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菩薩

　　被稱作“湖廣神筆手，天下費散人”的沔陽名人費中權，是明崇禎年間人，他以“皇上牽馬，皇后磨墨”一筆寫成“卜”字，智退番邦戰表而成名天下，獲得費散人的封號；還有少年時得到千年狐仙所贈毛筆而書法有成的傳說，使得江漢平原一帶一直膾炙人口着許多他的傳奇故事。筆者幼年曾得外公講述另一段他的傳奇，卻更有一番深遠禪意。

　　話說費散人自幼骨格清奇，頗有仙風，從小學文習武卻並不熱心功名，卻醉心佛道，一心參佛修仙，二十歲時即離家開始他的尋仙之旅，他立志遍訪仙山，發誓不訪到觀音菩薩決不回鄉。於是從蓬萊到普陀，從峨眉到五台，天南海北，天涯海角，足跡幾乎遍布所有道佛家的名勝，也結識了不少佛道高人，但神仙菩薩卻一直無緣得見，三年下來，一向瀟洒不羈的他也泄氣了。漸漸萌生退意，想想父母年事已高，出遊數載，音信阻隔，未能在老人家面前盡孝且不說，還空勞老人家牽挂，不免自責一番，便打定主意不顧鄉鄰恥笑也要回家。

　　臨行前，費散人去拜訪一位老禪師，對在寺院內停留叨擾以示感謝。老禪師見他神情不歡，面露氣餒之色，便笑道：施主遊歷數年想必大有收穫？

　　慚愧慚愧，三年尋仙之旅，雖然頗有所悟，卻未能得見神仙，離家之前曾堅信有緣遇上觀世音菩薩，然而踏破鐵鞋卻一直無緣瞻仰菩薩法相莊嚴，甚憾甚憾！費散人神情落寞答道。

　　呵呵，非也，一切皆有因緣。既如此，施主聽老衲一言，回罷回罷，也許回到鄉里，倒可以得見觀音菩薩尊容也未可知？老禪師意味深長地笑道。

　　果真？費散人心裡又升起希望。想必師父見過菩薩？那麼師父可否將菩薩法相莊嚴描繪一番，讓我不致有眼無珠錯過機緣？

　　也罷，施主既如此真切想見到觀世音菩薩，那麼貧僧就告訴你：觀世音菩薩就是一位反穿衣，倒趿鞋的婦人！

　　謝師父！弟子謹記！於是費散人滿懷希望地踏上了回鄉的路途。

　　山一程，水一程，認定回到家鄉即就可見到觀音菩薩的費散人一路歸心似箭，風塵僕僕趕回老家沔陽。到家的時刻已是三更半夜，雪后初霽，一彎新月掛在樹梢。站在門前猶豫片刻，他還是舉手拍打門環。三年時間，兒子一去不返，音信杳無，把他的老娘頭髮都急白了，雪夜人靜，老人家並不曾安睡，聽得前院有人叫門，平常耳閉的老人家此刻耳朵卻格外聰靈，從床上一躍而起，跌跌撞撞就親自去為兒開門。

　　費散人站在門外等僕人來開門，冷不丁門開處卻見一個反穿衣，倒趿鞋的老婦人哆嗦着開了門！

　　觀世音菩薩？！娘啊！我的娘親！費散人一膝跪倒雪地，愧疚得無地自容……

　　有人說，其實那位老禪師就是觀音菩薩化身，來點化費散人的。是不是這樣，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費散人已經真正了悟，菩薩並不一定就遠在天邊，更可能是近在眼前。相信我們尋常人，身邊也總會有這麼一位菩薩，一位疼你護你關心你，你開心時和你歡笑，你痛苦時為你憂愁，在家時對你吁寒問暖，離家時對你心牽萬里，他們對你，一切盡顯菩薩心腸，譬如父母，譬如手足，譬如愛人，譬如兒女，他們才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如果人人都能悟及此道，人人都能珍視這些真情，這悲苦的大千世界也能變人間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