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埡軒：太多的來不及

　　莫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生活里，在我們身邊，那些事，那些人，總有着太多的來不及，不像戲劇，沒有綵排，不經意間， 隨時上演。我們總以為時間會等我們，容許我們從頭再來，彌補缺憾。。。

　　一、機場的愛情

　　在這幾平方千米的機場上，一片嘈雜，過往的人流不斷擁擠着，來來回回，去無終！他，高遠。一個石油公司基層審計員，她，石曉林，飛機場的一個過關安檢員，就這冥冥之中相遇，相知。因為她的誤檢，導致他倒誤班機，去不了瑜林，三年的簽約合同可能就這樣毀在她的手裡。多次的爭辯，多次的糾纏，最後讓兩人放下嫉恨，在飛機場的休息食客廳里，度過一個漫長簡單而乏味的下午。兩人相對而坐，石曉林含情脈脈，說著：

　　“三年前，你第一次來機場，我就見過你，那時候你苯苯的，連超大的行李你都要帶上飛機。兩年前，你送女朋友出國，那天你哭的像個小孩似的。大概一年前，你喝多了過安檢，倚着安檢門，怎麼都不肯走，是你同事把你拉走的。瑜林發現了石油田，CA909，飛瑜林。三年來，你每周2都來機場，你的身份證頭四位是2201，你是吉林長春人。”

　　是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精準，當他驚訝的眼神望着對面對石曉林所說的話的時候，石曉林遞給了一把打火機。再次，他問：“這是以前的女朋友送我的打火機，怎麼會在你的手裡？”

　　“那天你喝多了，在你身上檢出這個打火機，我說我可以替你保管，你說不要了，送給我”

　　他帶着那一絲暖微的感動回應着：“我怎麼什麼都不記了！”兩人對眼交換之間，沉默中多了分無奈。石曉林微微的低下頭，他看不到她眼裡的憂傷，那略帶溫度的眼淚。不久，兩個人就這樣背對背，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他終於等到去瑜林的班機，去坐飛機的路上，不斷回憶這幾年在飛機場的那些事，那些人。逐漸，有了清晰的認可。依如往常，他們又相遇了，安檢時，他問了句：“今天的這一切，是你故意安排的吧？”石曉林搖了搖頭：”三年來，你每周2來機場，這裡有16條通道，我有16分之1的機會看見你。以前我總是想，早晚有一天，我會認識你的！好了，走吧！他沒有再回應石曉林的話。轉身的那一瞬間，石曉林轉頭看了看他離去的背影，淚水竟好不爭氣地流下來。。。

　　他走向班機的時候，都在回想着石曉林對他說的每句話，終於懂了，望着手心裡的打火機，心好象突然滴落滿了石曉林薄涼的淚水。原來，她，石曉林。至始至終，才是他生命里唯一的那個女神，猛一轉身，向那安檢門回跑，

　　他沒有找到她，就這樣靜靜的消失了，久日後，還是一樣，沒有她的消息，問盡機場所有的工作人員，沒人知道他的那個她到底去了哪，就這樣曲終人散，雲散煙消。他那千百般的來不及，說什麼也無濟於事了，為何一開始觸動心底的感鉉時，不再說多一句：“我愛你”不說也罷，一個簡單的擁抱，可能都會有一段至死不渝的愛情，三年的等待，一切都晚了。終究，愛。沒有說出口。有些東西失去了，就在也回不來了！再也沒有一個人，讓你看到眉眼間都是火花。再也沒有一個人，讓你會輕揚唇角，看到她的皺眉，欲以身代勞，只願她好，歲月無驚。。。

　　二、母親最後的回應

　　我的朋友，一位海軍。一年四季常航游四海。海軍衫的標誌，把祖國的大海全裝在胸中，做一朵敢於拼搏的美麗浪花。他是祖國大海保衛者，柱石之堅，堅韌不拔。

　　母親時常想念着他，由於他的忙碌，幾個月才有那麼一次電話打回家，嘟了許久，電話通了。母親的語言有些吃力而緩慢：“兒啊，是你嗎？現在又是在哪裡了？海上大風大浪的，在那裡過的好不好？一個人要好好照顧自己，別太累，要吃飽，知道自己暈船，你還去干這些，媽給你的葯帶了沒？爹挺想你的，最近他也老是腰酸背痛的，家裡就媽媽一個人打點着，什麼時候回來看看爸爸媽媽，我們都挺想你的，媽很好，別擔心，過幾天能回來嗎？媽媽想見見你。。。”

　　“快了，媽。最近執行任務很忙，回家會跟您說的，您也要照顧好自己，有時間我會回去的看望您兩老的，別擔心，我很好，掛了啊媽，有事要忙。。。回去再和您兩好好說啊”

　　嘟嘟幾聲，就這樣掛了，僅僅幾分鐘的通話，對他母親而言。多麼的寶貴。母親這頭早已淚流滿面，她想兒子，自上次一別，又有兩年多沒見，家裡冷冷清清的。

　　兒子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得了晚期肺癌，已不剩下多少時間，她不敢把病情告訴兒子，怕他丟掉工作，怕他路途遙遠，回來辛苦。

　　一個月後，母親離開了人世，在外航游四海的兒子，他全然不知。

　　那日，家中外，那薔薇花落，絢爛至死，漸漸地歸於寂滅。一場冷落的煙花，就此終結。無聲亦無息，碾作塵土。

　　幾個月後，驕陽似火的中午，兒子依然在海上，進行着他那艱辛的海上任務，過了許久，突然間，烏雲密布，風雨交加。不同的是，猶言凄風苦雨，兒子突然想起了遠在他鄉的爸爸媽媽。停巷后的他，第一時間就給家裡打了電話，嘟了好久，都沒有人接聽。

　　三翻四次地打了好多回，終於通了，電話那頭是陌生的聲音“喂，你好，請你XX的兒子吧，你爸爸住院了，告訴你個很不好的消息，你媽媽去世了，一個月前的事，我是你鄰居，幫你爸爸看屋子呢，你啊，趕緊回來吧，”

　　兒子頓時呆住了，真不敢相信，就幾個月的時間，怎麼都變成了這樣。時間，是可以摧毀很多東西的，包括生命。

　　北風呼叫，大雪飄飄，似乎，今年的冬天倍般冷刺骨，兒子去醫院看望年邁的父親。夜深了，床上的父親睡的挺安然。時斷時續的昏迷已經好多天。兒子就這樣靜靜地守着，父親恍惚地醒一下，嘟噥幾句，口齒已經很不清了，卻都聽得懂：“別愧疚，你媽在天之靈不會怪你的。我很早就想把你媽的病告訴你了，她不讓，怕你擔心，沒想到，你媽就這樣走了。哎。我也老了，是時候下去陪伴你媽媽了，我只是遺憾我還沒抱孫子，所以你小子要爭氣點，以後的你要堅強，做個對祖國有用的人，什麼事都要有分寸，不能莽撞！

　　兒子點了點頭，沒有說多一句，那淚，是甜的。

　　冬雪初霽，晨曦里，兒子看着窗外寂靜的雪路。風輕輕地吹，時有零星的雪花在飛舞，在空中旋轉后，然後靜靜地飄落，融入大海，落在樹枝，融入心裡。

　　一縷淡淡的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兒子突然想起了當年，母親健在時，母親的手，好比這一縷溫暖的陽光。此時此刻，都是無母的人了，天氣與心態，他顯的是那麼的悲涼。

　　接到父親醫院的一個電話，他急忙出門，一個不小心，踩在雪后成冰的台階上，一跤滑倒，“啊”一聲。分明是叫天，天不應，他卻聽見耳側有低微的一聲“唔”，跟小時候在雪地里玩耍摔倒，母親安撫的那一聲完全一樣。又一次，在遙遠天上的母親，回答了他的呼喚。

　　剎那間，他跪在冰冷臟污的雪地里，淚如雨下。。。他只做了母親28年的兒子，而母親的疼愛和寵眷，卻要長長久久地，伴他一生。

　　一棵樹的晚年是孤獨的，因為葉子落光了，它還活着。雨停了，太陽呢？沒有太陽，看不到溫暖，但你要知道，太陽始終存在，因為天還亮着。你呢？自己人生中有着多少的來不及，當你回想時，感知如何？遺憾多少？！

　　2013.1.14/夜/軒/筆 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