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秋雨的無言

　　一夜秋風涼，晨色露為霜，倩影倦單行，枯木落葉黃。看着遠去的列車軌道，昏黃的暮光被斜斜的毛氈細雨擦拭着。面容清癯的離別閃爍不了滯留瞳孔的渴望，也許是秋雨的無言將我們悄悄的模糊，隨着淡淡的秋風飄散在暮靄塵俗中。

　　長久期待換來的是短暫的駐守，片刻停留的鄉愁打翻了整個舴艋舟，滿腹的言語湧入賁口，卻哽咽在喉。喟然長嘆的憤怒，只是低眉的那一溝熱淚滾流。

　　或許是戇直的性格揣摩不了家鄉料峭的季節，罅隙間透露着旱魃的氣焰，遠處碌碡的盤坐姿態閃現了與我兒時模樣頡頏，無限悵然。每到春耕，播下希望的種子於保墒的土壤，就像看到了秋收出糶繁忙的景象，夏日的炎熱絲毫沒有驅趕蠑螈謄錄季節的秧苗，我倥侗的年紀伴着斑蝥的樂趣，徜徉於鄉人們薅草的熙攘。紅白喜事，饗宴的酒席上，年高德劭的耄耋總是幫着小孩兒擤鼻涕以免腌臢了客人，卻不顧凼肥瀰漫的氣息。尤其是在白喜事上，穿着袼褙鞋的鄉村道人總是手舞足蹈，筆尖上的符籙，嘴裡咿咿呀呀不停的叨嘮，彷彿有些瞀儒之氣。我還是最愛這個季節秋風秋雨的無息，它吹走了暑氣，氤氳的暮靄撰寫着玉墀奢靡的擷英，綰髮的少年膠柱鼓瑟緊握黃金甲的戈戟，怨懟的眼神緊逼寒冬的來臨。

　　砥礪的霍霍，寒光照耀鏖戰的戚戚，滿目瘡痍的戈壁，回蕩着楞嚴經佛光的醍醐熙熙，莊嚴的聖殿焚香裊裊的懺意，我祈求三生石上的墨跡，印着楓葉彤紅的丹泥，那是我尋覓前世罪孽的裙裾的飄逸。

　　滿滿秋色的斂眸，似乎拂去死一樣的沉寂，打開窨井般的無意，彷彿疏通了瘰癧的驚喜，嗅到的是秋的芫荽氣味，或許僭越了黃金一樣秋收的笑意。

　　似乎每一張成熟的笑臉，都是那麼的讓人沉醉，彷彿心有所得的回饋，這大概就是秋天豐收的韻味，喜悅的心情是一茬兒一茬兒的使人前仰后翻的折騰。

　　也許是笑得不由自主，笑得太隨意，回家后只想靜靜的坐坐，不想開啟薄唇多說一句話，獃獃的看着腳下不遠的前方，那是自己的影子，還是垂頭灰面真實的寫照，更或一隻木訥的塑像隨人遺落的地方。黑黑的身軀實在是太疲憊，想掩飾毫無表情的面容卻薄如紙片的黑身軀書寫着一頁一頁慘不忍睹的憔悴。

　　然，徐徐的微風輕輕的拽了窗前的紗帳，我被那一抹揮動的招手親昵了，像個孩子，需要有雙大手來撫摸我的額頭，輕輕的，喃喃的猶如搖籃低吟的小曲，教我安然躺下，看着窗外月的雙眸，星星眨巴眨巴的問候，風的大手顫顫拍打的溫柔，我彷彿聽到了蒲扇搖動的守候，還有緩緩呼吸的節奏。歲月輕敲門扣，將我深藏於時光塵埃落不到的心口，秋的問候，時光靜守，幔帳輕柔，酣夢一場一場走不到盡頭。

　　而立之年，人到三十花逢時，九月雛菊仰面笑，一路楓葉紅到臘三十，明天即是初一陳年事，人生幾處黎明始？無聲無息的風雨碾着時光的車輪讓我走完了人生一半的旅程，一霎那的恍惚，新的曙光招募。秋，是去陳藏新的開始，是積累韶華髮髻銀絲的蒼翠，風梳理綠絛的枯槁，滋潤了的泥土龜裂了心雨的乾涸。重拾旅途的行囊，在秋的沉香處仰望月亮，淚雨零鈴終不怨，因為無眠的夜想你，心隱隱作痛，也許你也正臨窗而思，月光透過了窗帘，將你的黑髮，也染成了一層潔白的霜。

　　今夜，月光屬於我，也屬於你，更是屬於無眠仰望的人們，沒有人能夠獨自享受它穿透千秋萬世的光華，於無聲處的明媚。然，燦爛了多少悵然的黃昏，化解了多少黑夜的寂寥，更是，用慈祥的笑容，寬慰了多少漂泊天涯遊子的憂傷與凄涼。在流年繁華跌宕的歲月，還能如此清凈的看天上眾星捧月，人間繁華似錦，攜一縷清光雋永羞澀，回味半生的蹉跎。 原，千里清光依舊，萬目心思同源。

　　於無聲中苟且歲月流光，於無息中奮發與世無爭。每一個收穫的季節是下一個重啟的程序，無形中孕育着新的篇章，燃燒着默默的青春韶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