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得不告別

　　來易來，去難去，數十載的人世游；分易分，聚難聚，愛與恨的千古愁。

　　——《滾滾紅塵》

　　你一直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要說，雖然四年來你一直不停地說話，甚至有聒噪的嫌疑，但你總覺得說不夠，很多話都還來不及說。然後面臨告別，你揚起披掛在身上的學士服，和滿腔的話語穿梭在學校的角落裡。

　　一個集體，很多人都不明白那意味着什麼，你也一直沒有明白。一個集體意味着什麼呢？直到你站在了一個看到整體的位置上，親自歷經，事無巨細，才知道那是什麼。它是你四年的一種寄託，你依附了它四年，有仿若家人的一群讓你珍愛的年輕人。不知不覺間已然傾注的愛，存在在當時，你或者並未察覺它的可愛，一旦臨近告別，而終於不得不告別，恍然驚覺竟是你難於割捨的疼。

　　從前的你，總混跡在人群中，你不知道與一個集體告別是一件很難的事。從前的你，只知道，離開是告別某一個人，某一類人，但那並不是一個整體突然在心間的抽離。在你對它付諸情感，傾盡心力之後，匆匆忙忙讓時間將它從你的世界裡帶走。那是一種想哭卻哭不出來的憋悶，是好多好多情緒突然間滯留的空洞。你不知道，自己的平靜是不是歲月賦予的成長。

　　十幾年的求學路，幾度歡聚幾度離殤。哪一次是歡欣鼓舞奔赴未來，哪一次不是走在相聚的新集體中懷戀舊集體，哪一次不是千痛萬苦夢囈逝去時光？只是，這一次，真的很特別。

　　小學畢業，你不過一個不知世事的小孩子，貪戀那六年的班集體只因為貪念自由玩耍的歲月，你甚至帶上冒險的渴望心情走向明天，一絲絲開始獨自生活的恐懼也被急切成長的願望涵蓋上了興奮的躁動。

　　初中畢業，青澀又反叛的年紀，無關集體，你憎恨般逃離那三年的束縛，你以為不會留戀，毅然決然，彷佛說過不再回頭去看這樣的混賬話，踩踏進高中，你又不禁想到了曾經，那些人。

　　高中畢業呢，你以為天下最痛苦的離別也就是這樣了，你不知道你只是不能夠適應從極致的壓抑中突然間得到解脫輕鬆的自己，三年為高考而戰的歲月，交付了多少愛與恨，交付了多少年少堅韌而奮勇不息的心情，交付多少青蔥隱忍的夢想，離別的痛，原只不過自己無法面對自己，曾經破釜沉舟的艱辛歷程，就如此匆匆換一個結局。

　　而大學畢業，這一次真的不一樣。

　　你不知道到底哪裡不一樣。你穿上黑色的學士服，站在人群中，等待一個集體，在相機的方框里留下彼此最燦爛的笑。你看着人群中的自己，忽然間熱淚盈眶，那一種空前的失落感源於你將失去這樣一個集體，一群值得你一生懷戀的少年。但你沒有哭，已經很多年你不再毫無緣故流淚。你給自己找理由，這樣荒誕的情緒或者只是對畢業對未來的恐懼，因為這一次的結束，人生中學生的身份也就此結束，那是一種角色變換帶來的焦躁與膽怯，或者你真的深愛這個集體？

　　不管什麼理由，事實就是，此刻的你蓄了一汪水在眼睛里打轉，默默披上黑色的學士服微微的笑。日漸成長的年紀同時給與你日益成熟的心智，理性的感情總可以以平淡的心情去對待，你早已學會含着淚眼笑對離別。

　　可，這一次，真正的不一樣。以前的你可以瘋可以傻，要麼率性放聲大哭一場，大醉一場，告別那些以前，然後默默走在現在，要多荒唐有多荒唐，你不在乎。現在的你，並不想嘲笑曾經那個不管不顧、驚慌失措、極端幼稚的自己，因為你知道，每一個過去的自己一路珍惜走來才成長成現在的自己。這一次如果不得不告別，你告訴自己要笑着去面對，你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哭，會不會醉，你沒有把握。因為如果是深愛，那麼，你並不能夠阻止過去那個幼稚的自己重新回到體內變作現在的自己，再瘋狂一把。你只是站在人群中吵吵鬧鬧、嘻嘻笑笑，彷佛這一場歡聚不會離散。

　　我站在遠處，看見你揚起學士服寬大的下擺和姐妹們一起燦爛的笑，你身旁的弟兄們手抱吉他忘我的彈唱那一首《再回首》，落日黃昏清清悠悠。如果不得不告別，那麼，請今日黃昏的暖陽留在你們彼此的心間，請溫和的夏風飄揚起畢業的學士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