，來得毫無徵兆。

　　那天，在一家報社中得了個二等獎，我邀斯斯出來一起吃過飯，又有一段時間沒和她在一塊了，有些想她。

　　我們總隊附近有一家“文一飯店”，說是飯店其實也就是小餐飲館子，主要以做小鍋的泥鰍、鱔魚、雞雜等出名，味道真的很不錯，價格也還合理。

　　給斯斯打了個手機，她很高興，說是一會到。

　　於是，我滿心歡喜地先點了鍋泥鰍等她，給她倒了杯“鮮橙多”飲料

　　20分鐘后，斯斯“打的”來了，又是一身的新衣服，手上拎着的袋子里赫然裝着上次所購的衣服——才多久，又是一套——不由想起她說的“我總覺得我的衣櫃里少了一件衣服”。

　　“又去‘仁和春天’了。”我有意將語調放低、再放低。

　　“啊，下不為例，好不，阿雪。”她說著，故意扮了個鬼臉。

　　“小妹，上菜吧。”我招手服務台，心想，人家都說好話了，就算了，不要再說了。

　　“哎呀，你瞎眼了不是，都灑到我衣服上了！”我還沒回過神來，就聽耳邊斯斯大發雌威了——還是頭一次見她發這樣大的肝火——原來，上菜的小妹不小心端鍋時將炒好的泥鰍油湯水滴到她新買的衣服上了。

　　服務員小妹嚇慘了，趕緊抓餐巾紙來擦，可能是太過於緊張了，一下子明顯將範圍擴大了。

　　“媽喲，瞎了你的狗眼，你咋揩的，啪！”我反應不及，一聲清脆的耳光已經落在犯了事的小妹臉上。

　　“過份了，你也太過份了！好大個事，至於動手打人家！”目睹這一幕，我火了——哪有這樣處理事情的，挨打的小妹捂着臉，怯懦得像個小貓——那一刻，不由想起鄉下的妹妹。

　　“看你笨的，該打！鄉下來的農民就是笨得像豬一樣！”店主老闆娘聞訊而來，為討好斯斯，趕來還朝犯事小妹的身上掐。

　　“放屁，誰笨得像豬一樣？你祖宗三代不是農民？你這樣罵，是將你祖宗一起罵了！”我騰地站起，一把捏住老闆娘的手，使上三分勁，老闆娘倒真像殺豬樣嚎叫！

　　“唐雪元，你什麼意思？！”斯斯猛地抓出我的手，沖我一副鬥雞樣。

　　“你打人家不對，向她道歉！再說，她又不是有意的。”我說。

　　“向她道歉？道你媽個頭，我知道了，你們都是農民堆里出來了，都是一路貨色，姑奶奶瞎了眼了，找了你這麼個穿着軍裝的農民……”不待斯斯罵完，我斷喝一聲：“居然把我媽也罵了，你有完沒完！”說著，怒目而視的我“呯”的一拳砸在桌子上。

　　斯斯嚇了跳，拎起身旁的手提袋就奪門而出，回頭沖我吼道：“唐雪元，你只不過是個農民，你以為你多了不起，穿了軍裝，還是一個土得掉渣的土包子農民！”

　　罵完，她攔一輛出租車絕塵而去。

　　“你就是一個農民，一個土得掉渣的土包子農民！”我不知如何回部隊的，我的耳邊儘是斯斯怒罵的聲音在四周迴響……

　　農民，農民怎麼了？

　　沒有農民，你們城裡人喝西北風養大？

　　農民，農民，誰又不是農民？

　　五百年前，你、我、他的祖宗，全是他娘的農民！也許不要上推那麼久，只要上溯三代，說不誰就全是農民一個！

　　農民很丟人么？

　　不！

　　我就是農民的兒子,身上流淌着農民的血液。我住在城裡，穿着軍裝，握着鋼槍，可我仍是來自農民的軍人，脫不脫下軍裝，我也都是農民。

　　我驕傲，我是農民的兒子！

　　我奔波生存在繁華冷漠的城市，穿梭於形形色色忙忙碌碌的人群中，卻始終不敢忘記農民說的一句話：忘記過去，即意味着背叛！

　　同時，也堅信一句同樣是農民說的話：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守住清貧。

　　守住寂寞。

　　守住家園。

　　走向精神家園，我永遠行走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