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里的回憶

　　??“如果有傷感，也是因為一盞燈在夜裡喚起所有的回憶。”——題記

　　??在我的記憶里，有兩幅關於燈的畫面。第一幅是初中讀書時所用的簡易煤油燈，是用廢舊墨水瓶做的。在塑料瓶蓋上鑽一個洞，然後用一塊牙膏皮包着一根棉條穿過這個洞，再在瓶子里裝上煤油，燈就做好了。那時，幾乎每個同學都有一盞這樣的燈。（很少有人用蠟燭，因為在那間漏風的教室里，一支蠟燭會很快流乾眼淚。也很少有人用燒汽油的罩子燈，因為玻璃燈罩易碎，而且汽油又貴又不經用。）可是我的同桌——一位姓徐的男生卻連一盞這樣簡陋的煤油燈也沒有。於是，我只有找來一塊石灰磚放在我倆的桌子中間，然後把這盞小小的煤油燈放在磚塊上。放高點，它照亮的範圍就大些了。就這樣，每個晚自習，我們就一起把頭湊到昏黃搖曳的燈光下，艱難地辨認着一個個油墨印刷的文字。一股股黑煙從我們頭頂騰起，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煤油味。一不小心湊近了，頭髮會燒得“滋滋”一響，然後散發出一股焦臭味。

　　??有一天，我忍不住在爸爸面前說起這位同桌從不帶燈，害得我的頭髮常常被燒的事，語氣里充滿抱怨。爸爸對我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能把光明送給別人不好嗎？”我的心立即豁然了，不再為此感到憂煩，反而害怕起他會因此而不好意思，便故意經常向他借點紙筆之類的東西，然後很坦然地請他和我一起共燈。

　　??再一幅畫面是在飛機上看到的。那時，衝動的我突然很想見一個人，便連夜坐上了飛機。當飛機飛到他所在城市的上空時，我懷着一顆激動興奮的心透過舷窗向下張望。蒼茫的夜空下是一片燈的海洋，星星點點、密密麻麻的燈光比晴朗的星空更為壯觀。那些閃爍的彩色霓虹燈就像一朵朵盛開的鮮花，給璀璨的大地更增添了幾份生機和浪漫。在無邊的夜色里，突然看到這明亮的一片，驚嘆之餘，心中自是充滿了歡欣和嚮往。可是，我的心卻突然在這萬家燈火中變得憂傷，我探尋的眼睛也因為這滿地的流光溢彩而感到迷茫，不知此時他在哪盞燈光下？這滿城的燈光又有哪一盞屬於我？

　　??一燈如豆，思接千載，那搖曳在紙窗上的燈光曾寄託了古人多少美麗的情感啊！“有約不來過夜半，閑敲棋子落燈花”，有久候朋友不至的悠閑寂寥；“獨抱濃愁無好夢，夜闌猶剪燈花弄”，有相思而不得見的凄苦無奈；“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有促膝而談的溫馨纏綿。蒼茫的夜色中，一點燈光就是一雙溫柔的眼睛，它注視着人間的悲歡離合，默默傳達着人們的深情厚誼。可是，如今在滿世界的華燈高照里，有多少人會珍惜明亮的燈光並對它充滿着嚮往呢？在滿街的燈紅酒綠里，又有多少人能夠在一盞燈下久久地等待呢？又有多少人在乎那盞久久等待着他的燈呢？原來，燈光可以使我們看見很多東西，也可以使我們看不見很多東西。??

　　文/荷鋤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