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閑”

　　一直以來，從運河畔經過時，目光總是流連在植物與河流上，很少凝眸在人的身上。今天在欣賞沿途風景時，無意中看了一眼寺廟前一座美麗的亭台樓閣，裡面隨意地坐着七八位老人，一色的花白頭髮，衣服或藍或白，可能在聽一個背向我的老人說著什麼，其他老人都在看着他，神態安然。

　　這原本尋常的一幕，忽然讓我想起曾在空間中看到的一幅畫，幾個女人在打麻將，來自不同的國家與地區，代表各自所在地的對外政策。看似萎靡不振的一幅畫，被人說出無窮的意義，現在想來，倒不如眼前的幾位老人了。他們閑坐在此，邊欣賞河畔的美景，邊隨意地交談，不用使盡心機地猜測對方的言里言外之意，也不用有多大的優越感來凌駕於他人之上，在此大家心態平和，話着家常，度過一個平常而又美好的早晨。

　　如此閑適而又溫馨的場面，一再地浮現在眼前，揮之不去。童年時，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隱匿，很直白，然而童年的樂趣卻是一輩子放在心頭，不時地在長長的歲月中把它們從記憶深處提出來晾一晾，回味一番。童年的歲月，是隨着心意的歲月，餓了吃，疼了叫，痛了哭，樂了笑，這些人的本能，在以後的歲月中漸漸地被收斂起來，學會了“如今識盡愁滋味，卻道天涼好個秋”；學會了“中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愁不外露，悲喜一色，讓人看不出情緒的變化，似乎都在修鍊，從外往內，再從內往外，只是有幾人真的能在心中放下這些呢？

　　那幾個老人往亭中一坐，很閑散。一個老人是盤着腿，一個老人兩胳膊支在後面的椅子上，一個老人端着一個大茶杯，有的歪有的斜，沒有任何目的性，也不代表各自的身份與地位，更不代表政見，與空間中看到的那幅畫，有着太多意味的畫完全不同，不需挖空心思地尋思，只需一眼就已瞭然於胸。

　　有時候覺得人很有意思，小時純凈晶瑩，簡單明了，常常挨打或挨罵，卻是過着自己的日子，樂趣都是自己找着的，也是自己存着的，一塊泥巴也有大歡樂，然後開始慢慢地武裝自己，用知識、用感情的悲歡離合、用世態炎涼，一點一點地把自己偽裝得百毒不侵，一付從容樣。內心到底是不是真的做到這樣了呢？只有本人才會知道！真的離開了職場離開了打拚的地方，真的閑了下來，又一點一點地去掉以往經意或不經意間裹在身上的東西，去複雜為簡單，去混濁為清明，去起伏的心情為平和，懂得了歲月的靜好，如這幾位老人一樣，可以靜坐閑話。此時的樂趣會比往日少嗎？

　　此時的我，早過了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日子，正處在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時期，正在與自己過不去，想哭卻往肚中吞淚，心中有着悲痛卻在臉上浮出甜美的笑容，多虛偽！給人看到的是從從容容又自信滿滿，一付萬事皆足的樣子，而內心呢，是大相徑庭，遠沒有那麼安寧安靜，遠沒有那麼風和日麗！

　　自己有意無意地把自己變複雜了，變得不快樂了，變得感情遲鈍了，還要把自己變成什麼樣子呢？什麼時候會看到花兒綻放、聽到了悅耳鳥鳴，對大自然的神奇感又回來了，就說明一個真的自己又回來了！想想，老年還能寫童話的人，一定是世上最美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