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說愛你

　　生命如此短暫，生命如此脆弱，當該愛時就愛吧。有些事情，輪不到人的控制，有些話，還是早些說的好。命運，從來就不是掌控在自己的手裡。——題記

　　【兩封信】

　　（一）

　　餐廳里，昏暗的燈光為用餐的顧客營造了些許的浪漫，帶着古典的裝潢更是給人一種復古的感覺，彷彿回到了六、七十年代的世界。這裡的人不多，也很幽靜，也許是因為這個地方不是那麼便捷，沒有開車的人想要到這裡比較麻煩。餐廳的一角，一架鋼琴前坐着一位戴着墨鏡的男子。他優雅的揮動雙手十指，十分投入的在鋼琴上彈奏。琴鍵在他手裡升起醉人心扉的音符，

　　若蘭閉着雙眼，靜默的享受這片刻的安寧。經過一日的辛勞，難得可以讓思緒隨着婉轉的音符，飄蕩於自己的世界。也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皓然三個星期前的那一封信，一封催人熱淚的信。

　　三個星期前，她被上司美霞叫入辦公室里，告訴她一個讓她震驚的消息。這是她在工作生涯里最意想不到的消息。美霞告訴她，她所領導的全體工作人員一致投票，要她辭去工作，換一個新的上司。這對若蘭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打擊。若蘭日夜不停的為工作而忙，一周里總有兩三夜留在公司加班，對待員工總是平等視之，為何會遭到如此命運？她的心好亂，更是難過。一直以為自己做得很好的她，突然間聽到這種消息，叫她如何不感到萬念俱灰。

　　當天，她也沒有心情加班，縱然工作還是不留情的迭起，縱然她還有未完成的計劃書。下班后，她一個人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望着人潮熙來攘往，只感到一陣孤獨侵襲心頭。突然間，這個世界彷彿黑暗了許多，而每一個和她擦肩而過的人，都似乎帶着一張猙獰的臉孔，對着她而嘲笑。想起自己有生以來，第一次遭到如此的羞辱，總有一股鬱悶哽在喉頭，呼之欲出！

　　她好想找個人訴苦，於是翻開手機，找了皓然的手機號碼，寫道：＂皓然，明晚有空嗎？吃個晚飯如何？＂

　　於是，他們約好了隔日傍晚在世界貿易中心的海港見面。然後，她繼續的如行屍走肉般行走在忙碌的街道。夜已下垂，月已升空，街上霓虹燈閃爍，車輛吞煙吐霧，可是若蘭的心情卻無法平復。就這樣，她似孤魂野鬼的在街上流浪了一夜。

　　與美霞的一席談話，讓她當夜徹夜難眠。忽然間，她似乎覺得自己所有的勤奮都付諸流水。她更為員工們對她的誤解而感到心酸。

　　（二）

　　隔夜，和皓然吃完飯後，他們來到海港的碼頭漫步。那晚的天空很晴朗，只見下弦月高高的掛在天邊，無言的俯視世間的喜怒哀樂。若蘭和皓然選了一處人煙稀少的地方，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海風徐徐吹來，把若蘭的長發吹得四處飄散。皓然靜靜的望着若蘭頻頻用手整理秀髮，感覺那是一副很美麗的圖畫。

　　用餐的時候，皓然就已經感覺若蘭情緒不高，因此也不打擾若蘭的思緒。過了一陣，若蘭開始嘮嘮叨叨的向皓然合盤托出整件事件，更問皓然她嘔心瀝血的為公司打拚，怎麼會換來如此的待遇。皓然始終只是坐在一旁聆聽她的敘述，偶爾開口說了一兩句話。其實，若蘭也不是真正的想從皓然身上得到什麼答案。她只是一個藏不住話語的鳥兒，總得將自己心中的鬱悶說與人知。選擇了皓然，是因為她知道他是一個很好的聽眾。

　　＂碰＂的一聲，海港對面聖淘沙的天空突然爆出一團火花，讓若蘭和皓然驚訝了！這是突如其來的一幕，不是他們事前知道的。在那一剎那，若蘭興奮的握着皓然的手，蹦跳着道：＂你看！好美啊！＂

　　＂真的很美。＂皓然的心突了一下。這是他第一次看見若蘭的童真。

　　那場煙花持續了五分鐘。若蘭和皓然默然的望着煙花在空中綻放，化作點點流星雨，斜斜下墜。望着數十個色彩繽紛的煙花在空中展現光輝，然後消失，只剩一團煙霧瀰漫在空中，遮蔽了明月，遮蔽了眾星，皓然的心底突然想起好景不常的俗語。他側眼望着若蘭，在心裡默默禱告，但願她能夠順利渡過這一關。

　　那夜，回到家后，若蘭習慣性的打開電腦，準備瀏覽一下網絡。突然間，郵箱顯示有新郵件，驚訝的看見皓然的信件。點擊一看，身受的萬般委屈以及歷年來的寂寞，被皓然真誠的心語打動，淚泉決堤，臉上掛滿了感激的淚水。信里皓然寫着：

　　＂若蘭，突然間，我很想寫一封信給你。也不知為何，經過了今夜的晚餐，以及聽過你的訴說，我為你感到憤憤不平。因此，有些話我必須說，有些事我必須做。然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給你寫下這封信，讓你不致感到孤單。當你走入餐廳的時候，一如既往的春風滿面，一點也看不出你昨晚經過了一個失望帶憤怒的夜晚。直到你開口說你收到了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才看到你臉上的無奈與悲哀。

　　承蒙你看得起我，對我信賴，讓我感到陣陣的欣慰。你將你的心酸一五一十地說與我知，毫不保留地傾訴，使我覺得當時的我扮演了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我靜靜的聽，偶爾插上一兩句，無非是想讓你發泄你心中的鬱悶與哀傷。從外表看來，你屹立不倒，但我感覺得到你心裡的不甘與失望。

　　也許是我多心，我似乎感覺得到你在強忍淚水，不讓它滑下你的臉頰。望着你的淚珠在眼眶裡打滾的時候，我真的是感到一陣心痛。我好想對你說：想哭就哭吧……哭了也許會好過一些。其實，我真的很想將你擁在懷裡，使你在那一刻感到有所依靠。只不過在大庭廣眾的場合那麼做，似乎會有點唐突佳人。縱然我們之間存在着純真的友情，難免會讓人誤會。

　　你和我從相識到熟悉，雖然短暫，總也走到今天的關係。還記得我以列車比喻人生嗎？你在某一個車站上了我這一斑列車，並且與我同廂。那就是我們的緣分。我不敢自認是你的知己，也不敢說是你的好朋友。我只能說在你需要我的時候，我會儘力獻出我的友情，你是一個理性的人，做事有條有理。而我卻是一個感性的人，凡事都是憑感覺做事。聽了你的故事，我為你感到忿忿不平。可是我唯一能做的是借你一雙耳朵，一個肩膀，一段友情。

　　接下來的日子也許會更難過，往後的路也許會更難走，但是我想和你說，不論陰晴圓缺，不論白晝黑夜，我都會伴在你左右，與你攜手同行……

　　皓然上＂

　　（三）

　　讀完之後，若蘭已是淚眼滿眶，心情激動，好想即刻撥電給皓然。然而，理性的她還是克制了自己的衝動。坐在冰冷的屏幕前，望着那短短，卻又注滿真誠的文字，若蘭只感到內心裡甘苦參半。窗外涼風習習，大地已漸漸沉睡，空洞的屋子突然間顯得冷清。自從雙親逝世，獨生女的若蘭就一直是一個人住。

　　若蘭讓自己的思緒蔓延在漆黑的穹蒼，踏着月光漫步於自己不願記起的回憶。那些情，那些愛，曾經在她的心上狠狠劃下明顯的傷痕，從此之後，她再也不為任何男子動心。今夜，雖然被皓然的真誠感動，卻也可以感覺得到皓然對她只不過是一番友情。她知道，皓然是一個注重友情的男子，對她也應該是沒有男女之間的情感。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從皺摺的心裡日記返回現實，禁不住的嘲笑自己竟然會翻開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後來，她寫下了一封回信給皓然：

　　＂親愛的朋友，

　　收到你的來信，的確很意外，讓我忍住已久的淚水就這樣的不受控制，滑落了臉頰。這些日子來，我都是拖着腳步上班，每一日都想遞上辭職信，與這個殘酷的公司告別。今天收到你的來信，為我增添了許多勇氣，給了我許多鼓勵。有你的支持，我會撐下去，不會讓別人打倒。

　　朋友，雖然我能言善道，可是說到寫信，我卻措於言辭，只能短短的回復你，只想和你說一聲謝謝！

　　若蘭＂

　　那一夜，她的心被皓然的那封信掀起了漣漪，陣陣的波動，導致失眠。幾日後，她和皓然約好了今夜見面吃晚飯，算是感謝皓然伸出的友誼之手。

　　【怦然心動】

　　（一）

　　＂嗨！對不起！我遲到了。＂忽然間，皓然的聲音在她耳際響起，那麼誠懇，那麼體貼，卻又那麼帶有雄性。

　　若蘭從自己的遐想驚醒，一時感到羞怯，紅了雙頰。還好餐廳的燈光為她掩飾了她的失態。

　　＂哦，沒關係。是我早到了。怎樣，今天很忙嗎？＂若蘭臉上泛起淺淺的笑容。她喜歡皓然，喜歡他總是毫無怨言的聽她訴說心情。

　　＂還好。就是臨走時突然被上司叫住，害我心急如焚，怕你等得太久。＂皓然很自然的說，順便坐了下來。一向來不喜歡遲到的他，感覺有點尷尬，卻也從不知道如何與人客套，也不喜歡為自己的犯錯尋找借口。

　　＂嗯。想吃點什麼？我們可以點菜了。＂若蘭道。

　　於是，他們點了菜，一邊享受着音樂，一邊享受彼此的陪伴。皓然時不時的關注若蘭的雙眸，彷彿看見了那罕見的憂鬱在她的眼裡閃爍。他知道若蘭始終還是未能擺脫那個令她難過的消息。可是，一向來尊重別人的皓然，不想挑逗若蘭的情緒。

　　若蘭與皓然天南地北的閑聊，一會兒聊到時事，一會兒聊起時尚，或是高談闊論的說著科技為人們帶來的方便。對話中，總是若蘭開口的多，而皓然只會在一旁領首，偶爾插上一兩句自己的見解。若蘭喜歡皓然的沉默，因為自己總是喋喋不休的像只小鳥一樣，不停的嘰嘰喳喳。而皓然，卻喜歡若蘭的喋喋不休。

　　不經意間，他們的話題扯到工作，使若蘭的心頭突然間陰雲密布。

　　＂算了，別提公司的事了。想了就讓人撓頭，很煩啊＂”若蘭幽幽地說。

　　＂沒事的，我相信只要你認真的去應付，你的上司必定不會盡信員工們的傳言，必會有慧眼，視穿他們的無理的要求。＂皓然小心翼翼的回復。

　　＂放心吧，有你願意陪着我，我會沒事的。這又不是什麼人生大事，我還可以應付。只是偶爾會感到委屈。而且，這又不是我第一次走到人生的十字路口。＂若蘭欲言又止的說道。

　　＂嗯。你能看得開是最好的。＂皓然說。他感覺得到若蘭似乎有什麼心事埋葬在心底，想說卻又不知如何啟齒。

　　一直以來，皓然始終不明白為何若蘭到了中年，仍是單身貴族，莫非她曾經經過什麼傷心往事，猶如他自己一樣？若蘭留着一頭捲曲的長發，高挑的身材，雖到中年，仍是保養得風姿卓越。再加上她聰穎過人，能言善辯，是個典型的新時代女人。不認識她的人，不會想到她已是快到芳齡四十的年歲了。可是，他們之間一直都處在朋友與知己之間的關係，也一向不過問對方的私隱。

　　（二）

　　＂皓然，你有沒有想過為何我直到今日仍是單身？＂若蘭突然開口問道，臉上帶着一份期許。

　　＂嗯……是有想過，但我想這是你的私隱，所以縱然好奇，卻不敢開口問你。其實，以你的容顏，你的才能，本應該是很多追求者啊。＂皓然對若蘭的單刀直入有點意外。

　　＂你說得沒錯，的確有許多人向我獻殷勤，也有許多男生對我展開追求。可是，我都拒絕了他們。偶爾想之，還真的覺得有點對他們太過於殘忍，總是讓他們處於尷尬的境況下，有時還當眾的奚落他們呢。＂若蘭淡淡一笑，答道。

　　＂其實，若不是可以感覺得到你我之間只屬於朋友的身份，我也不會接受和你第一次約會的。我總是覺得多數靠近我的男生都是想得到我的人。說真的，你有沒有想過要追我啊？＂若蘭繼續的說道。

　　＂呵呵，這倒沒有。雖然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眼前一亮，覺得你自有一股風韻，但是想到你的身高，我就打消了念頭。哪有女子喜歡比她矮的男子啊？我總算還有自知之明啊。＂皓然再次感到一種壓迫感直逼心頭，卻也很坦然的說出自己心裡的話。

　　＂誰說女子都喜歡比她高的男生啊？若是喜歡高挑，不如嫁給長頸鹿吧。至於男生，如果喜歡長發的女子，喜歡女子打馬尾辮，不如娶匹馬做老婆吧。＂若蘭不屑的說道。她那牙尖嘴利的性格又犯了。

　　皓然不知如何對付，只有沉默。若蘭看見他的窘境，後悔自己的言語太過直白。

　　＂其實，愛一個人是不分高矮，不分貴賤的。只要兩情相悅，互相願意為彼此付出，就已足夠了，是吧？＂若蘭若有所思的說道。

　　沉默突然間代替了所有的言語。鋼琴聲仍在空中蕩漾着，此時正奏着一首＂明月千里寄相思＂。若蘭讓自己沉醉在這凄怨的音樂中，自顧自的哼哼唱唱。

　　（三）

　　＂我之所以到了今天仍是單身，不肯讓人接近，是因為我曾經歷過一場難忘的戀情，在生死邊緣轉了一圈，好不容易的走出那段陰霾的歲月，不想在重蹈覆轍罷了。＂若蘭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一氣呵成的將這句藏在心底的話說了出來。她也驚訝於自己今夜的表現，怎麼會在皓然面前那麼坦白。

　　＂哦……？＂皓然一如既往的靜靜聆聽。

　　＂幾年前，我曾經愛上了一個男子，經歷了自己人生的曠世情緣，卻也因此而在心底留下一道無法磨滅的疤痕。每每想起這段戀情，心還是會隱隱作痛。＂若蘭開始敘述她的戀情。

　　＂那時的我，正當年輕，雖然理性，卻一時為了感情，而讓感性掩蔽了自己的頭腦，愛上了一個有婦之夫，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開始的時候，他對我是那麼體貼，那麼溫柔，許下了許多承諾，告訴我他的苦惱，他的婚姻問題，甚至告訴我他很想離婚。也是當時的我被愛沖昏了頭，明知道他已有家室，我仍是不顧一切的一頭往裡栽。和他來往的那些日子裡，我很愉快，很開心。有一天，我發現自己懷孕了。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約了他出來見面。誰知道當他得知我懷了他的孩子，突然間改變了對我的態度，從此對我冷淡，甚至搞失蹤。曾經的山盟海誓，就在一瞬間化為虛有。＂若蘭侃侃而道，忽然間彷彿在述說著別人的故事。

　　＂為此，我曾自問到底何處做得不夠好，還是，他本來就存心要我當一輩子的黑市情人。他的銷聲匿跡使我對這個世界感到失望，把我的天空染成灰色。可是，我告訴自己不能對不起無辜的孩子，決定將孩子生下來，自己撫養，做個單身媽媽。誰知道在一次的意外，我連孩子也丟失了。

　　從此，我作賤自己，每日狂歡作樂，學人嗑藥，人盡可夫，只為了把自己麻醉，只為了逃避現實。每當回到家裡的時候，當我躺在床上，就會聽見一個小孩的聲音：媽媽，媽嗎，為什麼你不要我了。我好怕，怕得不敢關燈睡覺。一閉上眼，就看見一個尚未成型的胎兒留着眼淚的向我哭訴。”

　　皓然聽到這裡，不經意的移動了一下身子，感到背脊上似乎有股寒意正冉冉升起。

　　＂當時，我真的快崩潰了。因為自己的疏忽，我毀了一條生命，一條無辜的生命啊！有一次，我站在窗口，對着深邃的黑夜，直想就這樣縱身一跳，投入無情的夜的懷抱。＂若蘭的眼角開始泛着淚光，被她強自克制，不讓它們滑落。

　　（四）

　　沉默再次掩蓋了所有的聲音。皓然感覺到一股憤怒在心中燃燒，也為若蘭的經歷所難過。他好想伸出手去握着若蘭的手，可是，他也控制了自己。

　　＂你難道不知他住在哪裡？你沒有去找他理論嗎？＂皓然打破了沉默，遲疑的問道，簡直不敢相信耳中所聞。

　　＂我的確想過。可是我是什麼人啊，難道真的要象其他女人一樣吵到他家去，似潑婦罵街的讓自己丟臉嗎？＂若蘭抗議的說道。一絲埋怨的眼神閃過，似乎在怪皓然對她的不夠了解。

　　＂更何況，這種事發生了之後，我只有讓人唾罵的機會，不會有人同情我的遭遇。我還有可能背上狐狸精的銜頭，何必呢？只是一顆心被粉碎得有如讓人踩在地上，那段日子真的很難熬。從此，我就告訴自己不再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語，不再相信海枯石爛的誓言了。＂若蘭的語氣已經恢復平坦。

　　＂……＂皓然不知如何回答，只好保持沉默。其實他的心裡正在想着，怎麼世間那麼多薄情寡義的人啊？同時，他心裡懷疑着若蘭對他說了此事的原委，到底有何意思。難道若蘭在讀了他的信之後，認為自己愛上了她，想要讓他打退堂鼓？

　　＂喂！你怎麼了？怎麼突然靜了下來？＂若蘭突如其來的質問，讓皓然不知所措。

　　＂……我在想，你當時一定是度日如年吧？＂皓然聽出自己那不什自然的口氣，為自己的失態而羞怯。

　　＂唉……都已經過去了。也不知為何今天會和你說起。後來，我去看了心理醫生，才漸漸的走出那段灰暗的日子。＂若蘭如釋重負的說道。這件事隱藏在她心中許多年了，始終都沒有與人說起，從來沒有人知道她所經歷的一切。

　　＂嗯……所幸一切都已雨過天晴了。＂皓然說道。

　　＂是啊。從那件事起，我積極工作，決定不再靠男人。我要證明給大家看，女人也是可以獨立的。＂

　　＂誰知道，最近又發現了自己勤奮了那麼多年，為公司付出了我的青春，結果卻得來這樣的結果。人說一分耕耘一分收穫，這些話只有成功人士說的。＂若蘭嘆了一口長氣。

　　＂這也未必。我還是相信天無絕人之路。反正，以你的才能，東家不打打西家也可以啊。＂皓然鼓勵的說。

　　＂好了，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了。聊些別的吧。免得搞得大家情緒不高。你最近有沒有買什麼新的玩意兒？＂若蘭輕而易舉的轉換話題。

　　於是，他們又天南地北的閑聊了一陣，才結賬回家。

　　坐在皓然的車廂里，望着路邊的樹與路燈不停的往後倒退，若蘭靜靜的享受那片刻的安寧。收音機里傳來陣陣動聽的歌曲，安撫着她凌亂的思緒。皓然默然的開着車，時而側眼偷窺若蘭，見她正欣賞着音樂，也不去打擾她。然而，他可以感覺得到若蘭的心情已漸漸平復。

　　到了若蘭的組屋樓下，他把車停好，等着若蘭下車，卻沒想到若蘭突然開口問他：＂皓然，你在信里說你很想給我一個擁抱，是真的嗎？＂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會用最真誠的友誼，給予你最溫暖的擁抱＂皓然再次小心翼翼的回復。他不想造成誤會，讓若蘭認為他也在追求她的肉體。

　　若蘭遲疑了一會兒，然後張開雙臂，迎接皓然給她的第一個擁抱。她真的很渴望一個溫馨的懷抱，她也相信皓然從來沒有對她有任何非分之想。那一次的擁抱，讓她驚覺自己好久都不知什麼是友情了。

　　【心如漣漪】

　　（一）

　　若蘭坐立不安的賴在床上，一雙如水秋波不停的掃視靜躺在身邊的手機。電視上閃動着不同人形，不同場景，她卻視若無睹。在她眼前，總是閃着今夜和他共度晚餐的皓然的影子。那是一個非常普通的晚餐，既不是什麼山珍海味，也不是什麼燭光晚餐，可是若蘭卻偏偏對於那幾個小時的相聚感到念念不忘。

　　＂怎麼還不響？＂她心裡想着。

　　於是，她拿起手機，檢查一下，手機完整無缺，也不是沒電，也沒有故障。她試着發送短訊給自己，收到了。電信局也沒出狀況。

　　＂他是不是出事了呢？以他的性格，他應該會發個短訊過來的。還是我今晚的舉動驚嚇了他？＂她繼續的胡思亂想。

　　就這樣，她反反覆復的在心裡想着自己的心事。而他的影子，就像一頭小鹿，在心裡亂撞，撞得她的心一想到他就撲通、撲通的跳。

　　＂不管了！還是自己聯繫他吧＂於是，她又拿起手機，雙手拇指不停操縱，打下了短短的一則訊息給皓然：“今夜的晚餐很開心。謝謝你那聆聽的雙耳。希望我們以後能夠多聚聚。”

　　然後，她放下電話，放下了心中的一顆石頭，熄了燈，準備就寢。窗外的風依舊輕撫着窗帘，四周一片寂靜。雖然不是深夜，卻可感覺到那淡淡的涼意正慢慢的靠近。然而，她一點睡意也沒有，似乎心中仍在期待某件事的發生。

　　（二）

　　皓然回到家的時候，已是筋疲力盡。自從妻子紅杏出牆，跟了別的男人跑了，他對這個人人叫做家的屋檐，總擁有一份複雜的感覺。這裡對他來說，似乎只是一間酒店，只是供他每日回來過一宿。不同的是，他必須自己打掃屋子，自己熨燙衣褲，自己將衣服放進洗衣機里洗，然後晾乾，收衣，摺疊，一切自己包辦。從此，他對愛情，對婚姻產生了一份恐懼感。他曾經因此而自暴自棄，黯然銷魂，好不容易走出了陰霾。

　　可是今晚，他突然感到有一份莫名的感動，一股莫名的衝動在心底蠕動。他無法確切的肯定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只知道若蘭在餐廳里對他說的每一句話，總是在他腦海里縈繞。今夜，雖然不是他和若蘭的第一次的約會，卻讓他感到與往常不同。

　　打開燈，望着四面無情的牆，皓然習慣性的燒了一枝香，默默地在心裡為若蘭禱告。然後，他拿出手機，想要發送短訊給若蘭，要她早點安睡，別想太多，卻發現手機忘了充電，已經關閉了。無奈，他將手機充電，打算洗刷完畢再與若蘭聯絡。可是，在他洗完澡出來的時候，當他無言的躺在床上望着空白的天花板時，一日的疲勞將他的靈魂抽離，不知不覺的與周公會面了。

　　（三）

　　鈴……

　　鬧鐘無情的將若蘭從睡夢中鞭醒。她睡眼惺忪的強硬將自己疲乏的身軀拉下床，走入浴室，驚見自己熊貓似的雙眸，黯然失色。想起昨夜的心猿意馬，搞得她在床鋪上輾轉難眠，不禁的痴笑自己的一廂情願。浩然的回復始終都沒有出現。一整夜的期待，一整夜的失望，一顆心如汪洋中的小舟，起伏不定，使她似乎經過了一場激烈的戰爭。

　　若蘭匆匆的刷牙，漱口，然後走入廚房，倒了一杯清水，一口氣吞咽。這是她的習慣。她總是覺得清晨的一杯清水，能夠幫助她清腸洗胃，沒有了這個舉動，就算在茅廁里蹲上半個小時，也是徒然。

　　洗刷完畢，若蘭對着鏡子，覺得今天的黑眼圈過於明顯，只好花點心思補上淡淡的脂粉。她喜歡淡淡的粉飾，害怕濃濃的掩飾。她總認為粉墨登場的女人是個沒有信心的女人。

　　於是，她再度挺起胸膛，披上裝甲，踏入那個看似充滿熱情，卻又極度冷酷的公司。

　　在她剛放好皮包，準備開啟電腦的時候，電話短訊鈴聲響了。皓然的名字顯現在熒屏上，使她心中一陣竊喜。

　　＂若蘭，早！你昨晚睡得還好嗎？抱歉哦，今早才看到你的短訊，因為電話沒電了。＂

　　原來如此……若蘭心裡想到。還以為他被我嚇跑了呢。

　　＂哦。沒事的。看你沒有回復，還以為你出事了呢。現在知道你安然無事就可以了。＂若蘭心裡真的是那樣想的。雖然她在昨夜難眠的時候也曾對自己的心態而感到迷糊，然而豁然的她，一向來都能保持平常心去看待每一件事。

　　皓然也許由於忙碌，從早上的那一則短訊之後，就再也沒有聯絡若蘭了。

　　時光匆匆，午飯時間到了。若蘭自個兒到餐廳用餐，回味着昨夜的那一個擁抱。好久沒有這種溫馨的感覺，好久沒有被人疼愛的感受了，若蘭心想。扭開手機的收音機，DJ正播着一首＂你的依賴＂，讓她不禁的又想起皓然，這個讓她感覺溫暖、安全的男子。

　　【日久生情】

　　（一）

　　自從那夜的那一個擁抱，情苗在他們倆的心底已漸漸地萌芽。只是兩個曾經為情所傷的人，不願踏出第一步，害怕再度面臨失望，甚至毀了彼此的友情。可是，兩人的短訊溝通漸漸地越來越頻密。不論是在早晨，中午吃飯時間，還是臨睡前，他們都會在手機短訊里閑聊幾句。

　　漸漸地，他們之間的感情突飛猛進，無事不談，無話不說。偶爾在電話里秉燭夜談，聊得不亦樂乎，忘了時間，忘了世間的一切。可是，他們始終都是止於好友之間的舉動，從未越過界限，除了那夜的擁抱之外，他們連手也不碰。也許，彼此仍在猜測對方的情感，仍在探討對方的心靈。而皓然為隱瞞自己已婚的事實而對若蘭有些許的愧疚。

　　（二）

　　在一個炎熱的下午。若蘭得到上司美霞的指示，要她和員工在下班以後對質。表面上是要她當面解釋給員工她所做的每一個決定，每一個策劃，都是為了員工的好處出發。事實上，她是要若蘭知難而退。若蘭這時已看清了美霞口蜜腹劍的面具。她意識到那是一個戰場，一個自己從未打過的仗。雖然她也會害怕，可是她想起皓然的鼓勵，就充滿信心。於是，她約了皓然吃午飯。

　　當若蘭見到皓然的時候，心底突然湧上一股衝動，想要投入皓然的懷抱。可是，她並沒有這樣做。

　　＂想吃什麼？＂皓然溫柔地問道。

　　＂沒胃口。陪我到海邊坐坐，好嗎？＂

　　＂可以啊。反正我今天也用了很大份的早餐，也還沒餓。＂皓然帶點愧疚的撒了個謊。

　　於是，他們倆就來到海邊的石椅上，靜靜的坐着。若蘭望着海面上的波浪，思潮翻湧。而皓然則無言的坐在她的身旁，不出一聲。當天的陽光酷熱，連海風都讓人感到窒息。不遠處有一個小孩在沙灘上撿拾貝殼，不停地追逐浪濤。沒有成人的煩惱，沒有世俗的齷齪。

　　過了許久，若蘭口裡喃喃地吐出三個字：＂為什麼？＂

　　皓然不知如何回答，只好伸出手，將若蘭纖細的手握在手裡，靜待若蘭繼續。

　　＂為什麼？為什麼要我如此難過？為什麼我付出了這樣多，他們要如此對待我？＂若蘭仍是喃喃自語。可是，眼淚已經不受控制的滑落她嫩滑的臉頰。

　　皓然識趣的不發一言。他知道此刻若蘭最需要的安慰，是無言的陪伴。痛哭也許是最好的解脫。於是，他讓她盡情的哭泣。若蘭從細聲的抽泣，漸漸將委屈釋放，後來變成嚎啕大哭。

　　（三）

　　一陣哭泣之後，若蘭的心情平復了許多。她從皮包里拿出紙巾，擦乾了眼淚，給了皓然一個感激的笑容，開口說道：“謝謝你。為什麼每次我想哭的時候，你都會在我的身邊？”

　　＂這個讓我哭過的人多麼溫暖，我感謝我們不完美，卻坦白自然。＂蔡依林的那首＂我的依賴＂不自禁的在若蘭的腦海湧現。

　　＂因為我們是朋友啊。＂皓然很自然的說。沒有做作，沒有謊言。

　　＂嗯。真的很謝謝你。今晚，我要去面對一場很困難的戰場，所以有點情緒不穩。失態了，抱歉。＂若蘭不好意思的說。

　　＂別這樣說。朋友要來就是同甘共苦的。看到你哭，其實我的心也很疼。可是我又不懂如何安慰你。＂

　　＂你的陪伴就已經是最好的安慰了。＂若蘭誠懇的說。

　　＂今晚，你可以來我公司接我嗎？＂若蘭問道。

　　＂嗯。沒問題。只要你需要人陪伴，我都會在。＂皓然答覆。

　　＂我怕今晚打完了那場仗，我會需要一個肩膀。＂若蘭坦言。

　　＂好的。我會在你公司外面等到你出來為止。＂

　　在回公司的路上，若蘭一直將皓然的手放在自己的手掌心。她需要他手裡的溫暖。她需要他給她勇氣。

　　（四）

　　皓然站在樹下等待。已經過了兩個小時，還不見若蘭出現。一想到若蘭一個單身女子，卻要面對人生的種種挑戰，皓然就會感到陣陣心疼。雖然他在樹下已等了兩個小時，卻不見急躁。他也驚訝於自己的耐心。也許，他真的很珍惜若蘭這個好友吧？畢竟，他們之間的關係在這幾周里已經突破了普通朋友的界限。還是，他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對她……？皓然不敢再往下想。

　　又過了二十分鐘，才看到若蘭高挑的身軀從公司門口出現。遠遠望去，皓然似乎可以看到若蘭疲憊的臉上閃着淡淡的淚光。他什麼也沒說，啟動了引擎，開了車門，讓若蘭上車。若蘭也沒開口，就這樣坐入車廂里。

　　＂想去哪兒？＂皓然問道。

　　＂隨便。不要人多的地方。＂若蘭細聲的說道。

　　車子在路上滑行，車廂里一片寂靜。兩個人，兩隻手緊緊的握在一起，任何言語，在那一刻，顯得多餘。皓然把車子開到一個停車場，停了下來，等着若蘭的下一個指示。

　　＂想吃東西嗎？＂皓然想起若蘭沒吃午餐，問道。

　　＂我想在車裡休息，可以嗎？＂

　　＂好的。＂於是，皓然把收音機的音量調的很低，只能隱隱約約的聽到溫婉的音樂在背景里蕩漾。

　　他們倆還是一句話也沒說，兩隻手還是緊緊的相握。

　　突然間，若蘭蠕動了一下，深情的望了皓然一眼，然後把頭靠在皓然的肩膀上。皓然遲疑了一會兒，也跟着伸出另一隻手，環過若蘭的身軀，將她緊緊的擁入懷裡，輕輕的撫摸她的秀髮。

　　＂若蘭，我很疼你。真的很疼你。＂皓然情不自禁的溫柔的說道。

　　＂我知道。我一直都沒有懷疑過你。＂若蘭輕聲的回答。

　　然後又是一陣沉默。他們倆不願打破那一刻的感動。皓然的眼角滲出了晶瑩的淚光，卻害怕被若蘭發現。若蘭的淚珠卻已沾濕了皓然的衣襟。就這樣，他們沉醉在彼此的呵護里，享受着世間最美麗的感動。

　　當晚，他們都沒有吃晚餐。月光如水，夜涼如水，然而他們心中卻燃起熊熊的火焰。雖然彼此不曾開口，也沒有更深的舉動，可是，他們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彼此的心跳。

　　【來不及說愛你】

　　（一）

　　那一夜的情景，一直在皓然的心中盤旋。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沒有做出更多的舉動。他只知道在那一刻，他只想好好的呵護若蘭。在自己無數深夜的探討下，他知道自己不知不覺地愛上了若蘭。這是他始料不及的一件事。然而，他一直不敢向若蘭示愛，因為他還有一個包袱在心底。

　　夜色漸濃，皓然想着這兩年來的孤單生活，想着自己也曾被愛狠狠的傷害，一份感概油然而生。望出窗外，明月依然皎潔，黑夜依然沉靜，然而，他的心卻是波濤洶湧。看似兩袖清風的他，其實在那數百個黑夜裡，獨自斟飲，習慣了寂寞。

　　若蘭的出現，不是刻意的安排。愛上若蘭，也不曾精心計劃。對於他來說，友情是一種財富，因此，當朋友落難時，他總會毫不顧慮的伸出援手。因為他知道，彷徨無助，孤身作戰是多麼的難以承受。

　　經過了兩年的心靈折磨，皓然明天終於可以撥開雲霧見青天了。明天是他和嘉惠簽下離婚證書的一天，也就是說，過了明天，他已恢復單身了，也可以正式向若蘭示愛了。當初的山盟海誓，如今都已隨着一紙證書而一切歸於零。從沒想過要再次墜入愛河的他，不經意的遇到了若蘭，愛上了她，感覺到她就是他心中的白雪公主。

　　次日一早醒來，他就發了短訊給若蘭。

　　＂早安，你好！＂

　　＂早安！昨晚睡得還好嗎？＂若蘭回復。

　　＂還好。今晚我想見你一面，可以嗎？＂

　　＂可以啊，怎麼那麼突然？還好我沒有預約呢，呵呵。＂

　　＂哦。我有些話想要對你說。＂皓然鼓起勇氣的寫道。

　　＂這麼神秘啊？好吧，就在東海岸的那個亭子見吧。不見不散！＂

　　（二）

　　當若蘭收到皓然的短訊時，感到非常興奮。自從那夜，她發現自己對他牽腸掛肚，時時刻刻都在想着皓然。可是，為了保持矜持，也為了保護自己，她始終都沒有對皓然坦言自己對他的情意。同時，她也不敢肯定皓然對她是哪一種心態，是好友，是知己，還是皓然也愛上了她？

　　想到今晚終於又可以見面了，她很開心。這些日子來，她都把身邊的約會推得一乾二淨，只為了隨時可以見到皓然。一直以來，都是她主動約皓然，難得今天他會主動，這是一個意外，卻是芳心竊喜的意外。她在心裡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決定今晚親口對着皓然說出心中的秘密。

　　是夜，天空竟然飄着綿綿細雨。若蘭帶着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情赴約。她不知道結果會是如何，但她已做好最壞的打算，準備接受任何結局。

　　當她下車的時候，她就看到那個充滿浪漫的沙灘，那些佇立在沙灘的綠樹，也可以遠遠地看到皓然坐在亭子里，一股莫名的喜悅躍上心頭。再過片刻，她就可以完全的釋放自己的情感，不論結局如何，她都會坦然接受。千頭萬緒在心頭縈繞的她，卻沒有注意車輛，突然發現自己似乎給什麼狠狠的撞了一下，一陣天旋地轉，感覺到自己的軀體被拋了起來，然後落下。那只是瞬間的事，可是對她來說，卻似乎永無止境。她看見自己的皮包脫離自己的手，看見手機從皮包跌落，然後＂碰＂的一聲，她摔在僵硬的路上。在那一刻，她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被車撞了！

　　當她知道自己出意外了，她的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她想開口呼喊皓然的名字，可是窮她一身的力量，她也只能發出含糊而又脆弱的聲音。突然間，她震動了一下，嘴角湧出許多鮮血，一陣恐懼湧上她的心頭。她不願就此離開這個世界；她還來不及和皓然說出心底的秘密；她還沒有聽到皓然的答覆。

　　她掙扎着身軀，用盡全身的力氣，向跌在一角的手機爬去。她知道自己的時間所剩無幾，她要發個短訊給皓然。她感到生命正一滴一滴的流逝，滿手鮮血，然而她的腦海里就只有皓然，她要對皓然說一句話，她不想帶着遺憾離開這個世界。

　　終於，她拿起了手機，開始無力的敲擊鍵盤，每一個字，都似要花費九牛二虎之力，方能打出。視線模糊的她，也看不清有沒有打錯字，淚水一直不肯聽話的往下滑落，臉上爬着的水珠已分不出是雨是淚，還是血！但她還是把那短短的幾個字打了出來，把皓然的名字輸入，然而，她已無力按下發送的鍵鈕了。

　　（三）

　　皓然坐在亭子里默默地等待若蘭的出現。他的手裡拿着那張離婚證書。他終於鼓起了勇氣，準備向若蘭告白。他要拿着那張離婚證書，告訴她自己的所有經歷，告訴她自己想要尋找另一片天空。他要若蘭和他一起開拓那片嶄新的土地。他要告訴若蘭，他愛她。

　　可是，不知為何，若蘭始終沒有出現。於是，皓然開始忐忑不安。難道若蘭臨時有事，來不了？可是，也應該會有短訊通知吧？

　　天空正飄着綿綿細雨，無情的海風不停的掠過，帶着雨絲飄入亭子里，打濕了皓然的臉龐，濺濕了皓然的身軀。一股寒意圍繞在皓然的四周。沒有人，沒有聲音，只有浪濤的怒吼，雨點的輕彈，海風的狂嘯。皓然還在等。痴痴的等，他頻頻抬頭望着赤紅的天空，希望這場雨不會越下越大。突然間，他不經意的眼光掃射，目光停留在橘黃色的路燈。他看見了路燈反射的光線，將雨點染上了彩虹的顏色，他看見了彩虹雨，使他感到一陣怡然。他很想和若蘭分享那一份絢麗，卻始終看不見若蘭的影子。

　　＂難道她知道我想和她說什麼，因此而避而不見？＂皓然禁不住的胡思亂想。

　　＂還是她出了意外呢？要不要到她家走一趟，看看她是否在家？＂

　　＂還是不要吧。如果她真的存心避開，見到她又能如何？如果她也想見我，她一定會出現的。她說過不見不散的。＂皓然繼續的讓自己的幻想侵蝕自己的腦海。

　　＂我看她是不會來了吧……＂滿懷失望的皓然，望着沉浮在海上的航燈，心情也跟着起伏不定。於是，他站了起來，深深吸一口氣，然後，拖着酸軟的雙腿，踏上歸途。那一夜，他失望的離開了那個亭子。走在雨中，離婚證書被雨淋濕了，他也不理。回到家時，他打開了電腦，寫下了那麼一封信：

　　＂親愛的若蘭，

　　我不知道為何你沒有赴約。傳了幾則短訊給你，也沒有回復。撥了幾次電話給你，也沒有收聽。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啊？如果我有何處讓你難過，可否像以往一樣，和我攤開了說，別搞失蹤。你知道我很擔心你嗎？

　　其實，我今天約你出來，是想親口告訴你一件存放在心裡好久的一句話。一直都不肯對你明言，只不過是因為我一直都不能給你任何承諾，直到今日，當我拿了我的離婚證書，我才想要和你說一聲：我愛你。

　　每次想到你曾受過的痛楚與煎熬，我的心都會很痛。可是，我只能靜靜的聆聽你的心語。好多次，我想將你擁入懷裡，輕輕撫摸你的長發，告訴你，我會好好疼你，好好愛你，然後在你臉上輕吻一下。我不會對你做出什麼海枯石爛的誓言，更不會對你說出什麼永恆的承諾。我只想以行動來證明我對你的愛。

　　若蘭，我有許多心語想要和你訴說。當你讀完了這封信之後，可否給我一個電話？不論你接不接受我，我都願意攤開我的心房，讓我對你說一句：我愛你。

　　愛你的皓然上＂

　　兩行情淚，滑下了皓然的臉龐……

　　（四）

　　當醫生正式宣布若蘭的死亡時間時，若蘭的手機震動了一下。醫生拿起手機，看見是一個叫皓然的人發送的短訊。他也沒去理會，卻在無意間看見若蘭一則臨死前寫下的短訊：＂皓然，我愛你！＂

　　他遲疑了一會兒，然後跟着手機電話簿里的號碼，撥電給皓然。

　　＂喂？若蘭！＂手機里傳來皓然興奮的聲音。

　　＂很抱歉，我不是若蘭。你是皓然先生嗎？＂醫生感到後頭哽咽。雖然這是他慣常做的一件事，但是每次向人報導噩耗時，他都必須鼓起勇氣，讓自己更鎮定。

　　＂是的，我是皓然。你是誰啊？若蘭她怎麼了？＂皓然急切的想知道若蘭發生了什麼事。他感到一陣恐懼由心底升起。

　　＂我是某某醫院的醫生。若蘭小姐她遇上車禍，已經無法挽救了。很抱歉，我們已經儘力了。＂醫生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很直白的對皓然宣布這個殘忍的消息。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電話的另一端傳來皓然的吼叫。

　　醫生重複了那句話，然後繼續的說道：＂皓然先生，若蘭小姐在臨走前打了一則短訊給你，但我想她還來不及將短訊發送給你，就先走一步了。我覺得有這個必要完成她最後的心愿。因此就撥電給你。她在手機里寫了：皓然，我愛你！＂醫生感覺得出自己那最後的幾句話簡直是硬生生的蹦出牙齒。

　　＂……＂一陣沉默代替了吼聲，可是醫生仍然可以聽見皓然急促的呼吸。

　　＂哦。謝謝你。＂皓然終於都出聲了。

　　＂嘟……＂然後，電話就被掛上了。

　　（五）

　　當電話響的時候，皓然從床上跳下，橫衝直撞的來到到客廳接聽電話。看見若蘭的名字顯現在熒屏上，一陣欣喜，夾着一份擔憂衝上心頭。

　　可是，當他聽見醫生的一番話后，他呆住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的心裡有一把聲音在嘶吼。這個世界突然似乎變得很黑暗。他看不清眼前的景物，張開口，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也不知自己對醫生說了什麼。顫抖的右手緊握着手機，青筋暴現，一時不知身在何處。窗外的雨點仍在滴落，滴在草地上，滴在樹梢上。落在玻璃窗上的雨水毫無規律的滑落，而皓然看見倒映在窗上的自己的臉，已分不清那到底是窗上的雨水，還是臉上的淚珠。

　　掛上電話后，皓然頹然的倒在沙發上，動也不動，口中只是喃喃地重複着：＂若蘭，你怎麼捨得就這樣離我而去？我還來不及和你說愛你啊……＂所有和若蘭經歷過的點點滴滴，在他腦海里突然一起湧現。他想起了那一個充滿柔情的擁抱，他想起了他對她說的那句：＂若蘭，我很疼你。真的很疼你。＂他也想起了若蘭的回復：＂我知道。我一直都沒有懷疑過你。＂他開始後悔為什麼不早一點和若蘭告白。

　　忽然，他站立起來，拿了鑰匙，奪門而出。他需要清醒！不等電梯的到來，他拔腿就跑，一口氣跑下了十樓，衝進雨中，對着天空瘋狂的吶喊！＂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就不能讓她過過好日子？！我一定會好好的對待她，疼她，愛她！為什麼你要掠奪若蘭？！＂

　　皓然從竭斯底里的吶喊，漸漸的變成在雨中抽泣。他舉首望天，再次的看見彩虹色的雨點向下而降。他感到心好痛。每一滴落在身上的雨點，就像蒼天灑下的綉針，刺痛了他的心，他的身。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有氣無力的對着天邊的那片紅霞，默默地說：＂若蘭，你安息吧。我會永遠記掛着你的，我會好好的活下去的……＂他心裡在想：若蘭在天之靈一定不想看到他哭的……他知道的，因為若蘭臨終的遺言就是，＂皓然，我愛你！＂

　　雨，越下越大。天邊一道驚鴻，擦亮了天空，發出陣陣的怒吼。倉天，它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