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客串”女友

　　我和女友徹底鬧翻了。那個動輒蹬鼻子上臉恃寵而嬌的“小太妹”，咱不伺候了！為避免她的死纏爛打，我要求我們公司經理馬上安排我出差。經理不但高度讚揚了我為公司勇挑重擔的高風亮節，還對我視女友如草芥的英雄氣概大加讚賞：大丈夫只患沒有鈔票，何愁沒有“相好兒”！要得，馬上安排，工資翻番！

　　於是我和小楊便去了山西代縣並長駐那裡，為公司往山東的一些關係單位汽運發煤。每天幾十噸煤，一個上午就可搞定，倒也逍遙自在。但無以打發下午和晚上的時間，我和小楊生活很快就陷入了空虛和無聊。小楊不耐寂寞，竟打電話從濟南召來他的同居女友，在賓館另開房間入洞房做新郎了！

　　如此我便愈發空虛無聊。看小楊這個重色輕友的混蛋和女友出雙入對，我突然想念起我那“小太妹”的好來。我想她還是愛我的。一氣之下和她說了狠話，顯然我也太不冷靜。

　　但戀人之間分手的錯誤就像交上考卷后才知道答案的試題，能夠意識到錯誤的時候，只好去暗自頓足捶胸了。

　　心情糟的時候，便找小楊陪我喝酒。有次好像因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竟翻臉叱罵了小楊。小楊面對自己女友臉上雖掛不住，低頭冷靜了一會兒還是主動向我道歉：姜哥，對不起。小弟向你道歉……

　　小楊的道歉馬上落實到了行動。當天晚上，小楊便委託賓館經理老潘：我大哥失戀了。無論如何，你也要為我大哥找個臨時“客串”女友。

　　老潘第二天一大早就給我領來一個低眉順眼的漂亮女子。並介紹說，這是他的一個遠親表妹。

　　失意的時候，放縱的墮落往往會成為慣性。微醉的我竟然沒有拒絕。只是暗怪老潘這廝下手也太狠了，再遠的表妹也是表妹啊！老潘這廝，該不是想弄假成真做我的大表舅子吧？

　　那女子打扮得雖沒有我們沿海地區女孩兒新潮，倒也挺耐看。一雙趙薇式的大眼睛偷偷打量我的時候，更是別有風情。令人不由想起村裡有個姑娘叫小芳。

　　老潘很快離開，房間里只剩下我們兩人，我便手足無措，一時不知說什麼好。這就算“客串”上了？我雖放浪，卻不齷齪，更無這樣的經歷。何況這女子不像是個混跡於茶肆酒吧的風塵女子。

　　“客串”女友很快站起來，用蹩腳的普通話吩咐我：快把衣服脫下來！

　　我只覺得頭“嗡”地一聲就大了。天啊，這也太野蠻了吧！這可是在大白天，光天化日啊！我房間的窗戶正對着賓館寬敞的大院，透過窗戶望去，院子里的人流車流川流不息。

　　“客串”女友反倒笑我扭捏。見我呆坐不動，竟主動上來解我外衣扣子。我緊張得額頭冒汗，一動不敢動就像一具殭屍。

　　“客串”女友拽下我的夾克外套進衛生間。並命令我：把你的內衣換下來！你大概有半月沒換衣服了吧！

　　我頓有種虛脫的感覺，暗暗抬手打了自己一記耳光，但心裡卻有種別樣感覺。“客串”女友這作派，還真有點兒那“小太妹”的影子。

　　既然人家已經“客串”我的女友，怎麼著也要給人家買件新衣服吧！我便主動去煤礦，讓小楊女友帶我的“客串”女友進城購物。我把運煤車送走，小楊她們也回來了。“客串”女友特意燙了發，身上新穿了一件大紅色的假毛呢大衣。遠看挺搶眼，近看卻是要多俗有多俗。見小楊女友在她身後捂嘴竊笑，小楊也忍俊不禁的樣子，我笑罵著搗了小楊一拳：你們兩個熊玩意兒！他媽也太摳門兒了！

　　小楊連呼冤枉：不敢不敢，就是這樣，人家還捨不得花錢呢！接着低聲對我說：我一下給了她五百，調動調動她的“工作積極性”！

　　吃罷午飯，我們一行四人又在外面逛了一圈。我順便給“客串”女友買了些化妝品和一大包零食。“客串”女友見我為她花錢，感動得不知如何是好。想學小楊女友對小楊那樣隨時隨地粘我身上，可看着街上的人流車流，終於沒敢。

　　傍晚回到房間我便說她：你不必這樣節儉，買這麼便宜的衣服。你沒看小楊女友都笑話你呢！“客串”女友馬上兇巴巴地訓我道：照你這麼說，我該一下子把五百塊錢全買衣服？錢哪能這麼花，這還叫過日子嗎？你們男人有了錢就知道張揚。我看你和小楊整天又是喝酒又是吃肉的，也不知你們到底是吃誰的喝誰的！

　　小楊和老潘真會辦事兒！這“客串”女友說話的口氣，相比我那“小太妹”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知我者，小楊也！我雖心裡舒坦，嘴上卻不肯對“客串”女友表現得太“受虐狂”，我搶白她說：你管那麼多幹什麼？有你的錢不就行了？

　　我以為“客串”女友會馬上翻臉和我繼續野蠻下去，誰料她見我野蠻竟慌了，忙掏貼身的衣服口袋：你看我這記性！這管錢的事兒啊，還是你們男人說了算！這是買衣服剩下的四百二十七塊錢……

　　我當即就蒙了：你這是什麼意思？這是你的錢啊！

　　她嗔怪地瞪了我一眼：什麼你的我的！以後就是在一起過日子的兩口子，還分得這樣清？我警告你啊，以後我不許你這樣說！顯得我像個外人似的……

　　啊？這也“客串”得太逼真了吧！我大驚失色：你說什麼？咱們是一起過日子的兩口子？

　　“客串”女友頓時羞紅了臉，不好意思地說：我知道咱們還沒登記結婚，可俺……反正俺是鐵心做你的人了！今夜，俺就做你的新娘。明天俺帶你到俺家去見見俺爹俺娘……

　　天啊！我再也不敢聽下去了。我猛地衝出去拍開小楊的房間門，拉上小楊就去找老潘！

　　老潘剛從外面喝酒回來，醉醺醺躺床上不願起來：怎麼啦？對那表妹不滿意？不滿意咱就另換一個唄！換！我馬上打電話給你換！

　　我恨不得上前扇老潘幾個耳光。我說老潘你這老混蛋你害死我了，人家是良家婦女呢！

　　老潘看我急得那樣，差點把一口茶水噴出來：小姜你看你，在我面前還正人君子呢！良家婦女咋地？咱要的就是良家婦女！良家婦女才會有老婆的味道……

　　老潘雖不情願，還是起身去了我的房間。大約半小時左右，老潘回來了。老潘邊進房間邊往外轟我們：回去吧回去吧！困死我了我要睡覺了！接着習慣性地對我搖頭：小姜你這人不爽快，一點也不像山東人。這算多大的事兒啊！

　　我忐忑不安回到房間，“客串”女友正坐床上流淚。見我進來，忙用手背擦擦眼睛說：剛才潘經理都和我說了。俺不知道俺只是你的什麼“客串”女友，俺以為你要娶俺呢……

　　原來，這個山西女孩兒家裡很窮，父親喪失勞動能力，她還有兩個正念書的弟弟妹妹。家裡正想儘快把她嫁出去為家裡換回一筆錢救急，正巧老潘受小楊委託要給我找個潑辣些的“客串”女友。也許是老潘沒說明白，也許是她自己想當然地自覺聽明白了，當天就收拾了東西準備隨我遠嫁到山東。

　　我也對她說了事情原委，並向她道歉。她竟反過來勸我：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大哥。俺雖然沒見過你們那兒的女子，但俺想天下的女人大概都一樣。如果她肯對你野蠻，說明她愛你愛得深。比方說俺。俺雖然是窮山溝的窮女子，可要是俺不喜歡的人不用說對他野蠻，就是看啊，俺也懶得看他一眼的！

　　“客串”女友一直陪我說話到半夜。最後說累了，就在另一張床上和衣躺下，閉上了眼睛。可臉上卻有種凜然不可侵犯的神色。

　　第二天早晨我醒來的時候，“客串”女友不知何時已經走了。房間的桌子上，是她買的衣服和買衣服剩下的四百二十七塊錢。錢擺放得整整齊齊，還用一個水杯壓着。

　　我正悵然若失，房間的電話催魂似地響起來。我以為小楊大清早開玩笑正要罵他幾句，電話里卻傳來神通廣大的“小太妹”聲振林木響徹行雲的河東獅吼：長本事了你，居然躲到山溝溝里去了！我警告你，你先給我聽好了！膽敢在外面拈花惹草，當心回來我就閹了你！

　　頓時，壓抑我心頭多日的抑鬱煙消雲散。我下意識地卑微說道：不敢不敢，我哪敢啊……

　　（責編:雲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