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高考時

　　六月的天氣，有些燥熱，有些沉悶，有些陰鬱，抬頭仰望天空，有不知名的白色鳥兒從天際飛過，劃破蒼穹，如時光荏苒。

　　又是一年高考時，身邊時常有三三兩兩的青蔥少年結伴而過。或三兩桃麵粉妝的閨密，挽手相牽，縴手半掩面竊竊私語，裙袂飛場；或三五翩翩白衣少年，斜挎着書包，恣意吹着口哨，一路鳴着自行車鈴聲猖狂在人群里穿梭，留下路人對青春年少的艷羨式的漫罵，他卻昂起頭，揚起下巴，不屑的眼神中有倔強也有迷茫。

　　那麼純然青澀的年紀，那麼肆意揮霍的青春，任憑世態炎涼，就此兀自璀璨。飛揚的青春路途坦蕩，直至在獨木橋前駐足彷徨——有人就此騰達，開啟了夢想的天堂；有人就此淪落，墜入世俗的浸染。回望那段歲月，除了繁重的學業和無邊的題海，我們的青春是如此地貧乏，如同一杯放涼的白開水。緊張而匆忙的日子裡，只要一個鼓勵的眼神，一聲溫暖的問候，一個羞赧的淺笑，一次手指間不經意的觸碰，就能在如鏡的心湖掀起驚濤駭浪，所有的欣喜、絢爛如花般悄然綻放，有濃郁的馨香瀰漫，如玻璃杯中被沸水氤氳開來的杭白菊一般。依稀記得，輕狂的年少時節，因為無知無畏，我們曾那麼純粹地戀過，曾那麼徹底地傷過，如今只剩一些模糊卻溫暖的笑影。

　　歲月如水流淌，帶走的是生命的汁液、肌體的潤澤，汲滿的是豐富的境遇、人生的過往。臨窗梳妝，眼角已經開始有了些許魚尾紋，只有這玲瓏的鎖骨還依然嶙峋聳立，像橫亘張開的雙翼，昭示着曾經飛揚的印跡。守望，守望，一直守望到荒涼；期盼，期盼，一直期盼到無望。回想那些青春無邪的面龐，那麼清晰又那麼遙遠，每天與凌晨道晚安，我透支我的青春，編織一個已然枯萎的夢想。

　　越成長越惶恐，越長大越孤單，平靜的表象下面永遠積蓄着暗流洶湧，在與時光的對峙中，妥協是蒼白無力的降書，堅定信念才是唯一可抵抗的利器。化蛹成蝶終是一個痛苦而漫長的過程，唯有過程苦點，才能歷程短點。不知何時，我們寧願隱晦地深埋，也不願簡單地表白。幸福在成人世界的權衡、比較中變得勢利，如同一場角斗競技，從一開始就加上了不平等的砝碼，在沒有硝煙的戰場百鍊成鋼，變得老謀深算，甚至愚蠢到由一個乞丐的衣裝去懷疑世人本真的善良。在那張骯髒臉龐上鑲嵌着的清亮眸子里，你看到了自己的貧寒弱小和塵微不堪，縱是再鮮亮的霓裳也支撐不起的飄忽墮落的靈魂，低到塵埃里的卑微是一次次對命運的臣服和奉養。

　　成長是個不斷失去的歷程，懷舊是人生豐富閱歷的採集。何不讓這青春恣意張揚、盛大綻放？別再禁錮那珍貴卻貧乏的年少時光，只怕今後的歲月里，可容我們一點點消磨的資本已比蟬翼更稀薄，容不得我們再猶豫彷徨。不知多年後，在顛沛流離的世間，當不羈的青春經歷過凌角的磨礪，歲月憔悴了青春的容顏，放任了眾生的變遷，可還記得兒時的夢想，可曾訕笑彼時的無畏勇敢？可還記得在小樹桿上刻下的斑駁的名字，可曾憶起那張輕狂浪漫的笑靨？誰還在堅守自己的信念，默念着那個在心中千百回輕輕惦念卻永遠喊不出聲的錚錚誓言？

　　（賀麗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