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暖洇寒，紅塵深如禪

　　一枝山花爛漫，歲月深深，任湮過眉心的淡墨，潑出一紙清歡。寂寂流年，勾兌一盅醉意熏染的錦瑟長安。年華一季，許我們擦肩后兩相忘，那麼陌路里註定無你踟躕的背影，我又有何留戀不已？

　　清風付了窗前的青竹，搖婆娑葉，織旖旎聲——倏然一絲涼意，是你昨日泣下的微干淚珠，我以此蘸筆，書暖洇寒，一如夢中的你。紅塵是最深的相逢，我只夢中邂逅你，卻未曾眸里映出你。走在這最深的季節之尾，我伴着紅塵繾綣的最後一場落葉，最盛皓的流亡，而依舊沒有遇見你。

　　或許是我認不出，經年來你的輪廓有改。禪意深不語，我唯淺笑矣。素心竭處，有花開成海，疏缺的每個角落，都是深深紅塵翩躚萎去，凋盡來時的路，迷途無返。遠近的雲，一朵一朵，泊在莫名渡口，若你此刻重現，定然找不到我。我也有過等待，不問你是否歸來，雲天歌吹還在，昨日的淚滴無載，唯有你隔我千里之外。闌黯風痕往，暮色天合長，霜期無盡時，憑窗有愁陽。一襲是你遺留的青衣，道出曾經的悲喜，我嘆你為過客施妝，卻忘了你那夜獨舞的落寞。

　　紅塵深如禪，一切放下自然。無有一物，何與咸埃有染？於雨中失落的街角點一盞暖茶，淡淡地牽挂，淺淺的思念，我提筆落處一箋，滴滴答答，定格成蒼涼吹過的痕迹。我只寫給你，漫箋都是心情，可是唯獨不寫給你，因為不書離殤。許久不聞雁書，黯淡的日子娓娓來往，漸漸遺失我們走過的每寸風景，我一紙荒凄，仍找不到彼岸的落款，唯有待續的結局成紙背亂。或許你離開了，我不去挽留，徒我軫念當初，是我不抓住，不緊握，丟了你亦無處話戚殤。悲時人流里，每個人都陌生如你，喜時人流里，每個人又熟稔如你……

　　習慣了一個人流浪，摘去複雜的面具，追着那枝頭的青葉——我莫名一股欣喜，不意把它捻下。我想必是要不離不棄了，此後靜待它在墨香繾綣之中枯若蝶翼。可是，施施然走過一剪石橋，橋下微瀾綠漪，漠漠似輕嵐，籠了我心，我彳亍間卻拋落了那枚青葉。我既許不了它青意如初，莫若付諸靜水。旋踵之間，彷彿是望我珍愛的人一個一個漸行漸遠漸無書，我卻無能為力，傷感里，我明白自己在變，卻不知變化在哪裡，或許是變得漠然，變得不言語，成了孤單的今日。

　　就這樣，一枚青葉，是我自己擷來，因憂虞它的凋零，卻生生放逐它去。我不離不棄的諾言潮濕了，散了，洇開的終是我的淚水。暮光染得我也憔悴，我無力走出了，誰在嚶嚶哭泣？不曾歇斯底里，已然絞絞我心。隨紅塵一半封起，我涉足一仄雲淡風輕，何料一夕冷雨換走清風，余西風殘斜，斜了天涯浮雲，斜了眉邊青絲，斜了霎走筆端，斜了我凝望的眸子。

　　可否，我今夜宿留於此。開口的剎那欲言又止，我不諳，我的來去，在你心湖可泛過漣漪？因為我對每個陌路人的擦身錯過，都有無聲的嘆息，長短不一。有時候，你在我身邊，薄薄形如空氣，有時沉得窒息。難言，我交付所有的心力，思索依舊不得解。或許我是隱藏了，遁匿地不自覺，遇深掘的人，我愈隱藏。影子，是無處可藏，翩翩於身後起舞，銜了一地褶皺，吻着走向不明的裂痕——我藏不住，一筆書暖洇寒，只因紅塵深如禪。

　　書暖洇寒。我的紅塵簡簡單單。無論我牽向何方，回首都是一針織起的悲喜。既許墨染流年，莫若書暖洇寒——漫漫紅塵深如禪。

　　【玖月之歌，荏苒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