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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淺陽

手機:M版  分類:散文欣賞  編輯:小景

  柔軟的陽光總是眷戀晨色朦朧的清晨,因為他知道,只有那個時候,哪裡都是純凈的,沒有早晨上班高峰的公交快餐,沒有下午人世嘈雜的街邊小店,沒有夜晚燈火闌珊的酒吧夜店。或許,我想他鐘情於綠葉叢生的小公園,或許也可能是小區里的一處淺淺的綠化帶。是的,我想他必定來過。

  沒有清晨早起的習慣,但在一夜失眠之後,我想嘗試一下,早起,就像是附近公園裡面的大爺大媽,他們樂此不疲,但依舊神清氣爽,依舊侃侃而談。淺曦溜過大爺大媽光滑的袍子,像個孩子一樣跳過每一滴晨露,每一棵嫩草,每一朵嬌花。

  是的,那是一片還未綻放的玫瑰地,和這平凡的大樹,小草,石椅石凳以及大爺大媽們沒有一點突兀。路過那片玫瑰地,我駐足了,一位年輕人彎下腰,竟赤手去觸摸玫瑰。我半掖着笑,即使玫瑰未綻放,但尖銳的刺終究不可小覷。當他被小刺叮了一下,他的手縮了一下,他以輕柔的方式撫摸着嬌花,花尖湊近他的鼻尖,他的鼻樑並不挺拔,但花尖為它做了很好的裝點。一束光透過樹枝樹葉的發散,一絲絲光照在了這位年輕人身上,滑過年輕人纖細的指尖。這光帶着晨間特有的氣味,帶着樹木,花草的混合味道,陽光確實應該有的味道。

  他對着玫瑰親昵地笑了一聲,轉身走向了樹下,拿起一根拐杖,拐杖一點一點的劃過地面,年輕人跟隨着拐杖的腳步,拐杖帶着他去他想去的地方。

  與我擦肩而過,他並沒有用拐杖試探着正對着我的路我,直直的就走過了,我想他,應該聽到我方才的笑聲。

  是的,我產生了一種慚愧感,就如同白居易的“念此私自愧,盡日不能忘”,但更多的是關於這個年輕人的種種。

  假期,去社區領取義工的任務,分配在了一家孤兒院。這裡的孩子或許身患重病,或許身有殘疾,或許是走散的小羔羊。他們曾經無家可歸,曾經四處流浪,但是這個家讓他們的這種日子劃上了句號。這些孩子喜歡在小院裡面玩,看到陽光便張開小手臂,敞開微笑着說“陽光哥哥”,陽光或許是他們的夥伴,帶給他們喜悅,帶給他們溫暖,帶給他們希望吧,畢竟過去是陰雨綿綿,灰暗的。

  一陣悠揚的琴聲悄悄溜進小院,孩子們更是開心地喊着“陽光哥哥”“陽光哥哥”,揮舞着小手一路小跑着奔向了琴房。滿懷着好奇心,我隨着小盆友們。他的背影,寬鬆的T恤,牛仔褲,乾淨的短髮,伴隨着清泉小溪般的琴聲,我似乎看到,山澗水流,亭台軒榭,花草樹木,明晰的陽光將這一切帶入我的眼帘。孩子們簇擁在他的腳邊,竟漸漸安靜下來,慢慢合上他們清澈的雙眼。我注意到琴腳邊放着的拐杖,是的,就跟那個年輕人的拐杖是一樣的紋理。一瞬間,我彷彿知道了些什麼,是的,那個陽光哥哥,那個年輕人。

  之後,我詢問了院長,也知道了一些關於年輕人的事。他也是一個孤兒,在這個孤兒院裡面長大,名字叫楊光,是在孤兒院的時候取的。聽院長說他是先天性失明,父母應該是半夜將他放在了孤兒院的大門口,早晨發現他的時候,他的襁褓里包着一些小孩子的衣服,還有三百元錢,最後,還有一張紙條“孩子,對不起。”於是,他在孤兒院裡面漸漸長大,院長發現他的聽力異於常人,特別是音符,漸漸他開始接觸鋼琴,一點點的摸索,琴師曾對院長談過“這個孩子的天賦異稟,只可惜。。。”在他十三歲的時候,院長告訴了他的身世,其實他也知道,他也理解他的父母,但他卻很感激給他身生的父母。後來他開始嘗試自己料理自己的生活,學習盲文,不忘的是鋼琴,我們知道他經歷種種苦,卻道不出有多苦。長大成人後,他告訴院長,他想找一份工作,在院長和社區的幫助下,他找到一份調音師的工作,並且暫住在琴房的一個儲物間內。每個月他會從他的工資中抽出伍佰元寄給孤兒院,每個周末會抽時間來孤兒院陪着他的小弟弟小妹妹。“陽光哥哥”——“楊光哥哥”。

  後來,我同楊光熟識。在盲人的世界里,只有黑。但在楊光的世界里,卻有着一縷縷柔和的光線。真實,自然,舒適。再艱難的生活總要過,也就這樣一天一天平平淡淡就過去了,楊光也已經二十五歲了,院長曾經旁敲側擊的問過楊光是否有中意人,楊光只是笑着對院長說“還沒呢?放心吧,院長。”院長也沒多問,其實院長知道楊光的意思。

  五六月,時常的幾場暴雨,是常見的。楊光在外工作完,回到琴房,端正坐在鋼琴凳上,纖細的手溫柔的放在琴鍵上,音符在他的指尖上飛揚,置身於塵世之外。這滂沱的大雨,給他新的靈感,街上,打着傘的人是幸福的,但總會有沒傘的,他們在雨中奔跑,想回到溫暖的避風港,也有的停留在屋檐之下,有失落,同時更希望這場大雨能及早結束,帶走它應該帶走的。

  透明的櫥窗,朦朧的雨幕,華燈初上,散射出五彩的光芒,多少人駐足在櫥窗外的房檐下,懷着一絲希望。或許上帝望着這個可愛的孩子,心生憐憫,勸走了帶來悲傷的雨,漸漸人群也散去了。在最後一個音符即將為這首即興曲綴上完美的休止號時,伴隨着急促的奔跑聲,一陣哭聲帶着悲涼,苦楚,嘶聲力竭的挽留,卻留不住早已想逃脫的心。他知道,雨天過了,但還有可憐的孩子沒有找到回家的路,早已淋濕的衣裳帶着來自地心的寒氣,悄無聲息的刺進毫無準備的心。楊光聽到哭聲離他漸進,是一位女孩子的哭聲,他停住即將按下休止的手指,順着音階,音符重組,琴鍵跳躍,從女孩子的哭聲中,他似乎也想起了一些他不願提的事。音樂中帶着沉重的傷痛,痛徹心扉,但終究隨着時間的轉逝,傷口處長出新的皮膚組織,掩蓋着曾經的痛楚,現在起重新面對新的挑戰和生活,萬物更替,誰又會記住曾經的我,再一次意氣風發,迎面襲來的風,帶着空白的氣息,我來為它着上不同的色彩。那位女孩駐足在這位天才音樂家的面前,埋着沉重的頭,長卷的頭髮遮擋住早已哭腫了的眼,那雙眼本應澄澈,充滿期待。女孩漸漸止住令人心碎的哭聲,有些時候,只有哭的失態,心裡才會得解脫。顫抖的說出了兩個字“謝,謝。”楊光側着臉嘴角揚起湖水般的一絲笑。腳步聲漸遠,但楊光深深記住了這個女孩,雖然他看不見她的面貌,但他記得她的腳步聲,還有她的聲音,即便是哭聲,他還是選擇埋在了心裡。

  周末去孤兒院是一種習慣。楊光照常帶着他的琴聲,為這些孩子彈奏陽光的聲音。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傳進了他的耳里,應該過了兩個多月了。只是這次的腳步聲並不急促,也不帶着傷感,卻似乎帶着輕快與自信,是的,就是那個女孩子,楊光還記得。“你還記得我嗎”“嗯”他此時只用簡潔的話語掩飾內心的驚異。“情感的挫折差點盜走我全部的生命與精力。我只是想找一個地方寄存我所剩下的唯一的感情,以免又被盜走。”她只是不那麼會表明自己的想法,她的嘴角有些僵硬。楊光笑得很靦腆,繼續彈奏。此意只可意會。

  關於楊光,女孩也與我一樣,詢問過院長。與知道楊光身世的的人一樣,女孩湖藍的眼睛里透出了惆悵,但不容忽視的裡面竟有一種堅定。

  又是三年,女孩也將閑余時間放在了孤兒院,就像她也是這個院里的孩子一樣。那天,楊光的演奏結束后,孩子們回到休息室休息,她面對着楊光,望着對面這個救贖過她的的人,深切的眼神里是期待,“我能做你的眼睛嗎?”她的呼吸似是加快了,楊光能感覺到周圍空氣快速的流動。他有些驚愕,這些是他始料不及的,他退後了幾步,正坐在鋼琴上,靜悄悄的飄逸出熟悉的音樂,合著他淡雅的歌聲。你是我的眼帶我領略四季的變換

  你是我的眼帶我穿越擁擠的人潮

  你是我的眼帶我閱讀浩瀚的書海

  因為你是我的眼

  讓我看見這世界就在我眼前

  因為你是我的眼

  讓我看見這世界就在我眼前

  你是我的眼帶我領略四季的變換

  你是我的眼帶我穿越擁擠的人潮

  你是我的眼帶我閱讀浩瀚的書海

  因為你是我的眼

  讓我看見這世界就在我眼前女孩駐立在原地,泣不成聲,但這次是幸福的眼淚,她的努力成為了現實。他慢慢站了起來,他的眼裡折射出璀璨的淚光。他們相擁在一起,因為“你是我的眼”。陽光透過窗戶為這個畫面着上暖暖的色調。

  前幾天,晨跑時,就在那個公園裡,我看見,她扶着他,他沒有再帶着拐杖,依舊是玫瑰地,只是這次玫瑰驚艷的綻放,她告訴他,玫瑰開得正旺,其實,她就是他的玫瑰。陽光毫不吝嗇的將光芒集中在對年輕人身上,傾注了對他們全部的祝福。卻從他們身上散射出無數的光,映照着周圍的一花一世界,一樹一菩提。

  Toseeaworldinagrainofsand

  Andaheaveninawildflower

  Holdinfinityinthepalmofyourhand

  Andeternityinanhour

  我放下筆,合上筆記本,寫完這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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