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

　　她記得她轉到這裡的學校，很久，她沒有一個朋友，而她開口對她說了第一句話，從那時開始她覺得，她們將會是朋友，是一生的那種朋友。

　　她當時就是這樣想的，那樣執着，深信不疑，好像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更改，她向來都是個孤僻的女孩，父母離異，她17歲生日，沒有人記得她的生日，甚至她的父母都忘記，可是她記得。

　　她想我應該用什麼來回報你對我的好呢，她不知道，她知道自己和她會是一生的朋友，破舊的紙盒裡是一隻陶瓷的公仔，她看了仍然很高興，因為那是她送的，那是她收到的唯一的禮物，回家把它仔細的端詳，底部有商店裡的標籤，寫着“５元紙樣”她不在意，她想她就是這樣粗心，送人禮物都不知先把標籤撕下來。

　　時間就這樣一直過着，一晃又是一年了，她們的友情還是那樣淡淡的，她覺得這樣很好，有清水一般的友情，那是她一直想要的狀態。

　　18歲她的生日，她這次用牛皮紙包了一個紙盒給她，盒子里是一幅裝飾畫，背後她出同樣忘記把標籤撕下來，她記得標價是“10元”。

　　轉眼她們都中專畢業了，她去了外地打工，經歷了很多的事情，她留在了此地，但她們一直都保持着聯繫，書信、電話、電郵、網絡裡面大家都一直聯繫着。

　　她覺得她們會是一輩子的好朋友，她仍然深信不疑。她想自己會一輩子在這裡等你，只要你需要我，我就會在這裡，她常常為她祝福，祈禱，只希望她們的情誼一輩子也不要變。

　　她希望她永遠快樂，她永遠都會是她最好的朋友，無論世事如何的變遷，她對她的這份情誼不變。

　　她長大了，仍然是孤僻的女孩，自己一個人在這個城市裡面存活，有一份工作。她結交一個男孩，男孩開始對她很好，她想終於可以停下來，不用四處流浪。這輩子這樣也就夠了。她沒有給自己留任何的後路，孤注一擲的愛一個人，但她從來不知道人性裡面隱藏太多自私，慾望。人性是世界是世上最醜陋的東西，最不潔凈的東西。

　　她去找男孩，只得到男孩的嘲笑。她打電話給她，她在電話里哭得這樣傷心，她想只有她可以幫自己，只有她才能幫她守住這個秘密，她不能讓家裡知道，她難以啟齒向她開口借錢。

　　她告訴她自己一時沒有錢，叫她等一等，時間就這樣過了一周，二周。她再也不能等了，而她依然沒有她的消息，從那時起她知道了，沒有什麼事情是不變的，她再也不相信什麼友情，愛情了。

　　從她們認識，一路這麼多年來，她給了她些什麼呢，只有那價值１５元的東西，是有價的，而她認為那些無價的東西呢，年少的友情，走過的歲月，交換過的彼此的真心，在她的心裡是無價之寶，而在她的心裡一錢不值。

　　那年夏天，她懷孕了，7月的天氣，天氣那樣的炎熱，汗水隨着她的後背往下淌，她獨自一人來到醫院，醫生看見她只是個學生模樣的女孩，白色Ｔ恤，仔褲，臉上的稚氣未脫，她收集好尿液，遞給醫生，他只是個20出頭的男子，看起來年紀應該和自己差不多，他把化驗單遞給她，她看得出男子臉上的嘲諷。

　　她淡定對他說了聲謝謝，她轉過身，看到化驗單上的紅色的大字，她覺得自己就這麼完了，她躺在手術台上，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快碎掉了，眼淚流了下來，她想起女孩。

　　也是一個夏天，她留宿在女孩的家裡過夜，那夜夜風清涼，她和女孩說好多好多的話說，女孩的房間是通向後山的，打開門就可以走出去，女孩打開門給她說，她記得她臉上的表情，那樣的快樂。

　　夜裡女孩爬上她的床，從背後緊緊的擁抱住她，給她說，她的父母天天都在吵架，打架，她沒有一天不是在恐懼里度過的，她說她想過自殺，也嘗試過可是沒有成功，她說他們可能也要離婚，她說或許這樣對他們更好些。這樣我和你就是一樣的了。她緊緊的抱住她的後背，哭泣。她以為她們都只有彼此，她一直記得她的哭泣，很小聲，很小聲。慢慢的她睡著了。

　　從那以後她們再也沒有聯繫過，她去向了另一個城市，她以為自己已經好了，回到了此地。整理行李的時候，她看到了放在寫字檯上的公仔和裝飾畫。她把它們放在了寫字檯上近十年，或許她早己不記得她送給她的東西了。可是她永遠不會忘記，她是這樣念舊的人。她不捨得扔，因為看到它們，她就會想到她，是她陪她走過了那一段路，裡面雖然有好的，不好的。這都無可更改。

　　只是她再也不會相信友情，愛情了。

　　2008-1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