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量得天地短

　　??五一走了塔爾寺，去了青海湖。相遇了如涌的人流，自己亦流動其中，似有逐波，似有隨流，似有茫然，似有不知所以……

　　??京藏高速公路插在湟水河谷里，無限地延伸。兩側的樹繁葉茂，禾綠水清。高速公路的中間隔離帶的丁香花，紫的透紫，白的煞白，誇張蓬勃。花香浸潤的空氣時而鑽進車窗，雅緻地幽幽地淡淡地流走着馨香，飄入鼻翅，引發了呼吸的積極性。車子用輪輻測量路的長度，路邊的景緻砉砉地向遠方飛馳，看着、想着，固化在意識中青海概念的高原元素被消融了。

　　??看遠山，山是那樣的安詳，高遠，不高不矮坐落在藍天白雲的流照中；聽近水，一路歡歌沿着一種趨勢輕快地小跑而去，朝着大河一直奔海洋。為了緩解司機的駕駛疲勞，我們說，我們笑，交流着對當地所略知的風情。當然沒有放過對山彎處田畦麥禾的新綠，乃至油菜花的金黃的掃瞄。不時有些大排量的汽車加速從身邊掠過，看着指示燈的明滅，聯想着駕駛員的操作思考，推測着駕車人的技術成熟度，評論着他的駕駛資歷。緞帶一樣的路面被車輪無情地甩在身後，假日的心情還如清晨薄霧中放飛的鴿影翩然。上班時的疲勞與壓抑統統交付給清理和忘記，釋放的思維空間迅速被窗外的風光和駕車遊歷的愉快所填充。

　　??其實，對青海的認識，只停留在一些簡單的拼接層面，西寧、格爾木、德令哈、青海湖、鳥島、氂牛、面部紫紅的民族，還有扎西得樂、高原和缺氧反映……只有親臨，才能刷新認識。儘管曾經聽人說，西寧是一個漂浮着羊膻氣的城市，當時將信將疑地附和着，點頭、應和記錄著各種說法。毛澤東的理論“想知道梨子的滋味必然要親口嘗嘗”，我們不親臨處地，如何也不得要領，眼見為實，耳聽有虛。

　　??聽人講說佛教信徒等身朝拜的場景，因為不懂佛門鴻大的法理，總不能理解這樣近似偏激的做法。塔爾寺的後山上盛開着山杏花，也有松柏的蒼翠，還有白樺樹的身影，這些引發了我對故鄉的回望，這裡的山與樹有老家的相似，當然不由自主地想到家鄉的“露露（承德杏仁）”。在如潮的人流中竟然遇到在家都很難見到一面的鄉人，朋友不失時機地把寺廟家齋門楣上近似於腐朽卻依舊花紋古樸的磚雕拍了下來。觀看了佛子聚在一起辯論經義的場面，口裡一邊辯駁，一邊做出馬蹲跳的動作，拍擊手掌以示明白或者勝利的自豪與欣喜。親眼見證了藏袍的紫紅，還有法號和雞冠狀的法帽。當然，推銷旅遊商品的小販時不時為你獻上殷勤，抑或為推銷或者兜售，還有糾纏。

　　??最為震撼的屬那些用身體丈量天路的人，他（她）們把信仰，執著地寫意在一起一伏一跪拜的虔誠里。心中的美好願望用自己的行動來創造來詮釋。他（她）們不急不徐，有節奏按章法地把自己的宏願刻在對大地與蒼天的頂禮膜拜中。看他（她）們膝蓋上縫着氈子，有的人戴者手套，有的人把一塊手掌大的木版用繩子拴系在手掌上，滿身塵土，滿面凝重，額頭和臉頰流着汗水，精亮精亮的眼瞳沒有一點雜色或慾望的成分，無疑盛滿了天地和日月，還有一種精神。他（她）們不急，原因他（她）們早已參悟欲速則不達的教義，他（她）們不緩，我想他（她）們肯定通曉億萬年太久的深哲。

　　??我們側身給他（她）們讓路，用目光給他（她）們加註美好的祝福。

　　??在想，這是什麼樣的力量，用身體來度量心中的天路。五尺之軀，千里路遙，是什麼樣的丈量呢？

　　??一連串的動作機械標準，這些佛子究竟給自己設定了一個什麼樣的宏願呢？這樣生生不息，前赴後繼。

　　??我在假想，我有這樣的毅力做完這樣一項關乎人生和信念的偉大工程么？心中生出折服的艷羨，這些人堅毅的身影，好久也走不出我視野的長度。聯想自己在生活的困難、工作中的挫折、追求中的失落，對比這樣的場景早已宛若鴻毛之輕了。自己在他（她）們的追求中讀到了自己的卑微和狹小，拷問着自己的內心，自己能用這樣的行動來證明所謂的堅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