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正經事

　　編者按：隨心所欲的隨筆，穿插一些作者的感悟、感嘆與思考。由狗吃草，聯想到下雨，由下雨談到做夢，談到魯迅和他的作品，再從天氣的無常，想到法人代表的類似——就在這種看似平常的敘述中，引出了主題：一件必須要做的正經事，“淘寶”自己中意的舊書。舊書在這裡成為一種生活方式，一種消遣，一種享受，一種逃避。顯然，舊書已經成為一種符號。於隱約中，我們似乎感到，作者是在尋找當代社會早就遺失和拋棄的真善美，那是“物美價廉”的，一種信仰，一種純真，一種唯美。它們，沒經過包裝，沒經過“廣告”，不會有“買櫝還珠”的走眼，也不會“舊瓶裝新酒”的乏味。而這種“舊書”，也恰恰反映和暴露出今天文化領域及市場的骯髒和齷齪。有什麼東西可看，有什麼東西可相信？作者思路很好，語言饒見趣味，淘書的過程寫得很有韻味。於匆忙中，如果慢慢沏茶，就會有更多味道馥郁起來。在物慾橫流的今天，將讀書作為一件正經事，確實是一件難得的好事！作者的文字樸素，自然親切，不矯飾不雕琢，耐人尋味。隨性的文字把自己的生活常態呈現給讀者，生活的點滴，也能咀嚼出生命的真諦。

　　一件正經事

　　那天黃昏，我吃完飯，放下飯碗，趿拉着拖鞋，領着大頭到公司院子里去散步。大頭興奮地撒完歡就鑽到草坪里趴了下來，張着嘴，伸着紅紅的舌頭，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大頭喘了一會兒粗氣之後便慢慢地站起身子，像頭小山羊似的，悠閑地張開嘴巴，有滋有味地啃起了草坪里的青草。

　　羊吃草、牛吃草、馬吃草，兔子吃草，這，三歲的小孩子都知道。小狗吃青草，這事可就有些蹊蹺了。

　　“嶧山戴帽狗吃草，大雨不久要來到。”我的腦子裡突然想起這句流傳於我們魯南地區的民間諺語，便不由自主地抬起頭來看了看天空。天上不能說是晴空萬里吧，可怎麼看也看不出來像是有什麼大雨就要到來的意思。

　　六月天，嬰兒臉，說變就變。我還是趁早回家吧，等一會兒要是真的來了大雨，給淋個落湯雞，那可就不合算了。我心裡這麼尋思着，就喊着大耳朵回了家。

　　我到了家，進了屋裡，不大一會兒的工夫，外面果然黑了起來。我坐在沙發上點燃一根香煙，一根香煙還沒有抽完，外面的天空上就烏雲滾滾，雷電交加，片刻之間，狂風暴雨一起撲天蓋地而來。狂風暴雨是什麼時候停下來的，我不知道。因為我躺在床上看魯迅的“偽自由書，”也叫“不三不四”集，看着看着就睡著了。

　　那天夜裡我做了幾場夢，每段夢都沒頭沒尾，都是一些希奇古怪的情景。早上睜開眼睛的時候，我還能模模糊糊地記得幾個片段。其中的一段夢是我成了劉羅鍋，提着洪七公的打狗棒飛到和珅的家裡，打得和珅哭爹叫娘的時候，蔣門神提着一把大刀沖了過來，我大喝一聲迎了上去，幾個回合下來，就把蔣門神打得頭破血流，跪地求饒。我刷牙洗臉的時候，回味着那段夢，還覺得挺搞笑的。儘管那段夢做的挺荒唐，可我的心情卻着實是挺愉快的。

　　吃完早飯，臨上班的時候，妻子跟我說：“昨天晚上的風可大啦，大雨下的可厲害了，屋裡挺涼快的，你連電燈都沒關上就睡著了。”

　　我笑嘻嘻地說：“是嗎，我睡得挺香的，一點都不知道。”我嘴上這麼說著一條腿就已經邁出了屋門。我在路上走了不到一百米，腦門子上就冒出了汗珠。心裡尋思着，這鬼天氣，就像我們單位的法人代表一樣，反覆無常，沒點準頭。昨天夜裡還涼絲絲的，一大早上就這麼悶熱，到了中午，不把人們都給熱暈了才怪。

　　這些年來，每天到了公司，進了辦公室的第一個任務，那就是泡上一壺龍井茶，然後坐在沙發上蹺着二郎腿，自斟自飲。喝足了茶，讀讀報紙，看看閑書，或者是玩玩電腦。到點下班了，便不緊不慢地邁着四方步回家喝酒去。

　　我習慣性地坐在沙發上喝了一會兒茶，然後起身從書櫥里拿出一本魯迅小說集，返身又坐在沙發上，有一段無一頁地看起書來。

　　魯迅的小說，除了“阿Q正傳”和“狂人日記”還有一點讀頭之外，其餘的那幾篇小說，我感覺着都沒有什麼情趣，也讀不出什麼滋味來，尤其是他的《故事新編》，什麼“嫦娥奔月”，“不周山”的，我實在是讀不出什麼特別的感覺來。

　　“一怕文言文，二怕寫作文，三怕周樹人。”時代的變遷，思想的轉變，有些人已經厭倦了魯迅的文章，把魯迅先生的文章請出教學課本去，也就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了。

　　魯迅的作品，大都是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的社會產物，有一定的歷史意義，也曾經教育、培養了許多有志之士。可對於像我這種沒有什麼政治頭腦，性情懶散的社會底層的閑人來講，讀他的小說，讀他的文章，還不如去讀金庸的武俠小說來勁，還不如去讀幾篇豐子愷的散文有精神。

　　這幾天手頭上沒有什麼新書，我耐着性子看魯迅的小說集，還有幾篇沒讀完，不知道為什麼，那天上午就是再硬着頭皮也看不進去了。於是呼，我就索性放下書本，信步走出辦公室，隨口喊了一個同事，一起到街市上出售舊書的書店裡去散散心。

　　那家出售舊書的小書店，對我來說是個非常實用的知識寶庫。我平時只要積攢了幾個零花錢就好跑到那家小書店裡買上幾本舊書。一元錢，二元錢，或者是三元錢，頂多五元錢就能買到一本自己喜愛的舊書。那家小書店裡出售舊書的價格，對於我這種喜歡買書看，又沒有多少閑錢的人來講，確實是一件挺合算的事情。

　　我精心地挑了十本書，一律都是二元錢一本的，全都是當代和現代著名作家的散文集。我的雙手挑書挑得髒兮兮，衣服也讓汗水給濕透了，可我很高興。因為這些書若是到新華書店裡去買的話，每一本書起碼都得要花費二三十元錢不可。

　　我和同事臨要走出書店屋門的時候，書店老闆連忙滿臉笑容地走了過來，他嘴裡一邊說著歡迎我再來，一邊順手在門口的櫃檯上拿起一本朱自清的散文集送給了我。我微笑着從書店老闆手中接過書來，嘴上說了句謝謝，心裡尋思着，二十元錢買了十一本書，這種便宜的事情到哪兒去找呀！下次我要是不來的話，那不是大腦有了毛病嗎。

　　這幾年，買書、看書對我來講既是一種消遣，又是一種享受；既是一種逃避現實的手段，又是熱愛生活的一種方式。在孤獨寂寞、沉悶壓抑的工作環境里，尤其是像我這個讓生活和工作給擠壓得喘不過氣來的理想主義者，不買書，不看書，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把自己給憋悶成一個精神病患者。

　　回到公司，進了辦公室，我用一條毛巾把那十一本書擦得乾乾淨淨，一本一本地放進書櫥里。我站在書櫥前看着書櫥里那一排排的書籍，心裡尋思着，這些書，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能給我的生活帶來一些意想不到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