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那個吃靈芝的人

　　《我是那個吃靈芝的人》

　　文 李玉龍

　　臨近畢業的那一年，我和兩個同學搬來老師家實習。老師住在一個偏遠的小鎮上，住家的後面便是逶迤的大山，這對三個打城裡來的孩子來說無疑是一個樂園。學習之餘，我們一起用腳底丈量大山的高峨，好奇心促使我們尋遍附近的每一個山洞，我們每一天都在盼着驚喜出現。

　　師娘的身體一直不好，最近半年多來病情日逾加重，就連平常生活都無法自理。老師每天除了洗衣做飯，還要幫師娘抓藥熬藥，剛過五十歲的他已經是一頭白髮。讓我們搬來這裡，是因為方便輔導我們學習，當然更重要的是，這樣老師就可以照顧到師娘。

　　一天，嫁去山裡的女兒來看母親，女兒挽着一個大竹籃，裡面裝滿了買給母親的食品和用品，其中最顯眼的就是那顆粗壯的靈芝。女兒說，這是他們村裡一位採藥老人在深山老崖上採到的，是野生的石靈芝。女兒用了兩藍子雞蛋同老人換來這顆靈芝，便步行十幾里山路急匆匆趕來，想熬給母親補補身子。

　　大約一個來小時，女兒便把湯熬好了，裝在一個大碗里放在灶台上，等不燙了再端給母親服用。

　　城裡人吃慣了蛋卷、漢堡和冰淇淋，靈芝，還真是第一次見到。這會不會是書上說的那種“仙草”，吃了就能長生不老，就能像嫦娥一樣升仙？真是這樣嗎？要是我能變成神仙多好！站在灶台前，望着那碗靈芝湯，我的心臟跳動得劇烈，連呼吸都感到困難！踟躕了好一陣，我終究沒能抗拒“升仙”的誘惑，喝下了那碗靈芝湯。

　　“爹，靈芝湯怎麼不見啦！我裝好放在灶台上的呀！”女兒走進廚房，望着空碗急切的問父親。“是嗎！你裝出來了沒有？是不是不小心豁到地上啦！”“沒有啊！地上一點都沒有，我明明裝好的呀！”女兒急得聲音都變了。

　　“是我喝啦！你媽媽的病不適合這麼補，多給她吃一些清淡的吧……”

　　實習的日子很快結束了，又很快我由學校轉到社會並且擁有了一份很體面的工作。經濟上的富足加之平日應酬甚多，讓我經常出入酒樓餐廳，食遍了鮑參燕翅，可有一樣我卻從不敢入口，甚至不能提及，那就是靈芝。

　　出來工作以後，我曾查過有關資料，也諮詢過相關醫生，其實師娘的病是可以吃靈芝的。因為靈芝不過是一種調節人體機能的菌類，喝完那碗靈芝湯，我非但沒有成仙，反而如入煉獄，每天都飽受着心靈的折磨。

　　我忘不了老師的女兒因為不見靈芝湯那急切的神情；忘不了老師說是“他喝啦”當時的那種包容與無奈；忘不了自己躲在一角當時的那種悔恨交集和無地自容。許多年過去了，這種愧疚沒有隨時間的消長而消失，而是變得愈加清晰，愈加的不能容忍。

　　一次次拿起聽筒，號碼撥出去一半，卻始終不敢打通老師家的電話。直到一個教師節的前夕，我在廣百買了一顆特大的靈芝，鼓起勇氣直奔郵局，把這顆靈芝寄往那遙遠的小鎮。並在附言欄里寫下一行小字：老師，原諒我吧，是我吃了那碗靈芝！

　　半個月後，我收到老師的回信，信上老師也只寫了短短一句話：“你吃的只是一顆普通的草藥，現在的省悟才是真正的靈芝。孩子，你是老師最看好的學生，我不會看錯的！”

　　也是因為懷着這份羞愧，使我在以後的歲月里無時不嚴謹的約束自己。從一份普通的工作，到現在擁有屬於自己的事業，我付出許多堅韌和努力，尤其能抵擋來自方方面面的誘惑，不要說靈芝，既便是黃金、鑽石也不能讓我絲毫的傾斜。我的人格與作風，也得到身邊工作和生意夥伴們的信任與尊重，使我在事業的道路上更加順水順風。

　　如果說那顆靈芝是一碗仙藥，那麼它已經在我腹腔里生根發芽，並且洗滌我心靈所有的魔障，讓我活出一份純凈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