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總有一扇大門為你而開

　　坐生娘娘立生官

　　兒子自打出生，可謂命運多舛。

　　接近而立之年，才添此丁。因是大齡產婦，終日惴惴不安，尚未娩出，就添紛擾，在母腹中就胎位不正，B超顯示是頭上位。按摩，趴卧調理均未能改變倔強的小兒。隔壁大媽安慰說：坐生娘娘立生官，立生的孩子將來有福氣。

　　福氣不福氣，生下就好。聽人說這種胎位的分娩有很大風險。十月懷胎，本想剖腹產，可當晚手術室被別的孕婦佔用，沒有多餘的手術台了。此兒也是過於着急到了產床就立着生了出來。出生沒有帶來喜悅，反而更加着急，娩下后乾乾淨淨的但是沒有呼吸，產科大夫和護士一家人手忙腳亂，還是產科大夫迅速清理口鼻污物後進行了口對口呼吸，搶救十幾分鐘，聽到了兒子的第一聲響亮的鳴啼，才長長舒了一口氣。病房第二天，發現此子右手四指一直握住拇指，輕輕掰開四指，惶恐中發現小兒拇指竟然是畸形的。一家人重又陷入陰霾之中，因擔心過度奶水也供應不足了。請教醫生說，等孩子大一點可以做手術，心裡才有了一絲放心，反過來自我安慰，上天為順利生產的兒子打開的一扇敞亮的大門。

　　老人老來得孫，自然欣喜不已，整日像過節一樣。母親整日忙碌侍候在床前，出出進進，換洗褯子，餵養小兒。父親端湯送汁，熬制豬蹄和鯽魚湯，送飯的功夫慈愛的看看摸摸小兒的臉。母親說我們兄妹小的時候也沒有這麼盡心。

　　難喂的鳥兒

　　小兒一天天長大起來，跟別的孩子無異，學話挺早，說話結實。因為孩子有手上的這點缺陷，心裡覺得虧欠孩子，儘管生活不富裕，也是傾盡所囊吃的玩的盡量滿足他，但是此兒天生好動，自打學邁步就不會走，離開懷抱就跟頭把式的跑，滿頭滿臉摔的都是疤痕。最高興的是同事們像玩具一樣離老遠扔來扔去，稍微安靜的時候就是用嬰兒車推他到半裡外的省道上看汽車，在一輛輛汽車風馳電掣駛過的當口，迷迷瞪瞪的就睡倒在車裡，最看而不厭是到窪里看磕頭蟲提油機，表達不出來去幹啥的時候就點頭模擬要去看磕頭蟲，也不知道哪來那麼大興趣。頭疼和是這傢伙基本不吃飯，那時候最好的零食就是蝦條和方便麵之類的垃圾食品，他卻樂此不疲，改善生活問他想吃什麼，當然是方便麵，每次吃飯都是大人拿着飯碗在跟在後面追着吃，偶爾吃上一口，都是奶奶最大的欣慰，有時吃上半個雞蛋，奶奶要在鄰居中誇讚幾天，看到別的孩子吃飯狼吞虎咽，永遠吃不飽的樣子，奶奶就羨慕的不行。“給孫子喂飯像給鳥兒餵食”，奶奶到今天還這樣說。只到這傢伙長到十七八還沒有正經吃過饅頭。因為營養不良，三歲多患上了多動症，除了乾咳外，還擠眉弄眼的，看着那個難受啊，到張店南定尋訪到一個老中醫，給開了幾幅中藥，煎后軟磨硬泡的哄着喝完了中藥，才稍微有了好轉。望着小兒跌跌撞撞的身影，感謝上蒼在眷顧著兒子，讓他還算健康的成長。

　　哄不進的幼兒園

　　在奶奶端着飯碗追趕之中，皮包骨頭的小傢伙到了該上幼兒園的年齡。可能是對於兒子缺陷的愧疚，一家人生怕他受到一點委屈，也許是溺愛過度吧，這傢伙離不開大人的羽翼罩護，對上幼兒園一直抵觸。送園的第一天在一家人的對幼兒園美好的描述中，對滑車和小朋友感興趣的傢伙，興高采烈的被載到五六里開外的一個私家幼兒園。他媽先跟他玩了一會，這傢伙可能預感到可能他媽要把他狠心撇下吧，跟大人寸步不離，真把他放下走的時候，這傢伙哭的呼天搶地，滴淚交加，完全不顧了男子漢的形象。直到有經驗的阿姨把他抱到教室里，他媽走了很遠還能聽到撕心裂肺的哭聲。他媽邊抹淚便急匆匆的走開邊默念着：兒子，總有一天你要離開溫暖的巢穴，出去自己飛翔的。等到放學接孩子，早已扒住大門往外張望，看到他媽象鳥一樣就飛了出來。第二天去接他，還沒有下班，旁邊住的一個大娘說：“也不知道誰家的孩子，打昨天老在門口邊哭邊打轉轉，真可憐啊！”老婆說，接上孩子，一路是哭着回家的。再去送，說啥也不去了，就騙他說去老家奶奶家，才勉強上了車，到了路口頓悟后，就從自行車上往下跳，急忙摁住后，還不依不饒，“我不上育兒園啊，我要去奶奶家啊”，狠狠心硬把他塞進了幼兒園。這傢伙感覺抵抗無用后，慢慢順從了，但是每天在幼兒園門口必須得買上吃的，玩的。在幼兒園也沒學到啥東西，我去接的時候，看到小朋友都在學跳舞，這傢伙躲在隊伍後邊濫竽充數，自娛自樂。哎，學多學少的無所謂，兒子總算邁過了幼兒園的門檻！

　　幸運的偽義務教育求學路

　　在幼兒園修鍊完畢，更頭疼的小學入學又讓我焦頭爛額。位於城鄉結合部在小城有沒有房子，如何讓小兒進入當時師資和設施最好的國辦學校又成了困擾我們的大難題。自己身為教師，深知教育環境對孩子影響巨大，坊間小孩子跟大人學的什麼罵人的村間俚語都會，想想小屁孩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話講着粗野的話就害怕。可是窮教師在紛繁複雜社會上是睜眼瞎，人認不得幾個，囊中羞澀又沒有送禮的經驗。在煎熬中，同事幫忙終於找到公安局戶籍科，在學校報名之前把兒子戶口上到城鎮戶籍，從此一家三口法律上就不是一家了。小學階段一沒特長，二沒超常智力，一直沒有讓我驕傲的亮點，家長會基本分析不到兒子，不上不下，半死不活的，老師的話就是跟趟吧。印象最深的是臨近畢業時，家長電話叫家長去學校，知道可能有急事，心急火燎冒着寒風趕到班主任辦公室，老師介紹說兒子拿玩具槍打中了同學臉部，介紹了孩子表現，一副不屑和痛心的表情：“你的孩子，哎……”兒子一會兒不知從哪裡又拿來一個玩具槍交給老師，用無辜可憐的眼神乞望着老師。我心底突然就湧起了一股悲涼和憐惜，老師的不信任已經在孩子的心底埋下了種子。

　　兒子什麼好事沒趕上，拿錢的事一件沒拉。小升初，小城初中辦了雙語班，雙語就是漢語和英語，難道非雙語班就不是學這兩科？別人家孩子都上，咱也不能讓孩子摔在起跑線上吧。明知是個圈套，就看中了套中的誘餌了，勒緊褲腰帶也讓孩子上吧！雙語有名額限制，還要加試特長，兒子的成績不突出，特長什麼也沒有。冥思苦想后找了個捷徑，找到教美術的同事，突擊簡筆國畫。沒想到歪打正着，兒子考完后信心滿滿，說監考老師讚許他的作品。切，真夠糊弄人的，練習了不到一周的國畫，還就會畫小雞，老師還讚許？誰知道兒子還真的被錄取了，從那時起我就認為兒子是福將！

　　每年將近半萬銀子供着的兒子初中仍然不溫不火，不急不躁。要好的同學有幾個，成績好的不多，還都不是本班的。成績還是中游搖擺，但也沒有學上不良習慣，幾個要好的朋友也都仁恭禮制的。每次回家兒子談班裡學生戀愛、吸煙、喝酒，就欣喜兒子沒有同流合污，隨波逐流。轉眼畢業季，兒子能耐了，經常跟我談古論今，思維縱橫馳騁。可小城教育又出新招，高中要招收四個實驗班，一家人又犯了愁，共同給兒子施加壓力，兒子默默順從了，從上小學沒見兒子這麼用功過，屋裡的燈經常到半夜才熄。偷覷着門縫裡透出的光，欣慰的同時，反而擔心長此以往這傢伙身體會拖垮。功夫不負有心人，兒子以不好不壞的成績考入了高中實驗班。上天再一次眷顧了兒子，兒子又跨過了一道高高的門檻。

　　不輕鬆的高中生涯

　　升高中期間，看到兒子成績蒸蒸日上，為了讓兒子多一條可供選的求學路，也為試試牛刀，領兒子到省內一家著名民校參考竟然也被錄取。掂掂手中銀子還是放棄了民校，兒子到今天還耿耿於懷。

　　進入高中，才真正參加到白刃戰，拼體力，拼智力，家長會上班主任磨刀霍霍，班幹部介紹學習緊張時同學帶中飯在教室邊學邊吃，被窩裡打手電徹夜攻讀，才深切感受到教育對學生的摧殘。兒子又是靠小聰明進入實驗班，基礎總是不牢固的，而不斷增強的自尊心又讓他不甘落後，在巨大矛盾中，兒子屋裡的燈光熄的更晚了，正長個子的時候，變得又黑又瘦。幾次考試，面對着起起落落的成績曲線，有過沮喪，也有過欣喜，我也隨之喜憂變換。

　　學習上幫不上忙，就轉移到改善兒子營養上。等兒子每天晚上十點多下晚自習，在心不在焉的調換着電視頻道中，就湧現齣兒子拖着疲憊的身子風雪夜歸，冒着濃霧摸索騎行，迎着驟風暴雨澆跋涉，頂着炎炎烈日踽踽獨行的情形。為兒子能做的唯有再深也夜幕中，為兒子亮一盞燈，讓他晚歸看到明亮的窗口能感到一絲溫暖。每天聽到兒子夜歸的符號：儲藏室的們在萬籟俱寂的夜裡“哐當”一聲，那顆牽腸掛肚的心才會平息……

　　我們幾乎也忽視了兒子手上的缺陷，很少能看到他的畸形的手指，不知是兒子有意無意的躲藏還是兒子根本沒有當一回事。要感謝老師和同學沒有刻意的注意或者不注意特意關注，總之兒子陽光燦爛，心理上沒有絲毫的陰影和自卑，還是班裡的朗誦高手，曾指定主持學校的詩歌朗誦會。

　　上天為兒子打開了這麼多扇沉重的們，也絕不會吝嗇再一次一次打開明亮的門窗！況且，家裡一扇明亮的窗戶一直在為你亮着！

　　成稿於二〇一三年六月十六日父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