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感覺

　　幾天前，大舅哥打來電話，說岳母在縣醫院做了胃鏡檢查，胃部有一個“小鼓包”，估計不是什麼好東西。準確的檢查結果後天才能出來。

　　聽了這話，我的心裡掠過一絲陰影。

　　“五一”的時候，我去過岳母家，看到岳母比以前消瘦了許多，知道正鬧着胃病，我們勸她去醫院徹底檢查檢查。可岳母說，常年病，吃點葯就好了。

　　做長輩的總是這樣，有了病不是積極治療而是硬撐着，過去我的父母也是如此。是怕花錢嗎？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他們不想想，真要得了病，即使花錢也不容易治好的啊。再說，有了病不治，有那麼多錢又有什麼用呢？

　　妻子聽到這個消息，早已哭成個淚人。她想如果母親真的得了不好的病，那將會不久於人世。她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像是晴天霹靂。當晚，我也沒有睡好，想起了岳母過去生活里的點點滴滴。

　　在我的印象中，岳母是一個大方正直的人，自己雖然艱難卻樂於助人。年輕時的岳母是村裡的接生員，在這個四五百戶人家的村莊里，許多人家的孩子都是岳母給接的生。岳母性格開朗，愛說愛笑，誰家有個大事小情，她總是熱情想幫；大家也是看準了岳母的正直和熱心，有了事非找她不可；岳母不怕操心受累，總是把託付的事情辦得妥妥噹噹。有的鄉親就過意不去了，到年節下，總是買點東西補服補服，岳母當然是不收的，但有時架不住對方的執着，只好收下，即使這樣，過後再買東西打發孩子送過去。她覺得鄉里鄉親的收人家的東西太見外了。八十年代末期，個體制衣曾在農村流行，村裡許多人為給衣服鎖個邊要跑好幾里之外的集市上去。見此情景，岳母就買了個包縫機，利用一早一晚的時間為大夥提供方便。有不理解的人說岳母是為了掙幾個錢，可他們哪裡知道，別人即使把錢遞到了跟前，岳母也從來沒有收過。也許有人會以為岳母家的日子一定很好，其實不然。直到現在，她仍然住在八十年代末建起的房子里，房檐有的地方已經脫落，每當下雨的時候，雨水藉著風勢就會淌進來。但是岳母就是這樣，寧可自己節衣縮食，也要幫助別人。

　　不僅如此，岳母是個十分要強的人。今年69歲的岳母是1944年出生的，多災多難的生活使岳母變得越來越堅強。她思想先進，易於接受新事物，事事不甘落後。許多年來，忍辱負重，盡最大努力為孩子們的成長提供良好的環境，而且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改革開放后，曾干過個體制衣，承包過果園，開過翻砂廠，每一件事都讓人敬佩不已。去年的時候，年近古稀的岳母又從外地引進新品種，種植了一片葡萄園。當時，對於岳母的舉動，很多人不理解。但秋天，當瑪瑙似的葡萄令人垂涎時，不由得不由人們對岳母的勞動和和艱辛讚嘆不已。前幾天“五一”的時候，我來到岳母的葡萄園裡。嫩綠嫩綠的葡萄秧正蓬蓬勃勃地生長着，仔細看還能看到米粒大小的葡萄一串又一串，那麼可愛。岳母興奮的說：“今年是第二年結果，果又密又好。秋後，一定會有比去年更好的收成。”我笑了，心裡預祝着岳母的夢想成真。

　　前幾天閑暇時，我偶爾讀到了散文家汪曾祺先生的散文《葡萄月令》，令人耳目一新。這篇散文初看時像是一篇介紹葡萄生長過程的說明文，但細品后卻覺得富有詩情畫意。我忽發奇想，何不讓岳母看看這篇散文呢？這篇散文對於葡萄種植可能沒有太大的幫助，但可能會在人的思想上打開一扇神奇的窗戶，得到的是勞動之外的另一種享受。於是，我把書保存起來，準備下一次去的時候交給岳母。可是，我的這一想法還未及兌現，卻得到了這一令人忐忑的消息，我的心裡很不是滋味。果真如此，該是多麼令人遺憾啊，還有那片果園，岳母綠色的夢想！

　　我們在忐忑不安中煎熬着，度日如年。三天之後，鑒定結果出來了，是胃潰瘍。聽到這個消息，我們歡欣鼓舞。多日壓在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了地，如釋重負。此時此刻，我竟然產生了一種幸福的感覺，像是一股暖流，溫暖全身。

　　什麼是幸福？這就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