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家鄉的苦楝樹

　　每到父親節，總要加深我對父親的懷念。想起父親，自然就想到家鄉的苦楝樹了。

　　我的家鄉坐落在贛江中游東畔。一走進村莊，滿眼看到的都是苦楝樹——村道兩旁，房前屋后，水塘岸邊，苦楝樹的身影隨處可見。每當夏季來臨，正值“人間四月芳菲盡”之際，苦楝樹卻像填補空白似的盛開着紫色的小花，濃濃密密、團團簇簇地相擁着。濃密的樹葉帶來樹蔭成片，樹底陰涼舒適，涼風陣陣，樹下自然也就有了很多的大人小孩在這裡或小憩、或閑聊，或做針線、或修家什。但最快樂的還是要數我們這些孩子們，大家將苦楝樹的枝葉編成草帽戴在頭上，爭先恐後地攀上樹去，摘來大把的苦楝子分派“打仗”、盡情玩耍。秋天時節，酷似棗子般的橢圓形的苦楝子便成了金黃色，如串串珍珠，煞是好看。在颯颯的秋風中，樹葉如黃蝶般悠悠地飄蕩，滿地的落葉鋪就成遍地金黃。在這殘陽如血的秋日中，苦楝樹如一位慈祥的老者，關注着家鄉的月落日升，觀望着故土的花捲雲飛。而漸漸長大成人的我們，也像苦楝樹一樣在艱苦的生活中磨礪成長······

　　苦楝樹自然是苦的。“苦者，良藥也”。據醫書記載，苦楝樹的樹皮和果子均可入葯，只是味道極苦。但是，我真切地知道，比苦楝樹更苦的卻是我的父親！我的家鄉是一個人多田少的地方，加之地處贛江岸邊，常常因受洪水侵襲而顆粒無收，只能靠政府有限的補助艱難度日。記得在我們很小的那個年代，因為家裡窮，生病是很少去醫院的。那時，如果皮膚瘙癢，就用楝樹皮熬水清洗；如果肚子疼痛，就用楝樹皮熬水喝下，每每奇效無比。父親常說，“只有食苦，方能知苦；只有知苦，方能吃苦”，以此勉勵我們刻苦攻讀，奮發進取。我想，“吃盡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之說，雖是仕大夫的觀點，而當今世界，舉目能視，哪一個成功者不是經歷過貧窮與磨難，在苦寒煎熬環境中走出來的呢？

　　苦楝樹雖無楠之名貴、柚之珍稀，也無松之壯碩、柳之婀娜，但它自有一種含蓄內斂、隨遇而安的品性，無論根植瘠壤與肥沃，它都頑強地生長着、繁衍着。而歷盡滄桑的父輩又何嘗不是如此？幾十年來，勤勞的父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堅守在那片貧瘠的土地上，忍辱負重、辛勤勞作，苦苦支撐着一家10口人的生活，個中辛苦又與誰人訴說？可憐的父親，去世前的那天都還在田間耕作！每思於此，總有一絲悲涼湧上心頭——悲痛記憶里的苦楝樹，悲憫楝樹般的父親苦。

　　家鄉的苦楝樹啊，兒時你給了我太多的歡樂時光，我卻始終沒有把你放在心裡，如今憶起，有太多的愧疚和敬意縈繞心頭。已離我們遠去的父親啊，你勤勞善良、堅韌樸實的品格，從小鑄就了我吃苦耐勞、真誠謙和的個性；你的隻言片語，使我頓悟了許多生活的道理，教我做人，催我奮進！

　　呵，我的父親，我的苦楝樹······

　　寫於2011年6月14日晚

　　藉以此文作為父親節來臨之際對父親的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