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起跑線

　　與佳眉相遇是在贛州最豪華的虔州大酒店歌廳。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虔州大酒店成了我們一班哥兒們活動的老巢。酒店的DND酒吧的“先鋒”音響，總是能撩撥我們心底那抹潛滋着的激情。最最令人心動的是，穿梭在酒吧間的美女如雲，冷氣吹動着她們的超短裙，露出雪白的大腿，往往讓我們產生美妙的遐想。

　　在DND,我們有一間固定的豪華包房，設施超一流。來這裡聚會的哥們兒都是本市從事文化娛樂行業的老總們。

　　當服務生將一群陪唱小姐帶進我們包房時，我的眼睛一下抓住了佳眉，我向她示意，請她坐在我的身邊。我點燃手裡的Marlboro香煙，湊近她的耳邊說：“我不會放過你。”佳眉淺淺地笑了，臉上飛起兩個淡淡的酒窩。

　　佳眉的眼神依然安靜如初，臉上有一種讓人不忍驚擾的憔悴。我給她倒了一杯紅酒，她舉起杯，與我的杯子一抵，輕抿着。她的身上有一種頹敗，這種頹敗瀰漫在歌廳，所向披靡。

　　大學畢業后，當我來到贛州的時候，我處於赤貧的狀態中。

　　憑着一股對事業的衝勁，我跟幾個大學同學一手創辦了唱片公司。公司開辦之初，由於尋不到合適的歌手和歌曲佳作，公司處於半死不生的境地中。

　　在一次新聞發布會上認識了現在的女友金玲，她前來採訪一位國內走紅的藝人，我們作為主辦單位安排了採訪時間，為此她心存感激，還專門請我在“名典”喝了咖啡。通過幾次接觸，我跟金玲慢慢地走到了一起。

　　玲的父親是贛州文化界德高望重的人物，退休后在家修身養性，時常跟一些音樂界的朋友交流詞曲創作。當我與玲的關係確定以後，玲的父親將心血投入到我們公司來，開始，我聘請他當公司顧問，後來，他乾脆注入50萬，擁有了我們公司20%的股份。玲父親的加盟，為公司注入了活力，他們一家動用了一切社會關係，將我們公司挽救過來，兩年內，我們公司成了贛州的明星私企。

　　玲不是我當初幻想的戀人，但她卻是我“實用型”的伴侶。公司利益最終將我們捆綁在一起。

　　當我將自己想換一個戀人的想法告訴哥們兒的時候，他們急了，對我說：“你可千萬不能與她分手，為了我們的事業，你已經做出了犧牲，你就繼續犧牲下去吧，玲子的臀部還是蠻性感的嘛，保證給你生一大胖小子，要是你實在煩了，到外面找一個小情人不就成了嘛。”

　　作為報紙娛樂版的記者，玲經常出差採訪。玲不在的日子，我便扎在了虔州大酒店。

　　通過數次的交往，我了解到佳眉是贛州一所大學藝術系的學生，正在讀大三。

　　在哥們兒的幫助下，我在沿江路租了一套房子，給佳眉住。自從她搬過來以後，每天下班，我都匆匆往家裡趕，一如趕赴一場就要開幕的舞劇。回到家裡，常常看到眉佳站在百頁窗前，隔着細碎的窗頁細數樓下來來往往的車輛。她就這樣如雕塑一樣站着，連我進門撥動門鎖的聲音都不曾聽到。我走過去，從身後抱着她的身子，唇在她的頸背遊走，她偶回首翹唇，貼在我的唇上，臉上有一絲笑意掠過。我的心霎時溫暖起來，靠在她瘦弱的肩上呢喃，恰似那酒入心肺的醉漢。

　　幽幽的芳香使久違了的激情在血管里萌動，並且如電一般地波及到我的每一個毛孔。我獸一樣地趴在她身上，翻騰挪捏。身下的她迎合著我的動作，無聲無息，美妙絕倫。

　　我擁着她說：“我已經離不開你了。”佳眉說：“我也是。”說罷，臉上就會淌出晶瑩的淚來。我不禁緊緊地抱着她，堅定地說：“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我要給你一個美好的未來。”

　　玲父親生日那天，我提着蛋糕，玲手捧着鮮花一起回家祝壽。玲的母親還在廚房張羅飯菜，她父親把我叫到身邊，問起了最近公司的情況，還給了我他最近創作的兩首民歌。去洗手間時，我無意間聽到玲和她母親在廚房談話。

　　她母親說：“你們打算什麼時候把事情辦了啊？”

　　她不情願地說：“我才不想那麼早結婚呢！”

　　她母親又說：“你別整天採訪明星就跟人家學，四十好幾還不結婚，你也得替大鵬想想啊，人家父母還不急着抱孫子啊！”

　　玲沒再說話，我在洗手間想了很久，玲不是一個好妻子的人選，但她的父親卻是一個好岳父。

　　吃完飯，我留在玲家裡過夜。玲的雙臂如兩條光滑的蛇一般纏着我的脖子，她說：“你什麼時候娶我回家。”我說：“我害怕婚姻。”玲子說：“你可不能耍滑頭啊，如果你不娶我，我就死在你面前。”我捂着她的嘴說：“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只是害怕結婚以後，你不會對我這麼好了。”

　　家裡被眉佳打理得一塵不染，讓我感覺到舒適，有家的氣息，溫馨而迷情。這裡有玲家裡找不到的感覺，這裡是屬於我自己的空間。我好像結束了多年來的遊子般的生活。最最動人的是，她會將簡單的蔬菜，做成各種樣式的菜肴從廚房端出來，整個房間就有一種挑人食慾的香味在流動。吃着可口的飯菜，聽着她淡如白水的話，瑣瑣碎碎的事，怎麼都是一種美好。

　　佳眉對我越好，我就更加感覺到自己對她的傷害，在她面前，我從來就沒有透露過自己有女友的信息，我害怕因此而失去她。

　　為了彌補自己對佳眉的傷害，我決定幫助她。

　　機會很快就來了。市裡舉辦一次世界性的民間組織大會，大會開幕式文藝晚會由我們公司承辦，屆時將有來自世界各地的記者採訪，中央台要轉播整場文藝晚會。通過我的努力，玲父親寫的一首大會的主題歌，決定由佳眉演唱。

　　當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佳眉時，佳眉的眼裡泛出亮光來，隨後，她低下頭說：“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明眼人都知道，這可是千載難逢的一炮躥紅的機會。

　　大會如期舉行，開幕式晚會上，佳眉風情萬種地走上台，向來自世界各地的3000多名嘉賓演唱了這首現代與民族特色相交融的主題歌。歌畢全場掌聲雷動，人們記住了佳眉這個名字。

　　有了這次演唱的鋪墊，佳眉大學一畢業就被市裡一家歌舞團要去了。從此，她經常被邀請到各地演出，穿梭在名流與政要間。

　　從此，我與佳眉的幽會逐漸減少，我甚至對自己這麼儘力幫助她有些後悔。

　　好不容易，與佳眉再次在居所相會。我緊緊地抱着她說：“你為什麼不給我多一點時間。”她說：“你知道我很忙了，誰讓你把我塑造成了一名紅歌星呢，其實，在外面的日子裡，我每時每刻都在想念你。”

　　驀然，門被人急促地敲響。

　　門開了，玲如母夜叉一般站在門前，她舉手給了佳眉兩個耳光。佳眉沒有還手，但她倔強地站在我與玲的中間，雙眼露出令人心碎的無助，似乎在徵詢我的支援。我無言，默默從床上坐起來，慢慢穿起衣服，系好領帶。

　　我說：“玲你別鬧好不好。”玲痛苦地喊道：“還沒有結婚，你就開始在外麵包情人了，這婚到底還結不結呀，你給一個明確的答覆，如果你不結了，明天開始我們就各走各的道，我們家的資金與所爭取過的業務全部撤出。”

　　我不想讓自己再次回歸到赤貧的生存狀態中，再讓我受窮，我情願死亡。我撲通一聲跪在玲的腳下，凄聲說：“你原諒我一次好不好。”

　　佳眉的臉上已經滿是淚水，她默默地將房間屬於她的東西收拾好，然後，她對我搖了搖手說：“再見吧，我會記住你陪我的每一天。”

　　玲也扭頭走了，留下我一個人跪在客廳的中間，如一條斗敗了的落水狗。

　　過了一會兒，我來到窗前。樓下，佳眉鑽進一輛“寶馬”車，一個英俊的男子拉開車門，她鑽了進去。我蹲坐在地上，抑止不住地哭了。我的心已經被人抽走，只剩下沒有靈魂的空殼。

　　很快，我與玲的婚禮在贛電大廈舉行。

　　紅衣裹身的玲顯得格外嫵媚。

　　這時，一個服務生匆匆走過來，對我說：“有一個女孩讓我轉交一封信給你。”難道會是佳眉？我趕緊來到大廈門口，只見大街上車來車往，沒有看到佳眉的影子。

　　我將信塞進口袋，繼續應付前來祝賀的賓客。

　　拖着疲憊的身子，我與玲回到新房。玲到浴室沖涼時，我打開了這封信：

　　當你打開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到了北京的國際機場，我決定永遠離開贛州，謀求新的發展。說實話，兩年前，我們在虔州大廈的機遇並不是偶然的，我已經在那裡待了一個多月，專門等待你的到來，因為只有你才能讓我躥紅。有了你，我成功了。成功后的我，擁有了一個女孩所夢想的虛榮。於是，我準備要回我的自由。那天，你女友能夠找到我們的住所，是我叫朋友打電話通知的，想不到她竟然如此入戲，一下就把我從你的束縛中解脫出來。謝謝你的幫助，你是一個好人，我想讓你活得明明白白。其實，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仍然是玲，好好珍惜眼前的幸福吧……

　　看罷這封信，我口瞪目呆。新浴的玲，披着輕紗站在床前。月光從窗外冷清地滑進來，照在她白凈的肌膚上，玲的臉上分明隱着一種鮮有的光潔，這光潔在我的眼裡閃動，觸動我的心弦，我聽到心弦之上發出的聲音如尖尖的指頭劃過豎琴一樣的清脆。

　　我一把抱過玲，對她說：“其實，今生你才是我的至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