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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掉的沉香

手機:M版  分類:愛情小說  編輯:pp958

  我和梅亞在一起,死纏爛打十多年,真所謂知彼知己了,所以,她買內衣的時候總是給我買上一套,幾乎沒有不適合的時候,而我從雲南給她買來的臘染衣服穿在她身上得體無比。

  李漁說:“要是我不和你談戀愛,你們二位沒準同性戀了。”

  “嘻嘻,沒準。”我說。

  梅亞總說李漁是第三者插足,李漁是我大學三年級時插進我和梅亞中間的,我去打飯,李漁路過我身邊,然後別人擠他,他正好把一碗菜湯撒在我身上,我的胳膊立刻就紅腫了,於是他只好帶我到醫院,然後又陪了我好多天,然後我們就相愛了。

  李漁說:“早知道學校里有這麼個大美女我早就把湯撒了。”然後他嘆口氣說:“你說我早兩年幹什麼去了?”

  那時候李漁已經大四了,梅亞見他的第一面兩人就吵了起來,梅亞說:“燙成這樣,破相了,將來怎麼嫁人?不行!李漁,你得賠償青春損失費!”而李漁低三下四地說:“這是哪蹦出來的姑奶奶?”

  我介紹,梅亞,我的死黨。從十二歲我們就鬼混在一起給老師畫漫畫的。然後我一指李漁:“李漁,燙傷我胳膊的兇手,從今後我算賴上他了,只要我的胳膊留下傷疤,我讓他這一輩子也甭想娶上媳婦。”

  我的胳膊很快就好了,並且沒有留下一點疤痕,也許現代的燙傷葯實在是太好了吧?好在我傷好后李漁依然借探望之機來看我,並且隨身攜帶小話梅和牛奶糖,用他的話來說是安慰我受傷的心靈。

  所以和梅亞在一起的時間明顯地少了,梅亞說李漁真是太討厭了,快畢業了還殘害少女,誰不知道大學生的戀情像曇花一樣?然後她轉過頭來罵我:“重色輕友的東西。”

  那時我已和李漁愛得如火如荼了,好像什麼也不能分開我們了,我常常在梅亞的笑中笨手笨腳地拿起毛衣針來,給親愛的李漁織一件“溫暖”牌的手工毛衣,而梅亞依然是像個最前衛的瘋丫頭一樣,無所顧忌地在我面前和李漁稱兄論弟,有時他們會喝二十瓶啤酒,我要把兩個爛醉如泥的人扶回宿舍,然後再讓他們吐得到處都是,這兩個人的特點都是沒有節制,對於自己喜歡的東西會一而再再而三,所以,他們總是喝多。

  一次,又一次,我把他們吐的東西去倒掉,強忍住嘔吐,而這時,李漁總是說:“真是我的好媳婦。”梅亞則說:“真是我的鐵哥們兒。”

  我總是無可奈何地看着他們,想,這兩個傢伙,我前世欠了他們什麼?

  李漁畢業走的時候梅亞比我哭得還慘,簡直哭了個稀里嘩啦,在站台上的時候她問我:“小美,我能給李漁一個擁抱嗎?”我愕然,然後點頭,站台上到處是送站的大學生,到處都是擁抱的男男女女,我豈會那麼小氣?只是我不明白,兩個唇槍舌劍的人,怎麼也成了朋友?

  看到他們擁抱我居然沒有醋意,因為梅亞是我最好的朋友,李漁是我的戀人,生氣?實在沒有理由。

  李漁走後我開始努力,主要是想考研,而梅亞找我的時候遠沒有從前多,我遇見她的時候她身邊總有男人,不同的男人,有一天我終於截住她:“梅亞,你怎麼啦?怎麼會和這麼多男人在一起,你不能好好愛一個嗎?”

  梅亞說:“因為始終找不到最愛,所以,要挑挑揀揀嘍。”

  這是我不理解的。還有一次,我居然看到她從留學生樓里出來,畫了極濃的艷妝,不過短短一年,怎麼會如此翻天覆地?

  李漁去海南發展,給我打電話說:“有一天,我會在海邊給你買一棟房子,然後讓你坐在搖椅里聽海浪。”

  我幸福地笑了,有這個男人,我一生何求?

  而梅亞居然讓校方開除,因為留宿留學生樓,不只一次,她走的時候居然懷孕,我說:“你為何一夜之間想作青樓女子?而且這樣地一意孤行?”

  她冷笑一聲:“人絕望的時候,只有自輕自賤。”

  “絕望?我聽不懂。你爹媽是政界要員,不愁分配,你天生國色天香,不愁沒有男人愛,二十二年的冰清玉潔,你何以這樣輕薄?”我怒斥她。

  “不用你教訓我。你不是政治指導員,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活方式,我喜歡這樣。”說完她走了,沒有半句話再給我。

  而我打電話去她家,卻並沒有她的消息,阿姨問:“她不是在學校嗎?”我語塞,沒有說出她的秘密,這樣傷人的事,不如不說吧。反正她有的是機會,高二的時候差點讓老爸安排去了新西蘭,只是為了和我整天膩在一起才沒有去,出國的機會對於她來說易如反掌,而我不過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爹媽是小小行政幹部,每月一千多元錢,還要供我和妹妹,我唯有自己努力才有出路。還好遇到李漁,他曾說過:“小美,我會給你打出一片天來。”

  李漁來電話的時候我告訴了他梅亞的事情,他輕描淡寫地“哦”了一聲便無下文,我在電話里嚷起來:“你算什麼朋友?她出了這樣的事你也不關心?男人都是鐵石心腸。”

  他說還有應酬,然後匆匆掛了機,而不是和每次一樣,甜言蜜語地說上半天廢話,但那些廢話,我愛聽。因為女孩子都是口是心非的,表面上拒絕,其實是想要得更多。我總是在嚷,也不臉紅,煩死了。

  而一旦他不說了,我卻手握聽筒,有那麼深那麼深的寂寞。

  沒有人知道我的寂寞,因為梅亞已經不在身邊,這個從小就野慣了的孩子能去哪裡?她真讓我擔心死,打她手機也不開,因為她身體里還有一個小小的生命啊。

  我去電台,給梅亞點歌,告訴她一個朋友在等她,還有,問她還記不記得我們十六歲時在櫻花樹下的秘密,那時我們說過,如果我們有了愛的人,一定要第一個告訴對方。

  我有了李漁的時候,我告訴梅亞,我愛了。那麼幸福的聲音,甚至空氣里都飄蕩着愛情的味道,但是梅亞始終沒有告訴過我,她到底愛過誰?

  李漁再來電話,我依然說起梅亞,說起我的惦念,李漁說:“小美,你真是個善良的孩子。”

  畢業證拿到后我坐飛機去了海南,我想,找我的愛人也許是我唯一的出路。

  當我輾轉打聽到李漁的宿舍后,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想我的耳朵一定是失聰了,或者想念梅亞太多有了幻覺?為什麼,那屋裡傳來的居然是梅亞的笑聲?

  我舉手,手有千斤重,我敲門,卻聽見裡面梅亞的撒嬌聲:“不要去開嘛,送報紙的,我還要嘛。”聲音那麼輕佻,不像是我認識的女孩子。

  來開門的李漁呆在門口,然後我聽到梅亞問:“誰呀,讓你留戀這麼久?”

  當她看到我的時候,她只穿着一層薄薄的內衣,我甚至可以看到她透明蕾絲後面那紅紅的乳頭。

  眼淚那麼深地溢滿了我的眼睛。彷彿深如大海,沉默是我唯一的表達,我轉身就跑,終於明白,貪婪的人總是這樣,自己喜歡的東西一定要得到。

  我應該明白梅亞早就喜歡李漁。是為了李漁,她才沉淪,只有無限地放縱,才會把愛一點點消磨。

  但是為什麼,非要去摘別人園子里已經成熟的果實,況且那個園子的主人,是她相濡以沫的朋友?

  沒有人能攔得住我的歸程,當天,我從海南又飛回來,李漁去機場送我的時候我沒有再掉眼淚,只是輕輕地說:“以後,不要來找我了。”

  “對不起。”李漁說,“所有男人都是貓,經不起誘惑,其實我一直想告訴你,我愛的女孩子,還是你。”

  我轉過頭去,看着遠處的梅亞,笑了。然後說:“你們兩個,都是重色輕友的東西,但是,還是請你照顧好梅亞,因為她從小是個任性的女孩子,想得到的東西一定要得到,但是得到后又很快地厭倦,所以,請你珍惜她,不要讓她那麼厭倦——儘管是可遇不可求的愛情。”

  我看到李漁的眼裡有了淚光,他說:“小美,給你講個故事:從前有一個人去尋寶,終於發現一棵大樹卻始終賣不掉,但看到人們把樹燒成炭都賣掉了,於是他也把樹燒成了碳,燒碳的過程中香氣久久不散,一個年長的智者告訴他,他燒的不是一棵普通的大樹,而是一棵千年的沉香啊,只一小塊就價值傾城。”

  我沒有再聽下去,提起東西進了候機室,我不能讓李漁看到我的臉,因為我的臉上滿是淚水,失去了愛,我不能再失去尊嚴。

  三個月後,我去一個中學做語文老師,我給孩子們布置的第一篇作文題目是:《不要去摘別人園子里果實》。其中有一個學生和所有人寫得不一樣,他說,不要去摘別人園子里的果實,因為被摘去了果實的那個園子主人,她的心會痛,因為那棵樹曾佔滿了她的空間,她忍受不了那裡的空白。

  為了這句話,久違的淚水,再次落下。

  半年之後,梅亞去美國繼續讀書,李漁回到北京,他問:“如果人的一生不小心失掉他的沉香,你說還能找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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