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那些心痛的感覺

　　??七年前那個細雨飄飛的下午，我正在上課時，隔壁的一位大哥急匆匆地趕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快，快，你父親在家跌倒了，扶也扶不起來，你快趕回去看看！”

　　??我忐忑不安地上完了那節課，將班上的事略作交代，就匆忙趕回了家。一進門，我就發現氣氛跟往日很不同，家裡圍了不少人，父親已經被抬到了床上，母親一邊招呼客人，一邊抹眼淚，我一打聽，知道父親是放牛的時候摔倒的，幸好被人及時發現，幾個同村的人找了個擔架將他抬了回來。

　　??父親一見，就大哭起來。我強壓住內心的酸楚，連忙安慰他：“爸，你別著急，現在醫學這麼發達，一定沒有問題的！我先找個醫生來給你看看！”父親仍在哭，只是聲音小了很多，弄得我的心痛痛的。很多安慰的話也說不出口。

　　??醫生來看過後對我說：“你父親是中風。”我一聽頓時蒙了。我知道這個病的厲害，我的一個遠房姨媽得的就是這病，已經在床上癱瘓了四年之久。我問醫生：“有什麼好方法可以治好嗎？”醫生搖着頭，顯得很無奈。我的心好像被重重撞了一下，我知道我也許很難再看到以前那個身強體健的父親，那個能挑能扛，那個健步如飛的父親！

　　??其實父親不是我的親生父親，我四歲那年，生父就離開了我們，母親一個人實在難以維持有五個孩子（那一年大姐已經出嫁）的家，在苦苦支撐了兩年後，經人撮合，母親來到了現在的這個家，因為我是母親最小的孩子，所以有幸被母親帶在身邊，（二姐在母親改嫁的那年也嫁出去了，四姐託人領養，哥哥被送到村茶場，三姐後來也到了這裡。）成了這個家裡的一員。

　　??父親待我如同已出，從小到大，從來沒有打我一次，就是罵的時候也很少，當然我從小就非常聽話，做事只要父親布置，從不讓他操心，父親於是到處誇我。即便後來他的親生女兒，小妹出世之後，也依然如此，弄得妹妹在被父親打罵時很委屈，總認為我才是父親的親生兒子。常弄得父親和母親哭笑不得。

　　??我是在父親的鼓勵和關愛中長大的。所以我對父親也格外尊重。這次父親突然病倒，無異於給我的心上重重地敲了一錘。回想起父親往日對我的種種好處，看着他現在的樣子，我就禁不住潸然淚下。

　　??以後的日子，也是我為父親求醫問葯的日子。聽說這種病大醫院也無能為力，我就想試試偏方，只要聽說哪裡有中風病人病情好轉的的消息，我總會騎車趕去，拿回各種各樣的藥方，也不管便宜還是昂貴，我都會一一照買。每次求葯回來，我都像是捧着寶貝一樣，那可是我留住父親的一份寄託啊！

　　??也不知道是我的祈求感動了上蒼還是哪副葯起了作用，父親竟慢慢的有些好轉，能坐起來自己吃飯了，父親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我的心裡也充滿了陽光！

　　??由於工作的原因，我沒有辦法天天陪着父親，幸好妹妹在婆家沒什麼事做，她主動承擔起照顧父親的重任。我只能隔兩天回家看望父親一次，每次回家，我的心都會隨着父親的病情而搖擺着。

　　??就在我們一家對父親的好轉充滿希望的時候，厄運再次降臨。三個月後，父親再次倒下，而且比上次更為嚴重。這次父親沒有哭，但我知道，其實他的內心比上次還要難受，他只是不想讓我們更難過。父親的善良和忍耐讓我的心情更加沉重。臘月二十二那天，我從外面學習回來。急趕着跑到父親的房間，父親的全身只有幾個手指還能動，儘管是冬天，由於在床上躺了幾個月，父親的身上已經到處是瘡。那天，我從母親手上接過臉盆，給父親擦身子，父親睜開眼睛看到了我，他的嘴裡含混不清的說著什麼，我一句也沒有聽清楚。但是我分明看到了從他灰暗的眼睛里淌出的兩滴眼淚！啊，父親流淚了！他是想我了？他想要向我訴說什麼？我的眼睛也在那一瞬間模糊了，心裡禁不住陣陣隱痛。

　　??最難忘的是臘月二十七的晚上，那是父親留在我的記憶中的最後一個晚上。那天深夜十一點，我讓勞累了一天的媽媽去睡了，我和妹妹守在父親房裡，十二點，妹妹給父親喂水時，水老是進不了父親的喉嚨，妹妹很害怕，我們就叫醒了媽媽，媽媽看到這個情形就哭了起來：“你爸要走了！”我愣在那裡，妹妹卻已經哭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