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乘風騎黃龍

　　黃龍①，我親愛的弟兄，我們拔山涉水，涉水拔山，終於來到了你的身旁，──被藏族同胞崇拜為神山的雪寶頂。

　　此時，我真有些不敢相信，我已激動地跳下汽車，我已忘記導遊姑娘小李告誡我們：“這裡是離天最近的地方，這裡已是5588米的雪寶頂，這裡不能劇烈運動，這裡不能擅自行動。”但我只顧激動，把這些話早已忘得乾乾淨淨。

　　我已奔向那個藏胞頂禮膜拜的瑪尼堆前,我因奔跑而摔倒在白雪之上。我順勢捧起一捧哈達一樣潔白、嬰兒一樣純凈的白雪。我用舌頭輕輕地舔着,我在心裡輕輕地呼喚着──黃龍雪寶頂,雪寶頂黃龍！

　　此時,我如同一隻撒歡的小兔，使勁地扒着厚厚的積雪，直至扒到白雪下的凍土與石層。我欣喜若狂，我爬在凍土與青石上又是摸又是舔。我摸呀摸，舔哪舔，舔着舔着，我彷彿舔出了血腥，我還聽到了一片喊殺聲──

　　那是蜀郡太守李冰為修都江堰水利工程，路過你的身旁，考察三江源頭時的喘息之聲；那是你的祖先松贊干布東征失敗後向大唐謝罪、求親的和聲；那是文成公主遠嫁拉薩路過這裡灑下的熱淚；那是元人忽必烈，清人吳三桂殺進峰頂留下的人與馬的血晶；直到瘋狂的“文化革命”，這裡似乎也沒有消停。

　　黃龍，我親愛的弟兄，昨天的你，是那樣的驚心動魄、血雨腥風；而今的你，恰遇盛世，你才如此地典雅豪放，你才終於讓世人看到了你的大氣與姿容！

　　黃龍，我親愛的弟兄，儘管我已有些高山反映，儘管我的嘴唇已有些發烏，腦袋有些發矇，腳底有些發飄，耳朵也有些轟鳴，甚至此刻我什麼也聽不清。但我什麼也不說。我認為，小小的高山反映怎能擋住我此時的激動。──我打起精神，我要儘快看見你。按照導遊小李的介紹，我們坐上索道來到瞭望龍坪。

　　此時，我一下子被眼前的美景迷住了眼晴。參天的松樹密布，時有雪沫、雪塊從樹枝上掉在我們的頭頂。有人說，樹是你的汗毛，雪塊是你的汗水。於是我們爭相撿起雪塊，捧起雪沫，含在嘴裡，或者捧在手裡把弄。

　　這時兒子突然驚叫道：“快看哪，那兒就是雪寶頂！”是的，那正是我們剛剛親吻過的神山，雪寶頂。正是有了這座巍峨的神山，才有你的神聖！

　　這時，妻提醒說，“快走吧，前邊還有好多好多的美景！”是啊，儘管站在望龍坪已有“千層碧水盡收眼底，龍飛鳳舞蕩氣迴腸”之意境，但畢竟還沒有觸摸住你的龍體，還不算親臨其境。於是我們差不多像小羚羊那樣地連跳帶蹦。啊，黃龍，我日思夜想的黃龍，我終於看見你了，──我們三蹦二蹦蹦到了你的五彩池，我恨不能立即就跳進五彩池裡把你看個究竟。

　　“哇！哇哉！”

　　當我們看到你的五彩池的第一眼的時候,我們都忍不住大聲地驚叫。這就是你嗎，黃龍？這是你嗎，黃龍？你真是太奇妙了，我真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奇妙，你奇妙得讓人無法形容！

　　這時，小李還讓我們猜猜這五彩池是由多少個小彩池組成？於是大家都“一二三”地數着……不一會兒，有的說有690個，有的說有700個,但多數都說,這裡的彩池如星星，哪裡能夠數得清？

　　是啊，那如星星般大大小小的彩池,高低錯落，連環相系，剔透玲瓏。就像我兒時常玩的那種泥捏的“瓦屋”那樣，將黃泥在手裡排成一個扁平的泥塊，爾後在泥塊的中間捏一個窩，接着突然發力向地面板去，隨即“叭”地一聲,那個瓦屋有時就會從中間露出一個大洞，有時就會從中間露出好幾個小洞。此時眼前的五彩池就如同我小時候所板的瓦屋一樣,只是這些“瓦屋”如同梯田那樣，都是彩色的，而且不同的水池能呈現出不同的水色,池水盈盈,漫溢而出。在陽光和雪山的映照下,這些彩池,或紅、或紫、或黃、或藍、或白,濃淡各異,色彩紛呈。

　　面對此情此景，我們又嚮導游小李提出疑問：為什麼這裡會出現彩色的水池？小李笑笑反問我們：大家想想，這是為什麼？

　　於是，有的說，這是太陽和雪的作用,有的說,這是青山與綠水的作用。

　　小李說，這些都有一定的作用，但最主要的是，在黃龍風景區的周圍，隨處可以找到石灰岩密集的分佈,大約在200萬年以前，這些石灰岩就開始被水溶蝕之後，才慢慢形成了這世界上獨特的喀斯特地貌美景。

　　於是，大家有的驚呼,有的點頭稱是，有的嘖嘖讚頌。我們讚頌，我們讚頌正是這千萬年的演繹、變遷，千萬年的漩集、堆砌，千萬年的侵蝕、滌洗，才形成了今天人們為之驚嘆的佳境。

　　我們怎能捨得離開你的五彩池,我們隨即登上觀景台，遠遠地從觀景台上俯視。那些形狀不一的彩池，有的呈弧形，有的呈扇形，有的呈裙邊形，大的比足球場還要大，小的還沒有簸箕那麼大，有的只有一個小盆，或者只有一個小碗那麼大。真可謂大中有小、小中有大、層層交疊、線條流暢、千姿百容。池水隨池底，地邊的色彩和水的深淺，水底沉積物的不同而色彩各異，斑斕奪目，讓人心動。據說，這就是黃龍你的眼睛。

　　小李告訴我們，假如你要隆冬到此遊覽，那時整個黃龍玉樹瓊花，一片冰瀑雪海，唯有這海拔最高的五彩池,依然碧藍如玉，詭譎奇幻。那時你會懷疑你是不是來到了仙境之中。

　　此時小李還告訴我們,前邊不遠就是禹王廟和黃龍寺②。假如你要是農曆的六月十五日到此覽勝，那時，藏、羌、回、漢各族人民盛裝前來趕廟會，古寺前近萬平方米的開闊地里，擠滿了前來燒香拜佛的遊客信眾。人們搭好帳篷，一連幾天載歌載舞，耍獅舞龍，轉聖山，轉經簡，祈求五穀豐登，免除疫病災情。

　　黃龍，我親愛的弟兄，我們又一次迷醉在你的五彩美景。但我們又不能不向下一個景點移動。我們只好戀戀不捨地一步一回首，十步一停留，我們拍照，我們合影。我們沿着木製的棧道，一步一挪，慢慢遊覽下行。此時，路旁的木質標誌牌上寫着“爭艷彩池”和“龍背鎏金瀑”，而且還標明這是由658個彩池組成。一層層薄薄的金色鈣華沿着龍脊似的地表流淌，一池池精緻的湖水呈梯形逐級而下。由於池水深淺各異，堤岸植被各不相同，這裡的彩池，大小不一，變幻無窮。有的形如彎月，有的狀如鴨梨，有的形如蘑菇，有的恰似彩雲，有的如同盛開的蓮花，有的猶如孔雀開屏。有的波光瀲灧，有的精巧玲瓏，有的水色乳白，有的水色淡綠，有的無色透明。因此在不同的角度下，似金黃、似酒紅、似翠綠、似鮮橙、似玉藍，流光溢彩，色彩繽紛，奼紫嫣紅……

　　黃龍，我親愛的弟兄，離開你的爭艷彩池、龍背鎏金瀑和娑蘿彩池，我們又漫步在你的明鏡倒映池。俯視光潔如鏡的池面，水質清麗晶瑩，倒映池中的天光雲影、雪山密林、遠山近樹，都景像清晰，色澤艷麗。俯瞰池水，如同看到另一個空靈的世界。令人驚奇的是，同樣的景物，在各個彩池中呈現的模樣也各不相同，我不禁感嘆你呀，我的黃龍弟兄，正是你的恩賜與獻身，才有今天的人間仙境。

　　黃龍，我親愛的弟兄，我們就這樣一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漫步下行不遠，我們來到了你的盆景池。盆景池與洗身洞和金沙鋪地相鄰，由近百個形狀各一的彩池組成。池中分別長有各種小而蒼老的古樹，華木倒映在池中，嫵媚動人，宛如一盆盆爭奇鬥妍的盆景，故而得名。盆景池池堤隨樹的根莖與地勢而變，堤聯岸接，活水同源，順勢疊置層層。池中有池，池外套池。池壁池底呈黃色、白色、褐色、灰色。池面澄凈無塵，望若明鏡。整個湖群有的石山矗立，有的茅草拂水，有的雜樹叢生，有的水柳倒垂，充滿着詩情畫意，儼然天設地造的奇特盆景，每一個都有獨立的靈魂，每一個都有滿懷的戀情。他們相互依偎、擁抱，造出的這一片綺麗的景觀，即使園藝師們來到此處，也會嘆為觀止，無法弄懂。

　　黃龍，我親愛的弟兄，我實在是有些目不暇接了。我已被你的美景所迷醉。我已被你的一個又一個美景所折服。我已被“困”在你的一個又一個的美景之中。

　　──你看嘛，剛過明鏡池和盆景池，舉目又是飛瀑流輝、蓮台飛瀑和洗身洞，還有這金沙鋪地差點兒就要耀壞我的眼睛。那洗身洞似乎還有高僧在裡邊打坐念經。那蓮台飛瀑和飛瀑流輝，水霧瀰漫，飛瀑似幕，像輕紗隨風飄動。那身前身後的一大片金黃色的水流，如同銀河瀉玉，揚揚洒洒，鋪天而來，百餘米寬，千餘米長，壯闊地鋪灑在青山擁翠、綠樹揚彩的山野間，高雅華貴，氣勢恢宏。

　　黃龍，我親愛的弟兄，此時金色的水流又把我們“沖”進迎賓池。在這裡，我們看到了你的溫柔、好客的笑容，數百個不同色彩的群池，美崙美奐，折服人的心靈，讓人興奮而顫動。

　　黃龍，我親愛的弟兄，驀然回首，我久久地俯仰你那金黃色的蜿蜒起伏的身影，──你自然，你平靜，你洒脫，你歡騰。你與神山雪寶頂遙相呼應，你是人們心中的神龍。你帶給世人的是歡樂，你把世人帶進了人間仙境！

　　啊！我親愛的黃龍弟兄，霎那之間，我彷彿感到，我已被你扶上脊背，迎着萬道霞光，騰空而起，飛向蒼穹……

　　二OO七年十月二十六日記

　　①黃龍，位於四川阿壩藏族自治州松潘縣境內。黃龍寺景區是國家級風景名勝區、自然保護區，1992年與九寨溝同時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文化與自然遺產名錄”；2000年納入《世界人與生物圈保護區》；2002年獲《綠色環球21》證書；同時也是國家4A級族旅遊區，成為國內同時具有三項國際桂冠的風景名勝區，被譽為“人間仙境，聖地瑤池”。

　　②黃龍寺和禹王廟，傳說是大禹治水，一條黃龍替大禹作舟船，幫助大禹疏導江河，後來，黃龍在這方山水間修鍊成為神仙。所以當地老百姓都把黃龍、大禹拜為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