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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然然貴陽城

手機:M版  分類:抒情散文  編輯:小景

  文 李恆

  好段時間了,一直隨着《文化苦旅》的筆調起落浮沉,心緒變得千年沉重。畢竟,歷史的塵埃沉澱到今,已經壘成一座供人瞻仰膜拜的嚴厲塑像。

  而現在,我必須從那厚重的歷史沉思和深廣的人文情懷裡掙脫出來。為了一座城,要適應一種氛圍。是什麼樣的氣氛?思謀到此,馬上又想到了另一本書,《讀城記》。這書揮揮洒洒一大片文字,跨越空間與時間,沉凝也閑散、清雅也世俗、柔媚也豪氣……。可始終沒有隻言片語和這座城關聯。什麼城?貴陽城。我心裡多少有些不悅,這座城那會這般不靠主流,遠離人們的視線?就這樣,尋愁覓根,思緒飛涌,也似乎漸漸豁朗了。

  讓我先說說另一座不靠主流的城市,蘇州。兩千年撩人心神的絕色風姿。中國人,中國文人心底可親可愛的深深庭院。

  軟語吳儂,西子浣紗。纖雅林園,堪甲天下。麗姝回眸,一笑傾城。吳門四才,詩畫恆香。

  ——你看,這樣的蘇州城真就是個人間天堂,可還是不大被人接受的。離開蘇州200餘公里,有六朝古都金陵,王氣森嚴,宮闕巍峨。相比之下,比之於南京們,蘇州深美閎約的文化藝術格調真顯得太閑散了,很不主流。中國的歷史,文治武功與帝王將相才是主流。才子藝術家,只是陪襯。——蘇州的錯,或許就是太藝術太文氣了。高居廟堂的士大夫們在官場累了傷了,就開始思念蘇州。而一旦與這深深庭院纏綿夠了,又要瞧不起蘇州。——余秋雨先生,曾這樣惋嘆人們對蘇州的不公!

  那麼,蘇州城,就沒有一絲激越的焦火氣嗎?有的。——勾踐夫差,吳越爭霸。東林黨人,首反九千。聖嘆哭明,灑血殉國。這些種種,確實感受到了蘇州隱忍着的那份剛烈。但,似乎人們心中早已經習慣性的把蘇州定格為俊美纖巧的文藝香丘。人們愛它,也有些防備它會消磨銳氣。就這樣,惹人相思,招人鄙薄的存在着。

  可能還是因為蘇州太不徹底了?也許是吧!那什麼更徹底些?

  我愚見:相形下,貴陽,是徹底的非主流。

  主流的歷史底蘊與文化格調,蘇州多少還有一點。而貴陽,哪樣都攀不上邊。沾不上邊,反而別樣的平易近人,可親可愛。歷史總沉重而詭譎,充滿句號,問號,驚嘆號?人一旦走進,心緒隨着腳步漸進而層層加重。文學藝術專攻而深閎,又脫離不得歷史背景,太容易把人疏離開。想來想去,只有貴陽的完全不主流,才熨貼着尋常百姓的平平淡淡。

  到了此刻,我終於是完全豁朗了。貴陽,這座城,就是這樣遠離主流,完完全全的非主流。既然是非主流,就不能要求太多。也正因為這種非主流,才風味獨特。

  我暗暗的苦思:貴陽到底有沒有沾上一點主流底蘊?想得我發暈了。模模糊糊找到了一個答案,卻是隱隱綽綽的,不敢確定。譽頌中外的陽明文化,貴陽這些年來一直強力宣講着的。到底算不算屬於貴陽在中華歷史上的主流底蘊?陽明文化,王學聖地,分明屬於貴陽幾十公里之外的修文縣城。然而,修文又是貴陽轄地。你說全然的是與不是,似乎都不可以。這種若即若離的感覺,反而有是妙處難與君說的。

  一種主流的有關治國平天下的歷史氣度與文化格調,不在省城,而在所轄之縣城。這樣一來,離着文治武功,帝王將相好遠一段距離,成了出世之所,避塵所在。通常情況下,人們是用遠郊用來清洗城市風塵的。王陽明先生領着學子們高聲誦讀着入世經典,倒遠不遠的貴陽擦着點邊安安靜靜的獨處着。

  貴陽,就是這樣不主流。

  的確不主流。可是,貴陽也確實有歷史的第一。所轄的青岩古鎮,人所眾知的。這個古鎮,是較罕見的“四教合一”,天主教,基督教,佛教,道教,齊聚這裡,各自念自己的經。中國歷史上,第一起“教案”就發生在這裡。青岩人民為了反抗外教侵入與欺壓,開始了強力的反抗。有些自豪,也有點遺憾,畢竟是流血事件。但事情過了后,馬上又恢復一種原本的生態。——淡然清閑的面色又重新顯出。這才是貴陽的生態,青岩的生態。玫瑰花瓣那麼的珍貴,可是青岩人不用來提煉奢品的玫瑰精油,卻用來製作香醇可口的玫瑰糖。奈我何?我們就是這樣遠離主流,不羨慕你。就這樣淡然的過活着。

  在大學期間,每日乘車回家都要經過甲秀樓。每次路過,我都會痴戀的凝望着那座臨河獨屹的甲秀樓,一直到看不見方止。你可能要笑我眼光短淺。呵呵!當然,誠然,絕然,甲秀樓比不上江南三大名樓——岳陽樓,黃鶴樓,滕王閣。可是,我恰恰更喜歡甲秀樓。滕王閣,吟詠它的人太多太多。王勃,張九齡,白居易,杜牧,蘇轍,李清照,辛棄疾們的筆墨將它凝鑄得太稠重了。我簡直不知道該吟誦哪一位的辭章。而一旦靠近岳陽樓,范仲淹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馬上迴響在耳邊。一篇《岳陽樓記》,氣勢太雄渾,抱負太遠大,不免太累了。想想黃鶴樓,離愁別緒滿心泛。——“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一為遷客去長沙,西望長安不見家。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一生失意的李白,留給歷史遼遠的感傷。它們千年的歷史,夠重了。再加上這麼些稠重的情緒,淚水朦朧。——它們跨越了太多朝代,那到底屬於哪個朝代?

  想想,還是甲秀樓好。有點歷史,但不那麼遼遠,至多不超過500年。遠離着主流,安靜的獨處,不那麼厚重,平實而近人。要的就是,淡然!

  再怎樣的佳山妙水,名優勝跡,少了文人的,上品文人的情感寄託。其實,也就不怎麼佳妙,不那麼名優了。甲秀樓,當然少不了文人去詩化。清人劉玉山為樓撰寫的長聯,比昆明大觀樓長聯還長。然而,我不大喜歡這幅概盡貴陽歷史變遷和地理形勢的長聯。真正意義上的貴陽,沒那麼沉重的年月。——這才是它的可親處。就像奢華的邁巴赫一樣,沒有歷史,正是它被追捧的原因。太遙遠沉重的歷史,做不到淡然,不適合貴陽的氣韻。還是喜歡許芳曉的詠樓詩《芳杜洲》:“芳杜洲前春水生,碧潭相映數峰青。盈盈細草裙腰色,隨着遊人綠進城。” 可是,他們畢竟算不上上品文人,更不是千年銘記的李白范仲淹們。也慶幸他們不是李白范仲淹,很快不被人記得那麼明晰了。

  你看,古樓對面,星力購物廣場外牆上懸着“Dior真我香水”的巨幅廣告;荔星名店剛剛上架了Gucci。看看看看,靈秀的古色與尚品的文化融融和和的存在着,少了哪一個都要失掉味道。甲秀樓淡淡然然的注視着荔星,荔星也從從容容的看着甲秀樓。——古今風韻兩相宜,執手相望淚婆娑。

  淡淡然然的,從從容容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不得不承認,我是宅男。因為宅,自然是路痴。已經踩着友誼路的地面了,而我竟不知道。溫和和的詢問路人,別人有些哭笑不得。我喜歡在房間里獨處,享受一種專屬節奏。偶爾,也會出去一下,聚一聚,聊一聊,喝喝茶,飲飲酒。一直一相情願的把夜生活和某種不堪聯繫在一起。可我還是偶爾過了一下。蘇荷,SOHU,Pink,國會,領袖,88,99,樂巢,美高美,波特蘭……——有我一個慘白少年,面前放杯小酒,口裡不含香煙,托着腮默視着場中的肉色顫動。紅紅綠綠,藍藍紫紫。光色流淌,電音迷幻。型男靚女,養人眼目。——歡歡樂樂的,迷迷離離的。當然了,我很少很少很少去的。

  貴陽人的行色緩慢從容,遠沒一二線城市公民那般火急火燎的。我覺得好,處事從容日月長。匆忙上火要,從容平心氣。何必呢?大家來到世間,都是為了書寫一段人生故事,至死方休。那又何必,匆匆忙忙的?我喜歡貴陽人的態度。

  對,貴陽人就是散漫,就是喜歡玩樂。人生就是一場遊戲,當然也是一場戰鬥。我想起西方哲人赫伊津哈的一個觀點:連戰鬥也可能是一種遊戲,一種爭奪榮譽的遊戲。

  那麼,還有什麼話可說?

  那貴陽人就不喜歡學習嗎?

  我想,不是的,喜歡的。我最喜歡逛西西弗書店,大學期間已經投了至少1500元的錢進去。我喜歡在書店裡輕輕蕩漾,看着很多很多老老少少們讀書時沉靜祥和的面色,我感到欣慰極了。——貴陽人,愛學習的。

  總而言之,貴陽有點歷史,但不那麼千年沉重。有點文化,但不那麼經天緯地。有點美色,但沒那麼致命撩人……

  離着主流,遠兜遠轉的,若即若離的。貴陽,非主流才是本真,主流反而是作料。就這樣,不招誰惹誰,安安靜靜地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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