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乾的血跡

　　清晨的紛亂嘈雜還是襲來了，在我們沒有開燈之前，世界已經開始躁動起來，有的同學去了盥洗室，有的在找東西，每個人都在忙碌着。

　　忙碌中你決然不會想起與現實不相干的事，在六點半之前必須搞定一切。而此刻有一個人偏偏會想到別人，那就是眼鏡小春。我們就要洗漱完時，他突然進來了，我們的衣服沒有穿整齊，他的突然造訪令我們很囧，誰都知道他來找西梅，他經常會做出常人所不能想象的事情來，所以我們害怕他，西梅也怕，生怕生出什麼事端。就要高考了，備戰了三年，不希望在最後的關頭出了岔子。

　　有些事的發生你永遠預想不到，也主宰不了。就說那個小春，高度近視，要是哪天相親的話，所有人在他眼裡都得變成美女。事實也驗證了這一點，他在上個月的回家周認識了西梅，乘車時他幫西梅拿了東西，相識總是那麼老套而簡單，沒有一點懸念。

　　而在這個人生的關鍵時刻，高考在即，這個狂人接下來做的事就讓人瞠目結舌了。

　　自從認識西梅以後，他就沒安生過一天，每一天都要找西梅。給西梅拿包，西梅不用，給西梅買飯，西梅不吃，沒課時，他在寢室給西梅寫信，他每時每刻都為西梅而活。西梅幾乎是我們班最丑的女生。之前沒有男生正眼看她，當然色鬼除外。有一天，我們走在街上，經常有男人的目光襲來，都是西梅惹的禍，西梅的胸很豐滿，走起路來會掀起很大的波濤，這可能會讓男人洶湧起來。西梅早就知道，小時候吃多了木瓜，發育太快，沒辦法的事。所有的事物都一樣，長出來的就不能消滅回去，即使暫時消滅了，說不定過後也會留下傷痛。

　　眼鏡不知道被西梅什麼美麗吸引了，平日里最打蔫的理科班男生，班有幾個風雲人物，他不在其中，誰也想不到他竟然對西梅動了心思，而他表達愛情的方式，是猥瑣的，流氓的。我們每天都防範眼鏡來襲，他的眼鏡很土氣，不知道什麼年代的款式，本來就木訥，加上那副眼鏡的渲染，就越發顯出他的愚鈍來。

　　從此他成了西梅的影子，凡是西梅要做的事情，他都要去做。西梅被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追隨者弄得無所是從。這是全市最亂的高中，你就是那天請假回家結了婚再回來上課，也不會有人管，所以西梅的事是最尋常的小事。學校經常要處理的是本地學生和外來學生打仗事件，誰會去管哪個男生追那個女生，這樣的小事就像地上的一粒米飯，沒人注意。西梅被逼得走投無路，去找哥哥來解決問題。

　　西梅哥哥是警察，他來了，用了男人的方式：恐嚇，暴打一頓。讓他付出愛的代價。

　　眼鏡跌落在地上，找不到那個古老的鏡架，鮮血染紅了他的白襯衫，眼淚不停地汩汩湧出來。

　　眼鏡回了宿舍，穿着那件帶血的襯衫，找了西梅，無語，只是淚流，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流完了，西梅也哭了，說了聲對不起。一切似乎已經結束了，算是一個結局，一個以這樣獨特方式表達的結局。

　　每一清晨的嘈雜從不曾改變，唯有那個戴眼鏡的男孩再也不會造訪這裡，每一個人繼續着自己的夢想，西梅再也不會被莫名煩惱所紛擾，還以天真和快樂，而那個曾在雨中尋夢的流着鼻血的男孩不知道在哪一個角落裡。

　　聽同學說，他輟學后，並沒回家鄉，還在宿舍里居住。經常給西梅寫情書，卻不見他寄出，後來又聽說他回家后，很快結婚了。

　　茫茫人海中，悠悠歲月，隨風飄遠的是記憶，那個為愛而流血的少年不知身在何方，那雪白襯衫上的血跡早已風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