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農民的境界

　　杜書文

　　暑期回了一趟老家，聽到這樣一件事：鄰村同老栓養了300頭豬，一年凈賺20多萬，村裡人無不羨慕，但老栓卻實在高興不起來。

　　同老栓是個老實本分的庄稼人，很有心計。離他村不遠是一所大學。經人介紹，他承擔了學校學生食堂的剩飯剩菜清理工作。講好每月付給1000元工資。條件是每天必須按時徹底清理，不得剩餘堆積。老栓非常敬業，每天早中晚三趟，按時把那些內含豐富的剩飯剩菜，用架子拉回村子里，分送給村裡養豬戶，自己收取少量運費。但由於供大於求，往往造成積壓發生腐敗變質，只好白白倒掉，十分可惜。於是，同老栓自己籌錢先辦了一個50頭豬的養豬場。但由於剩物過大，陸續增加到100頭，第三年增加到300頭。在全家人辛勤經營下，豬個個長得膘肥肉胖，年收入超過了20萬。這對於一個普通農戶確實是不小的收入。人人羨慕，個個眼紅，全家歡喜。老栓的心情自不待言。學校的剩飯剩菜使他在經濟上翻了身。於是，主動向學校提出不再領那1000元工資，決定把那錢捐獻學校的貧困學生。學校領導對老栓的無私奉獻讚嘆不已。

　　奇怪的是，同老栓對此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他在想，自己究竟是怎麼富的？是靠拋撒掉的那些雪白的饅頭、包子、油餅……富的；是靠那些倒掉的大魚大肉和漂滿厚厚油層的菜湯富的。一句話，是靠浪費堆積起來的財富富的。每當看見那些不該被白白扔在垃圾桶里的食物的時候，他的心在震顫；看見那些對一粥一飯毫無憐惜之心的莘莘學子們的時候，他的心在流血。他彷彿看見了《憫農》詩中那深沉的詩句，在這些被寵的學子們心中已經完全泯滅。但他是個普通的農民，只有可惜、心痛，卻萬分無奈。尤其是在我們黨提出建設節約型社會，全民都在提倡節約，反對浪費，高聲念誦“八榮八恥”的時候，面對這可怕的浪費現象，他能說些什麼呢？在這裡筆者認為，我們最應當肯定的，應當是同老栓那種可貴的反思精神。他不以富有為喜，更知浪費的可恥。他深知春種的劬勞，夏收的艱辛，烈日的曝晒，汗水的苦澀。深知盤中之美餐來自於萬千人的汗水與心血，卻得不到珍惜。這才正是這位普通農民萬分憂慮的根本原因。

　　同老栓所憂慮的，僅僅是眼前的一斑，再往大往遠看，想想餐廳、賓館里那觥籌交錯、一擲千金的豪華盛宴、機關單位里不斷更新的高檔小車、貪得無厭的腐敗官員、隨處可見的拔地而起的供高官和富人享受的高樓別墅、大片被征而又長期棄置荒蕪的黑土地……。還有，據媒體披露：2005年，全國的公車開支是3000多億元，公費出國開支2000多億，公款吃喝3700多億，另據國家信息中心經濟預測部宏觀政策動向課題組提供的數據：2004年全國光公款吃喝就達3700億元。這是多麼觸目驚心讓人揪心的數字呀！而面對這一切，有多少官員能像同老栓那樣，做過一絲良知的反思和靈魂的拷問呢？

　　官員的權力是人民給的，是黨託付給他們的責任，國家給了他們優厚的待遇，人民對他們寄予了莫大的希望與信任。理應做一名合格的公僕，老老實實，實實在在地弓身為人民做點有益的事情。絕不是一旦權利在握，就花天酒地，宴遊無度，想着金錢與享受。更不應當成為心安理得，麻木不仁、失職瀆職而又不知汗顏羞恥的厚臉皮。

　　同老栓的境界和人格令人欽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