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笑姻緣

　　（一）

　　老媽還算年輕，剛過半百。不過她的思想已經過渡到上上個世紀五十年代，總是對我喜歡的那些明星嗤之以鼻。可是，最近，她看上一個新生代，就是咱們市裡電視台的那個叫什麼傑的主持人，老媽直誇這個小伙長得不錯，最後下了道聖旨：“以後你找對象就以他為標準！”

　　桔子聽完笑得噴了我一臉可樂，然後打着嗝說：“老太太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

　　桔子他們家老太太也正為她的婚姻大事操心。要說我和桔子走在大街上，那回頭率也是相當的高。是不是那些個兒高長得帥家裡有錢有前途的好男人都是高度近視加散光，看不到這兩個水靈靈的桃子和桔子呢？

　　（二）

　　桔子二十五歲大壽，我們決定腐敗一次去城裡最好的酒店慶祝。剛剛坐下，桔子指着鄰桌嚷道：“喂！那不是你家什麼傑嗎？”

　　我總也記不住那個什麼傑的姓，我們就叫他什麼傑。“好容易來一趟星級酒店，理他做甚？”我埋頭研究菜單，一眼看中了茭瓜餡包子。

　　桔子氣得大罵：“等你中了五百萬，也只會買五百萬的窩頭蹲地上吃！”

　　“可是，茭瓜餡包子有捷克隊的味道！”

　　2004年的歐洲杯，我每天晚上熬夜看球，結果早晨起來食堂里只有茭瓜餡包子賣。可是一邊吃一邊看新聞播報的捷克隊的消息，使我對那個夏天的茭瓜餡包子有了一種特殊的感情。後來捷克敗給希臘，那間食堂也關了門，我再也沒有試過那特別的味道。

　　桔子早已習慣我的跳躍性思維，倒是隔壁的什麼傑瞟了我一眼。

　　包子端上來，晶瑩剔透地碼在精緻的盤子里，星級的茭瓜果然和食堂的茭瓜不一樣，怎麼也吃不出過去的味道。

　　我舉杯：“桔子，恭喜你成為老女人嘍！”

　　她輕輕地跟我碰了下杯：“再過一個月，你也是老女人啦！”

　　“好吧，祝我們都能在下一個生日之前嫁出去！”

　　（三）

　　再次看到什麼傑，是我一時手癢改了公司的廣告文案，結果那個小氣的老總要我全權負責這個廣告。從電視台廣告部出來，迎面碰到什麼傑，撲面而來的青春無敵。他居然對我微笑，我不屑地“切”了一聲。其實我是在嫉妒，為什麼他還是那麼年輕，而我曾經也是如花似玉，卻要成為半老徐娘呢？

　　想不到他對我說：“小妹妹，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一句“小妹妹”叫得我心花怒放，再反應過來就已坐在樓下的咖啡廳里。什麼傑滿嘴甜言蜜語，哄得我暈暈乎乎的把自己的生辰八字都說了出去。

　　隔了一天，桔子就跑來問案了：“知不知道你們家什麼傑有女朋友了？”

　　什麼呀，只不過是一起喝咖啡而已。“緋聞！這絕對是緋聞！沒有名人的緋聞算不得緋聞！”一緊張就顛三倒四是我的老毛病。

　　“你知不知道現在狗仔隊有多厲害，拍下他們在咖啡館了！”

　　“真的？怎麼可能？沒感覺到有閃光燈啊？喂，哪家雜誌啊？我多買幾本給老媽看！”

　　桔子指着我的鼻子罵：“別傻了！死丫頭跟人約會也不告訴我一聲，還好被我撞見了，要不你一定死不承認！”

　　我摸了摸鼻子：“啊？沒有狗仔隊啊？還想讓老媽高興高興呢。”

　　桔子趁我走神的工夫又搶了我一塊點心：“不過說回來，什麼傑怎麼會嫩牛吃老草呢？”

　　我賞她一掌：“什麼嫩牛吃老草？到底誰嫩誰老啊！”

　　她一副地球人都知道的神情：“一看什麼傑就知道他才二十三四剛畢業啦！”

　　“你什麼眼神啊！他二十七歲生日都過了！”怎麼我就顯得那麼老嗎？

　　“嗯？你怎麼知道？”桔子的眼神像兩隻探照燈直射過來，盯得我心裡發毛，我低下頭，喃喃地道：“我……我是查過他資料，不過是因為老媽看中他有些好奇罷了。”

　　“那你有沒有好奇他怎麼會看中你，人家好歹也是不大不小一名人，究竟看中你哪了呢？”桔子眯着眼睛，緩緩地說，“要我看，這是陰謀！”

　　（四）

　　於是廣播電視大樓於我成了帶菌體，就算要路過也絕對繞行。可是不管我繞到哪裡，什麼傑總能堵到我。

　　“停！”我趕在他張嘴前攔住他，“先別說話！我知道你嘴皮子利索，你一說話我就頭暈，可不可以不要說了？”

　　“好，我不說話！”他真的沒說話，只是把我拉到一家店裡坐下，然後時不時地抬頭看着我，看得我心裡發毛，頭更暈了，只好以牙還牙地盯——包子，茭瓜餡包子。等到城裡所有的包子鋪都吃遍了，我決定點到為止，每日下班請來桔子護駕。

　　結果，我可憐兮兮地坐在中間，左邊是什麼傑，右邊是桔子，他們兩個面對着面。什麼傑說東，桔子說西；什麼傑說狗，桔子說雞。什麼傑眼珠一轉，開始拚命誇我，說我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冰雪聰明舉止高雅，結果在桔子口裡我就成了丑若無鹽賽過東施蠢笨如豬的敗柳殘花，還把我小學時偷地瓜被人追出二里地，初中時體育課偷懶被老師罰倒立，高中時考試不及格偷偷改成績，大學時聯歡會跳舞掉到台下去等一系列丟人事都講了出來！這個大嘴八婆！

　　以後再不敢找桔子，只好一個人逃避每日一次的“追殺”。

　　（五）

　　2005年11月16日，捷克隊最後一場附加賽。什麼傑又一次成功地在一條小衚衕里找到我：“一起去看球吧！在酒吧和那麼多球迷一起看捷克隊出線，沒試過吧？”

　　“可是，我有門禁的啊，晚上十點前不回去老媽會罵的！”

　　我話音剛落，老媽的電話追過來：“桃子，晚上我去你姨家，你自己小心點，早點回家！”

　　老媽的大嗓門連什麼傑也聽得見。他得意地笑：“這回可以去了吧？”

　　當晚，捷克大勝，順利地進入世界盃決賽圈。周圍一片歡呼，我也激動地拉着什麼傑又蹦又跳。興奮之中，不知怎的，我的唇和他的碰到一起。他的眼神變得很溫柔，嚇得我落荒而逃。

　　（六）

　　桔子失蹤了幾天後，忽然拉着一個男人找到我。我看着以往囂張霸道的桔子低眉順眼的小女人樣，狠狠地捶了她一拳：“有進展啊！有希望在二十六歲前嫁出去哦！”

　　桔子把我拉到一邊，低聲說：“桃子，什麼傑這個人不錯，你要抓牢他！”

　　“不會吧！你之前可是千方百計反對我們在一起的啊！”

　　桔子“嘿嘿”一笑：“之前老媽找人替我算命，說我要到三十歲才嫁得出去。以你這種見色忘友的脾氣找到男朋友一定不要我了，我可不想這麼多年一個人沒人陪！”

　　“哼！你現在有男朋友，又迫不及待地把我推出去了！”

　　我嘴裡這樣說，心裡想到連桔子也接受了什麼傑，竟有一些欣喜。

　　（七）

　　和什麼傑玩了一天，剛從摩天輪上下來，腿還發軟，他忽然神秘兮兮地說要給我個驚喜，二話不說就把我拖上車。

　　我從小到大，除了自行車坐什麼車都暈，頭和肚子一起翻騰。好容易下了車，又被他扯到一扇鐵門前，才停下來。

　　咦？這裡好眼熟啊！門鈴剛響，門就開了。

　　“咦，咦，咦……”我指着開門的人。

　　“姨什麼姨？自己親媽都不認得啦！”

　　“他，他，他……”我指向什麼傑。

　　“他什麼他？他不就是你的男朋友，我的好女婿嗎！”

　　“這，這，這……”我指了指地。

　　“這什麼這？男朋友來家裡很正常啊！”

　　“可，可，可……”我都不知道該指哪了。

　　“渴什麼渴？渴了就給人家倒茶啊！”

　　什麼傑在一邊樂不可支。

　　老媽說：“桃子，還記不記得小時候住在咱們家隔壁的閔伯伯？”

　　聽到“閔伯伯”三個字，我下意識地捂住頭頂。我記得閔伯伯家裡有個很可怕的小哥哥，每次見到我都要在我的頭上狠狠敲上一記爆栗子。還好他很快搬走了。

　　老媽在一旁笑得合不攏口，還不忘數落我：“小傑這孩子打小我看了就喜歡，沒想到他也不嫌棄你，不知道你交了什麼好運啊！”

　　啊！果然是陰謀！原來老媽早就認得他！難怪她忽然替我相中了什麼傑，還以為什麼傑有多麼神通廣大，原來是有老媽這個內奸！

　　正在胡思亂想間，忽然聽到什麼傑說：“阿姨，請你把桃子嫁給我好嗎？”

　　於是我頭暈心亂之際，說了一句讓我這一輩子都被鄙視的話：“可是，可是，我還不知道你姓什麼呢！？”

　　什麼傑在我頭上狠狠敲了一記：“說你笨得像豬豬都不樂意！我爸爸姓閔你說我姓什麼？”

　　老媽不失時機地把我往他懷裡一推：“貨已售出，概不退貨！”

　　我只有俯在什麼傑胸前裝傻：“哦？哦，你們爺倆都姓閔，還真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