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你的眼

　　又是一年燈紅人靜，一家人守着爐火，等待着黎明，思緒正泛濫着——寫什麼呢？

　　我抑制住思潮，無奈它一瞬間猶如洪潮般湧上心頭。分明是少了些什麼，這個年是少了什麼，記憶如長線，把我拉回了最快樂的時代。

　　除夕的故事，是她最先告訴我的。她說，很久很久以前，村子里住着一戶人家，這家人只有一位老奶奶和一個小孫女。這個女孩生的眉清目秀，水靈靈的臉蛋如山泉過溪般，而這個奶奶不知道年輕時候遭遇到什麼，竟失了雙眼。奶奶給孫女起了個名字——叫做夕，奶奶希望有一天夕給她帶來光明，夕是奶奶的眼，夕是奶奶永遠無法逾越的幸福。後來，夕有了夢想，夕有了另愛，奶奶不再是她的唯一。夕，走出了村子。追尋，一路的坎坷。老樹林的奶奶，心沒有停止過等待……有一天，夕，一身的疲憊，回來了。奶奶幸福的淚，終於開了眼。過去叛離的夕去了，水靈靈的夕又回來了，她們相擁着，迎接着黎明……這一天，被叫做除夕。

　　這就是她給我講的故事，多年來我從沒間斷過感動。只是，為什麼，今天我如此思念？我總在痛恨這沒有你的年。

　　還記得，小時候你和我對坐在門前的石階上。你低着頭織我那磨破了的襪子，左手握着絨線球，右手抽着線兒，獃獃的坐着，你認真的織着，好像將對我的憐惜深深密密的織入這襪子里，穿在腳上。暖暖的。

　　十三歲的年紀，就離家去了姥爺家。那時候的她，還身在舊社會的毒害中，他的丈夫大男子主義根深蒂固。聽說她的公公曾經是地主，自然視女如奴。自進了姥爺的家門，就開始了一生的苦旅。想起她的生活，如果我是魯迅，他就是我眼中的祥林嫂了。什麼我們痛斥的大躍進，人民公社，生產隊，聯產承包，都在她的生活里刻下很深的印記。她的丈夫對他卻一點都你沒有憐惜。每當夕陽西下的時光，她總是向我訴說著那段辛酸的日子，我決得她總像一個孩子，雖然她沒有哭泣。

　　我看得到的，她腰間的那塊硬的像塊石頭的傷疤，是她的痛，是她能夠怨恨的象。曾經，她也有性子，可舊社會、舊思想的丈夫從不讓她自由。他打她，打的往死里打……她不敢反抗，她沒有反抗的思想。。後來就有了這傷疤，她說的時候，眼裡分明有恨。。。到了現在，生活即使很幸福，她說她還是恨他，她沒辦法愛他，她把愛都給了子孫，舊時的痛無法抹去。

　　後來，我長大了，要走夕的路了。她說今生我走不出這個家嘍，你要在這個世界上好好活，替我好好愛着這個世界。

　　終於，我成了她的眼，是的，我曾是她的眼。我正替她深深地愛着這個世界。

　　可，今晚，我又想起了那個故事，那個屬於與你和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