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藏沃土

　　2010年8月我們出差來到了山西原平。此行我們開車自京到晉一路狂奔，夜色朦朧時，車子已經靠近了朋友微塵的家，鄉村的夜晚其實並不寧靜，蛐蛐的叫聲此起彼伏，偶爾也能聽到遠處村莊的狗叫聲聲。也許前幾日有過雨天，周邊的霧氣越來越重，路邊的玉米地散發著一股股清新的青草味道，透過車窗能感受到的是久違了的黃土地的氣息。

　　車子到了村口時，已經難能看到有村人在街上活動了，現在的農村人日子過得舒適而安逸，記得若干年前時，文學作品中總有這樣一句話“勞累了一天的人們早已經進入了甜美的夢鄉”。如今，村人的日子殷實，夜生活雖沒有城市那般豐富多彩，但同樣有滋有味，喝喝小酒，打打麻將，神侃神聊倒也清閑自在。這不，村頭的小飯館里，有兩桌就在那喝上了聊上了，可以不拘小節，光着膀子，腳丫子放在椅子上，手裡叼着煙，口裡品着酒，着急了侃得面紅耳赤，伸脖子瞪眼睛，日子就在這不經意間溜過，從春到冬，春春夏夏，秋秋冬冬！

　　山西的麵食歷史悠久、名揚四海，刀削麵、扯麵、拉麵、莜面栳栳等應有盡有，聽說能叫上名的就達百種之多，勤勞的山西人民總能在麵食上花樣翻新、大作文章。莜面栳栳，看起來猶如花中牡丹，薄薄的筋面細團起來猶如牡丹花瓣層層翻卷、筋薄透亮煞是好看，吃起來更是香滑爽口、濃香不絕。現在回想山西那市那村那飯便回味無窮。

　　聽朋友微塵說他們這村子叫xx村，村中心建有9畝多地大小的xx廣場，集商貿休閑、文化娛樂與一體，也許就因了這偌大的廣場，這個地處善虎山下的還顯偏僻的村子一下子就洋氣了很多，村支部也寬敞大氣，院子的中央偏東，掛着一口巨大的鐵鐘，初看到時，我一下子聯想到了兒時看到的似乎叫平原槍聲的電影里，村口那棵粗壯的老樹上掛了這麼一口鐘，旁邊往往站着個頭上矇著頭巾的壯實漢子着急火燎的使勁的敲着，似乎是有日本鬼子掃蕩來了。走過去看時，還真是年代久遠了，鐘面已經鐵鏽斑斑，上面刻有花紋和？？字樣。於是乎又想到了這個地方還是民風淳樸，如果處在城市邊緣，也許這鐘早已經沒有了蹤影。

　　短暫的xx村之行，發現這個村子瀰漫著具有悠久的歷史文化氣息，包括還完整保留着的明清時期的門樓，還有那不知道是什麼朝代的古井台，就連村中有棵特別粗壯的盤根錯節的森然古樹我都覺得是文物，連同這個村子也是個了不起的文物村。

　　那晚走進微塵家裡時，已經是10點多了，我們一行3人說過了不去打擾家中老娘，可好客的微塵非要到家裡去坐坐，並說家中地方有，可以住，不用去住賓館。見到那瘦瘦的佝僂着腰的老娘時，她熱情的在院子里忙前忙后，院子是典型的山西民居的風格，朝東一排排廂房，朝南有兩間房子，院子不大，卻異常的乾淨，老娘住在南屋，一排平整的土炕，炕邊有山西人固有的和土炕連在一起的灶台，冬日裡，只要開火做飯，炕上便會熱烘烘，房間里也溫暖無比。

　　院子中間稍朝南的那棵粗壯的棗樹是個歪脖子，樹身整體偏向了朝東，枝葉繁茂、果實累累，棗子還小，綠綠的，像極小極小的小塔尖樣的藏在枝頭枝葉之間。整個樹看起來是歪斜的美另類的美，猶如油畫家筆下的風景，也為這乾淨的小院增添了些許生氣。

　　佝僂着但走路很是硬朗的老娘喜笑顏開，平日里她一個人住在家裡，兒女大了，一個個都離開了家去做屬於自己的事情了，唯獨家鄉的小屋無言的陪伴着老娘，她在屋子一刻也不閑下來，先帶領我們參觀整個屋子，然後又忙不迭着去傳茶倒水，一會又去拿干棗給我們吃，看見家裡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她從心底里高興。

　　我們離開時，已經是夜裡11點多了，我們摸黑從那小巷子東瘸西拐走了出來，上車掉頭，大燈的光束一下子照在了巷子口，那兒站着的是老娘，司機趕緊鳴號致意，我們再三叮嚀她不要出來，天太黑，門口又是土路坑坑窪窪，她答應了，可是，她還是出來了，站在那裡瞭望着，那怕看不見兒子一行人的背影。

　　日子一天天的溜過。記憶深處，深藏着那個漆黑的夜幕里巷子口那佝僂着的瘦小的老娘的身影。那晚她極度希望我們能住在她的家裡，也許當兒子電話告知她的那兩天，她努力的收拾着家什，本來就乾淨的小家更顯利落；那晚我真的想留下來和老娘住在一起，我想和她拉拉家常，我想告訴她她的兒子多麼善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還在資助了那麼多無助的孩子，我想告訴她外邊的世界是多麼無奈怎麼也比不了老家的淳樸，我想告訴她我的父母在老家和她一樣也是獨處在家。人老了，迫切的想要說很多我們兒女自認為很羅嗦的話想要聽兒女們或關心或那怕責備的話！

　　總之，那晚沒有住在老娘家裡，同來的幾個同事早在進門時已經在我耳旁嘀咕了，這裡沒有辦法洗澡，車子停在村口危險云云。我們上車走了，我們呼啦啦的來，又呼啦啦的走，漆黑的巷子口留下了目送我們的孤獨的瘦小的佝僂着腰的微塵的我們的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