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講,我們只是因緣而聚的陌生人
手機:M版 分類:優秀散文 編輯:得得9
(一)玲瓏姐夫
這一年,我一個人,背着行囊,穿過一條條街巷。來來往往的車揚起薄塵,在太陽底下歡快獨舞,卑微而憂傷。
抬抬頭,望望本該蔚藍的天空,殘陽就要西下,一片絢麗的色彩,可收回我眼底的,卻是數不盡的灰色陰霾。行人或是行色匆匆或是笑語歡顏,都與狼狽、困窘的我格格不入。嘆了口氣,我帶着最後一絲希望,走進這一個露天的招聘廣場。
“小妹子,可是找工作?”一個男人平和的聲音。我抬眸看去,在前面的招聘攤位上,有兩個男人在打量着我,一個站着,身形高大、微胖,抱着臂膀,溫和的對我笑着;另一個坐在椅子上,矮個子,留着八字鬍,面無表情。
我遲疑一下,點點頭,並沒有朝他們走近。
“我看你來來回回的轉了幾圈,想找什麼樣的工作?我們這在招跟單文員,你有沒有興趣?”胖男子踱步在我身旁,念着他們的招聘牌子上寫的字,“招聘跟單文員一名,要求高中以上學歷……”
我舔舔乾裂的嘴唇,小聲的說,“我學歷達不到,我高中都還沒有畢業。”
男人“哦”了一聲,將尾音拖着老長,隨後在我耳邊說,“你幹嘛要講你高中未畢業?真是笨死了!那邊負責招聘的是廠里的管工,我是這個廠里的司機,在廠裡面混得開,我讓他把你招進去,你以後跟廠里的人講,你是我侄女就好。”
我驚訝的望着他,不由得倒退一步,心裡在琢磨着他幫助我的目的。
“小妹子,你放心,我不是壞人。我也是從農村出來的,看你現在真的很需要一份工作才想幫幫你,別無他意。”男人很誠懇的說。
我沉默不語,視線落在自己的破爛的膠涼鞋上。罷了,我已身無分文、走投無路,就算前面是龍潭虎穴我也去闖一闖吧。
我抬起頭,朝他點點頭,“謝謝您。”
男人立刻高興起來,“我女人叫玲瓏,於是別人叫我玲瓏姐夫,記住,可不是芙蓉姐夫哦。等下你坐我們的貨車一起去廠里,把入職手續給辦了,我們夫妻請你吃頓飯。”他不等我回答,就跨上幾大步,跟那矮個子熱切的討論去了。
我則是更加的驚訝,第一次聽到別人這樣介紹自己,先是介紹自己的女人叫玲瓏,再到自己。而且介紹自己的時候並未用真名。玲瓏,可是人如其名,玲瓏多姿?我不禁對她多了一絲好奇。
(二)玲瓏其人
等我從辦公室出來,已是華燈初上。
玲瓏姐夫在廠門口朝我揮手,旁邊站着一個矮個子的女人。我略顯失望,玲瓏,還以為是一個體態輕盈、八面玲瓏的女子呢!
我走過去,玲瓏姐夫一拍我肩膀,“怎麼樣?都還順利吧?”
我畏縮了一下,實在不習慣他這樣熱情,要知道我們認識的時間還不超過4小時。
忽然一道凌厲的眼光直射我肩上的大手,如果眼光是刀子,我看玲瓏姐夫這隻手早被割肉剔骨了。“一身匪氣!把你的咸豬手放開,嚇到她了。”玲瓏姐粗聲粗氣的吼道,中氣十足。我偷瞄一下她,年齡30歲左右,濃眉大眼,高挺的鼻子,略厚的唇片正嚴肅的抿緊,個子不高但氣場十足,儼然是玲瓏姐夫的領導一般。
“呵呵,”玲瓏姐夫樂呵呵的一點都不介意,一口白牙在暗夜裡特別的閃亮,“小妹子,這就是你玲瓏姐,俺家的母老虎……哎呦。”話還沒有說完,他就挨了一肘子。玲瓏姐面不改色的對我說,“小妹子,你的情況林子峰剛跟我講了。你住哪兒,等去我們家吃了飯,我送你回去。”說完就跨上了旁邊一輛電動車,對玲瓏姐夫說,“你打輛摩托車去買點菜,我帶小妹子回去煮飯。”
“遵命!領導。”玲瓏姐夫行了個標準的軍禮,轉身,起步往外走。
我想笑,才發現連微微上揚的角度是那麼的維艱。
“上來呀,還愣着幹嘛。”玲瓏姐指指電動車後座。
我盯着自己的腳尖,腳尖旁的影子在路燈下被拉得老長——只有它對我不離不棄。“玲瓏姐,”我躊躇一會兒才開口,“我到這邊找不到表姐,我住不起旅館了。”說到最後已經哽咽,淚忽然像斷了線的珠子往地上滾落。我以為自己很堅強,到現在才知道只是自己善於偽裝。
“唉,可憐的孩子。這邊的傢具廠都是男人乾的活兒,你怎麼想到這邊來找工作了?要是沒有碰到我們,你該怎麼辦?”她拍拍我的肩膀,替我拭去臉上的淚。“先去我們那住着吧,等工作穩定下來,你再考慮租房。”
我抬眸看向玲瓏姐,發覺她也流淚了,她的大眼睛被淚水洗過更加的黑白分明。我震撼住,心裡像被熱水澆過一樣熱燙。我忽然笑了,在這個陌生的城市,第一次為我流淚的竟然是女人,不管是否出於對我的憐憫、還是我讓她想起她的曾經,這個感性的女人的眼淚都是滾燙的。我的眼淚止不住,但我相信我的眼眸不再晦澀,被淚水沖刷之後一定是閃爍着灼灼光華,那是對生活的熱情和希望。
(三)玲瓏姐和玲瓏姐夫
租來的一室一廳、一張小桌子、一套二手的布藝沙發、房間里一張鐵架床、一個布衣櫃就是玲瓏姐的全部家當。簡陋,卻很整潔。我背着我的背包入住,玲瓏姐夫被驅逐到客廳里擠沙發。我這個陌生人則和玲瓏姐同床共枕。我感動得無以復加,暗暗發誓,只有加倍努力的工作,才不會辜負他們。
玲瓏姐是這個沙發廠的裁皮工,她掙錢比玲瓏姐夫多,每年臨近年關那三個月,能月入過萬。玲瓏姐夫1米75的個子,英俊帥氣,而玲瓏姐只有1米52米的個兒,但在我看來,他們的距離不止23厘米的高度我從車間里的工人嘴裡得知,玲瓏姐曾是玲瓏姐夫的小三。這個消息很震撼。跟玲瓏姐日夜同眠,我和她關係已非一般,一天我調侃她,“我說姐姐,強悍如你,怎麼會委身於玲瓏姐夫當小三了?”玲瓏姐將一縷垂到額前的頭髮別到耳根,拿眼睛橫我,“切!老娘我早就轉正了。那娘們不是搓麻將賭錢就是釣男人,她配不上林子峰。老娘甩給她3萬塊,她拋下3歲的女兒,果斷、迅速的離了。”我嘴巴張成“O”型,完全可以塞下兩枚雞蛋。玲瓏姐果然彪悍!原來她一直掛在嘴邊的一兒一女,女兒竟是玲瓏姐夫和前妻的。
玲瓏姐夫是個酒鬼,哪一頓飯如果少了酒,那就食不下咽。他有酒精肝,醫生眼中警告過他,再喝下去神仙都救不活他。於是,玲瓏姐每天都盯着他吃飯,一邊惡狠狠的詛咒,一邊狠狠的往他碗里夾菜,而玲瓏姐夫每天都在堆得像小山一樣的食物堆里幸福得直嘆氣。可惜當酒蟲上腦,常常背着玲瓏姐偷酒喝。有一次,玲瓏姐夫喝醉了,打電話給玲瓏姐,剛說他醉倒在天橋底下,下一秒立馬就睡死過去了。玲瓏姐就騎着電動車一座座天橋去找,直到凌晨4點,才把玲瓏姐夫像死狗一樣給拖回家。
(四)我和玲瓏
我在傢具廠的活兒並不輕鬆。由於是小工廠,我是一人身兼數職。除了出貨跟單,我還兼顧着文員、行政工作。之後,老闆娘讓我學習電腦辦公。我在農村念的高中,很少摸過電腦,所以基本的辦公軟件操作我都不懂,甚至連打字都很困難。好在我拼音基礎很好,打字速度快了之後,我所有不懂的東西都可以從網絡上找到答案。
玲瓏姐夫給我推薦一份這樣的工作,無疑是雪中送炭,我非常的珍惜,哪怕再苦再累,每天都加班加點我也甘之若飴。
轉眼,工作了一個多月。暑假過去了,沉寂了一個多月的校園,又沸騰起來了吧,不知道老師們發現他們的寵兒沒有來上課、同學們發現了他們的班長竟然輟學了是怎樣的震驚、惋惜、難過?而我自己,說不悲傷那是假的,只是,呵,我心裡更明白,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要堅強的往前走,悲傷着、奔騰着、燃燒着;勇往直前、無所畏懼;唯有如此,才是活着。即使傷痛,也只在心裡焦灼。
這一天的中午,我在辦公室趴着假寐。玲瓏姐推門進來,神色異常凝重的把電話遞給我。我還沒有手機,我給家裡面留的電話是玲瓏姐的手機號,所以以為家裡發生了什麼事,我緊張的接過電話。竟是我高中校長蒼老的聲音!校長先是責備我突然輟學,接着苦口婆心的勸我回去,說已經發動了全校學生捐款,確保我一定能念完高中;等考取了大學,還可以自己申請貸款念書,或者到時候再想辦法……我沒有應聲,只是緊緊的咬住下唇,淚如雨下。曾經是那麼的絢爛的校園,那麼青春活潑的同學,那麼慈愛的老師,我還來不及感恩和思念,一轉眼都成為了過往。電話那邊,傳來我好朋友的哭聲,接着更多同學的聲音加入進來,剛開始七嘴八舌的叫我回來,後面都集體哭着喊着,“班長,回來,班長,回來……”聲音四面八方向我圍堵,一聲聲,我腦袋像要炸開一般,讓我窒息。我放開電話,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玲瓏姐問我,“還想回去繼續念書嗎?”我很堅定、很用力的搖頭,涕淚橫流。於是玲瓏姐幫我做主表達了我的意願,一如我的姐姐、我母親。她跟那邊說了什麼,我無從知道,我只是一心一意的宣洩着我的悲傷。
(五)玲瓏姐、玲瓏姐夫和我
到秋天的某個晚上,我忽然腹痛如絞,胡亂吃了點葯,發現痛的更厲害了,特別是兩個腎的位置,像有個電工拿着電鑽、鐵鎚、電鋸在對我身體折騰,一下下,痛得尖銳。於是玲瓏姐和玲瓏姐夫火急火燎的把我送到就近的診所。小診所里只有一個女醫生值班,也沒有什麼醫療設備,只是憑感覺,診斷我為腎結石,給我掛消炎藥、葡萄糖什麼的。肉體之痛我還能忍,可想到自己年紀輕輕就得了這種病,心裡一下子無法接受。村裡很多人得這種病,見過叔叔痛的呼天搶地,聽說過誰家為了治這病而一貧如洗,再想到自己家徒四壁,頓時覺得身體發寒,疼痛向四肢百骸蔓延。玲瓏姐坐在我身側,輕輕拍着我腎的部位,給我減去一點痛苦。玲瓏姐夫彎着腰,用紙巾印去我眼角的淚。
我握緊雙拳,心裡在恨,恨上天對自己的不公平,恨上天賜予我過多的苦難,恨我沒有機會走進大學校園——即使我選擇刻意去迴避、刻意遺忘,還是會痛,撕心裂肺的痛。同時,我又極度的想念家鄉、我的父母、我的同學、我的書本、我那些獎狀……畢竟我還只有16歲。
淚一直流,一直流,那一刻我軟弱的不堪一擊,我想:就這樣讓我哭死去吧,反正我的面前濃的化不開的黑,永遠看不到光明的到來。
我眼角的紙巾一沓沓的浸濕,玲瓏姐夫有點手足無措起來。“阿秀,你不要哭啊,打了針一會兒就不疼了。而且這不是什麼大病,等天亮了我們就去大醫院看,沒事的,聽話啊。”我淚眼模糊看着他,真是個好叔叔啊,可惜,我註定要辜負他們。玲瓏姐嘆息一聲,拿過玲瓏姐夫手上的紙巾幫我擦拭着眼淚鼻涕,“別哭了,你還很年輕,這麼點病,忍一忍就過去了。人要學會長大,才能忘記傷痛,一味沉溺過去,只會傷了自己。”我一怔,玲瓏姐竟然能看透我的心思。細細咀嚼她的話,疼痛似乎得到了緩解,我慢慢停止了哭泣。
“咳,這才對嘛,沒有過不去的坎。在這邊你一個小姑娘沒有什麼親人,不嫌棄的話,你就把我和玲瓏當你的親人好啦。”玲瓏姐夫討好似的遞我一包紙巾,那笑容讓我瞬間想到一個詞“奴顏媚骨”。我吸吸鼻子,扯出一抹笑容,“我以為,我們早就是親人了。”玲瓏姐夫抓抓頭髮,咧着嘴笑得人畜無害,“是我不會說話,你不難過就好。回頭你想吃什麼,罰你姐夫煮給你吃,天天換新花樣。”額,這算是安慰?犒勞?還是像拿玩具哄小孩子一樣哄我?玲瓏姐額頭垂下三根黑線。“你就知道吃,能不能不要那麼幼稚?”我則拍了下手掌,笑着說,“好啊!玲瓏姐夫做的菜是很好吃的,我能吃出爸爸的味道來。”我清脆的笑聲在空蕩蕩的大廳里回蕩,就像一串風鈴。這是我自打工以來,笑得最真的一次。真好,我把自己找回來了,我現在只有16歲。“不是吧,我像你爸爸,還不至於那麼老吧?”玲瓏姐夫苦着臉,掏出手機,對着手機屏幕搔首弄姿。
“沒個正經。”玲瓏姐啐了他一口,但眉眼之間滿是笑意。“不好,不好,我還是做你的玲瓏姐夫,記住哦,可不許把我叫老了。”玲瓏姐夫一本正經的對我說。我不再說話,其實我還是很痛,痛的我要緊緊的握住拳頭去抵禦一波一波的疼痛,可我願意這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們夫妻,他們如此的善良,如此的真實,我們之間,沒有絲毫距離帶給彼此的生疏,沒有利益帶給彼此的隔閡,沒有誘惑帶給彼此的欺騙,對我的關愛是如此的純粹。我不該抱怨上天對我的不公平,他們出現在我生命中,就是上天對我的恩賜,我該感恩,我該知足了。
(六)我們只是因緣而聚的陌生人
我被確診為腎結石,於是請假回了老家一個星期,每天被母親逼着喝中藥和跳繩,直把自己折騰得只剩半條人命,5天之後逃也似的回佛山。先去工廠,打算找他們夫妻要鑰匙回出租屋放下行李,卻都告之,這夫婦倆已經請假回去了,據說是玲瓏姐夫病情惡化。這未免太突然,我腦袋“嗡”得一聲響,愣了一會兒我慌忙掏出手機給玲瓏打電話。電話沒人接,再打,手機就重複着,“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這冰冷的、機械的語調。我握着手機,一剎那茫然不知所措。和玲瓏姐一起裁皮的琴姐(她們是同一個村的)對我說,“你也不用太擔心了,如果有什麼特別的消息,她會告訴我的,我到時候再轉告給你,”她頓了頓,掏出一把鑰匙遞給我,“這是玲瓏走之前留下的,她囑咐我等你來了交給你。”我木然接過,靜看窗外來消除我的難過。落了大半葉子、光禿禿的的樹榦,無可奈何的看着秋風打着旋兒帶走一片又一片的落葉,嘆息,挽留……
玲瓏姐兩夫妻音訊全無,我焦慮、我擔憂、我難過、我無可奈何。我像一個被遺棄的小孩或者像一個傻子,常常一個人獃獃坐在工廠的湖邊到半夜,聆聽蟲蛙鳴叫,任由冷風將我的眼睛吹得通紅。
就在我以為,他們像掉進大海里的針再也渺無音訊的時候,玲瓏姐兩個月後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她變瘦變黑,若無其事的忙碌工作。好像,她只是去了一圈菜市場回來。我追問玲瓏姐夫的病情,她敷衍我幾句,繼續手上永遠忙不完的活兒。她冷靜、理性、殘酷。我像面對一堵冷冰冰的牆壁,所有的關心、焦慮、失望等情緒向她發泄,都被反彈回來,把我自己撞得內傷。我不知到底是怎麼了。斗轉星移,轉眼又一個月過去,玲瓏姐沉默的就像個木頭人,而日漸消瘦的身影、大而無神的眼眸、固執的、抿緊的、蒼白唇片都在證明,玲瓏姐夫的情況很糟糕。我在玲瓏姐嘴裡得不到消息,我轉而向琴姐進攻。琴姐經不住我的軟磨硬泡,終於告訴我,玲瓏姐夫早已經不在了,死於肝癌。
我痛哭、我尖叫、我用盡一切方法去宣洩我的痛苦,玲瓏姐都只是平靜的做着該做的事情,好像這一切都只不過是一齣戲,戲里戲外都沒有她的影子。有一天她面目表情的跟我講,讓我搬出她的房子,理由是她需要安靜。玲瓏姐夫屍骨未寒,她馬上就變了一副嘴臉,這樣一個冷漠無情的人讓我感到不可思議的心寒。
然而三天後,我收到了她的短信:秀秀,我已經回老家了,家裡需要我。人與人之間,因緣而聚,因緣而散,我們只不過是因緣而聚的陌生人,我和林子峰都只是你人生旅途中的某位路人甲罷了,所以他的離去你不必困擾,好好生活,不必回。
我終於明白,她平時的偽裝只是不想別人看到她的軟弱和狼狽,她終於心力交瘁的時候就躲了起來,回到安全溫暖的地方舔舐傷口。
可是,我以為我們沒有血脈相連,但至少也是心脈相連的,一句“我們只不過是因緣而聚的陌生人”就把我們的過往撇的乾乾淨淨、把我們的溫情挫骨揚灰了,呵,原來是我一廂情願、自作多情的自抬身價,原來我只是他們生命中的“路人甲”罷了。
玲瓏姐夫雲淡風輕地離開人世,玲瓏姐揮一揮衣袖就淡出我的生命里,只剩下我無奈着,受傷着,而又悲傷着……
華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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