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瓜趣事

　　小孩子七八歲，正是貓狗都煩的年紀，不能幫着大人幹活，成天除了吃飯就是添亂，所以，大人一般都希望我們出去玩兒，我們呢，外面廣闊的天地，不說大有作為，起碼也是好看好吃好玩的東西有的是，才不願意被關在家裡勞動改造或者扮乖乖相呢，有的小夥伴，為了達到出去玩兒的目的，甚至故意做些惹家裡人厭煩的事情，大人生氣了，就會說：“外面玩兒去，別在我眼面前晃蕩礙事兒！”哦吔，目的達成，撒丫子就跑，飛也似地奔到原來約好的見面地點，和那些臭味相投急得直轉的小夥伴鳥兒出籠般奔向前一天預謀好的地界兒撒野去了。

　　玩兒着玩兒着，渴了或者餓了，沒玩夠不想回家，饑渴的滋味又不好受，怎麼辦？哎，不遠處隱隱約約地看見一個瓜窩棚，這下好辦了，吃瓜去。那時那地民風淳樸，無論認識與否，去討個瓜吃都行，再者，農村人和城裡人不同，城裡人是門對門住着相對不相識，農村人之間，即使初次見面，細論起來也可以有幾個隔着千山萬水的親戚關係，這樣，去討瓜吃更不是什麼難事，可是，不調皮搗蛋還是惹得貓狗都煩的小孩子嗎？輕輕巧巧討瓜總覺得沒滋沒味，不如去偷瓜吃好！

　　首先公推幾個機靈膽大跑得快的擔此偷瓜“重任”，其餘的散在四處負責望風，看見人來要及時示警以便撤退。我膽子較小，一般都是望風那伙的，這樣還不敢獨當一面，必須得找個伴兒和我在一起。不知別人怎麼樣，反正，我是一開始就嚇得不行，心咚咚急跳，眼巴巴地看着主要“戰士”滿不在乎地鑽進瓜園附近的高粱地或者玉米地里，先還是看着那些又高又密的莊稼肆無忌憚地左右亂搖，後來就顯得小心翼翼的了，再後來，那莊稼，如果不細心看，幾乎看見不它動得有什麼異常。這時候，我的心總是提到了嗓子眼，似乎快從胸腔里跳出來一樣，此時，哪裡還有心情四處張望看見有人來與否啊？只是眼巴巴地看着附近的莊稼動靜，此時如果那邊有人喊一聲，或者稍遠處的莊稼又劇烈地搖動起來，我都嚇得轉身要跑了。直到，看見小夥伴抱着西瓜笑嘻嘻汗津津地出現在眼前，才長舒一口氣。然後，找個林高透風的地方，團團圍坐，把西瓜就地摔成數瓣兒，你一塊兒我一塊兒地吃起來，有迫不及待用手掏着吃的，有斯斯文文咬着吃的，還有的，吃東西也不老實，不是說笑話，就是逗別人，最後，大家都弄得滿臉西瓜汁，前襟濕淋淋的，吃飽了，繼續瘋玩去也。

　　一般來說，因為主人不和我們小孩子計較，我們暗偷和明拿沒有太大的差別，看瓜人的主要目的，不是為了防我們這些小賊，而是為了等成批買瓜的客戶，這些人當時被我們成為“老客”，他們開着車，用較低的價格從地里收購西瓜，然後運回城裡或批發或零售，掙取差價營利。這時候，園主還希望有幾個小孩子在地邊呢，這樣，就可以幫着他摘瓜或者回村叫人幫忙。不過，既然說是“偷”，就難免有些驚險的事情發生的。

　　一次，我們正在望風，忽然遠遠地看見一個男人向這裡走來，當時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園主，其中一個膽子比我還小的夥伴，冒冒失失地就發出預警信號，於是，不明真相的“望風者”加上正在地里的“盜竊者”聞風而逃，四處躲避，藏好后暗暗觀察，人家徑直走過，那地連望也沒望一眼，哪裡是園主？只不過是一個路人而已嘛！

　　還有一次，我們偷完瓜，真在大快朵頤，過來一個路人，說他渴了，向我們討一塊解渴，他吃過以後，問我們瓜好不好吃，吃沒吃飽，還想不想吃，還問了我們的家庭地址和家長姓名，臨走才告訴我們，原來他就是園主，說完，扔下目瞪口呆的我們，就回自己地里的瓜棚去了，害得我們擔驚受怕好久，卻沒看見他上門向家長告狀或者討要瓜錢。

　　最倒霉的一次，是遇到幾個比我們年齡大不多少的男孩子看瓜園，他們中的兩個正好在旁邊的莊稼地里解手，把我們的一個“勇士”逮個正着，被抓住一個，我們都不能跑遠，就在附近觀察，只見那幾個人合計了一下，也不打也不罵，從地里挑着摘了四個二十斤左右的大西瓜，罰他吃完，不吃完就不許走。最後，我們這些“同案犯”被逼得沒辦法，只好全部投案自首去幫他吃西瓜，直吃得，看着又紅又甜又沙的西瓜怎麼也咽不下，十幾分鐘跑一次廁所。幸好西瓜排泄得快，他們惡作劇夠了，也不硬逼我們全部吃掉，我們才捧着西瓜般圓滾滾的肚子灰溜溜地回了家。經過此事，以後反而成了朋友，有的時候，專程去那裡找他們玩兒，然後再飽餐一頓他們的西瓜。又過了幾年，他們中的一個居然成了我堂姐的丈夫！

　　童年的時光，一去不再復返，當初偷瓜的夥伴，都已經長大成人，原來的野丫頭都變成巧笑倩兮的淑女，原來的淘小子也變成博學儒雅的君子，只有我，未見出息瘋癲如故。現在，我們偶爾夏天見面，在一起相聚吃西瓜的時候，這些往事就會爭先恐後地溜出來，博得大家陣陣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