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話（小說）12

　　醜話（小說）12

　　孟楊

　　我從包里取出幾張餐巾紙，分別給了李先生和黑臉師傅幾張，他們擦乾臉上的淚水，卻依舊沉浸在一種思考中。

　　夕陽在風沙的迷離中是那樣的慘烈，讓我剛剛平息的心情又有起伏。李先生狠勁地抓起兩把沙子，向東揚去，揚得很慢很慢，在細沙的滴落中，他自言自語：“這沙漠從漢以來，存在了兩千多年了，曾引起過多少仁人志士的思考。我不知道我們的那些達官顯貴、貪官污吏是否想過，綠地變成沙漠，雖經數千年難以恢復，而人心一旦變成沙漠，又需要多少年才可以恢復呢？”

　　李先生的這些自言自語的話是說給這浩渺無垠的沙漠，還是說給那風沙迷離的夕陽，或者他在說給一腳踩在學堂一腳趟入社會的我？想來想去不得而知，但從李先生的表情上我看得出他很痛苦。

　　下了沙山，天已經麻麻黑，夜幕開始鋪上沙漠、鄉村和城市，輝煌的燈火讓大河這個城市美好在我們的前面。我們一路默默無語，趕到竹林時各位先生正在享受美妙的音樂，因是國慶節，樂師琴手彈出的都是喜慶歡快的曲子，這很快讓我們的心緒高昂起來。

　　音樂太神奇了，他可以左右人的心緒，難怪大唐明皇帝痴迷於霓裳羽衣舞中不能自拔，直到大唐繁華散盡走向沒落，而明皇帝也因此失去了帝位。在大唐二百八十九年的歷史中，一代明皇李隆基演繹了先失美人再失江山的凄婉故事，讓多少後人惋惜不已，唉！

　　我意識到自己有些走神，狠狠地拍了自己一個耳光，用心語問自己：“想啥呢？”

　　再看各位來賓時，全是正裝，連一向拖沓的意靜齋主人段先生也一身紅袍，顯得精神煥發。在慶祝祖國生日這個問題上，一向多愁善感的先生們，卻傾注了無與倫比的心懷改變自己，這本身就是一種感情。

　　果然，在李先生簡單的開場白后，先生們或唱或跳，或舞或蹈，或吟或誦，刻意地迴避平日那些憂傷的話題，把最美好的祝福，最真摯的情感獻給祖國，祝福祖國永遠繁榮富強，祝福各族人民永遠幸福安康！我被感染在這種氣氛里，心潮澎湃，以一曲《歌唱祖國》震撼全場，迎來嘉賓們經久不息的掌聲。

　　這一夜，我們過得很幸福，幸福在祖國的生日里，我們深深感覺到祖國與我們生死相依的親密關係，我們忘卻了平日的凄苦與煩惱，把快樂綴滿每一塊時光，一直快樂到凌晨兩點才漸漸散去。

　　送走客人，李先生意猶未盡，拿出兩瓶酒來，讓我和師傅近前而坐，一杯一杯地幹了起來，邊喝酒邊聊起天來。

　　李先生說：“或許是年齡大的關係，今天在山上我想的很多很多，而且有些失態。小岳是學歷史的，我也是。我們這個國家多災多難，地震、泥石流、海嘯、颶風、洪災、沙塵暴，一直在侵蝕着祖國的山山水水，危及着人民的生命財產。這是大自然的力量，人類無法抗拒。從地緣政治上說，周邊的多個國家和我們有領土爭端，爭吵不斷，了無結果，特別是日本這個國家，自明以來，始終把中國作為他們的盤中餐，虎視眈眈，見機會就想勒一刀，這是大和民族貪婪的本性所決定的，幾百年來一直如此。如果把中國比作一頭雄獅，那日本就是一隻餓狼，即使在今天還幻想着如何宰中國一口。從民族構成上說，我國又是一個多民族多元文化構成的國家，民族信仰的差異，地域發展的不平衡，城鄉發展的差距，始終存在着許多矛盾，而且有些矛盾在不斷激化，國家不穩定的因素始終存在。大唐繁榮和沒落的歷史經驗教訓告訴我們，只有國家富強了，外族才不敢入侵，也只有國家富強了，才會有民族的團結和國家的穩定。可恨的是那些貪官污吏竟然不顧國家的利益，地方官吏把權力當成搖錢樹，國企管理者把國家財產當成自己的錢包，為所欲為，越貪越多，動則幾億、幾十億、幾百億，甚至上千億。如果僅從這些數字上來看，似乎是一個孤立的貪腐案例，但一個貪官的形成，往往破壞了一個地方的政治生態，其後果有多嚴重真是無法想象。更可恨的還有那些漢奸走狗，為了一點點蠅頭小利，不惜出賣民族和國家的利益，大有不顛覆現政權不放手的架勢。當下的股市一蹶不振，或多或少是中了那些漢奸走狗的陰謀，這些混蛋把股市當成他們“圈錢”的樂土，巨額超募、包裝上市、造假上市、利益套現，幾萬億的資金糊裡糊塗的不知去向，股市成了國人最糾結的傷心地，在外國人眼裡卻成了最大的笑柄，這幫混蛋忘記了殺雞取卵、竭澤而漁的後果！”

　　說到這裡，李先生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似乎酒杯里裝的不是酒，而是他所說的那些貪官污吏、漢奸走狗。

　　“我已經五十多歲了，幾次想退隱山林，不再管公司的事，想去吟我的詩，作我的賦，可看着一千多靠公司生存的員工，我又於心不忍，堅持着做下來，好在上下齊心，公司運轉一直沒有問題，這是我欣慰的地方。我有時在想，無論我的公司做多大，只要在中國這片土地上，他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國家的，從這個意義上講，無論國企私企，最後都是國家的，只要依法納稅，合法經營，就應該得到支持，可現實卻恰恰相反，讓你哭笑不得。最後，許多企業在痛苦掙扎中鎩羽息鼓，造成的是員工的失業，政府經濟實力的削弱。許多企業主傾家蕩產不說，還得背上奸商的名號，殊不知許多企業的破產都是因為政府那只有形的手而不是市場那隻無形的手的折騰，我的公司一年不上兩億的產值，卻得拿出幾百萬平衡各方面關係，比上交國家的稅費還要多，真是讓人啼笑皆非，可嘆呀可嘆！這讓那些處於市場邊緣弱不禁風的企業如何生存？”

　　有着詩人氣質的商人李應梅被自己說得淚流滿面，痛哭不已，我和師傅不知如何接話，只能跟着李先生一同痛苦。

　　李先生邊綴泣邊說：“我已經老了，曾幾何時，我也是雄心勃勃，欲為國家建功立業，可歲月無情，現在那種日暮途窮的感覺越來越深。你們兩個還年輕，建功立業的機會多着吶，但今後無論幹啥都要記住一點，這個國家不能亂，一亂，受苦受難的都是普通老百姓，這也是歷史的經驗教訓。”

　　此時我恍然大悟，李先生把我和師傅當成了他曾經逝去的流年中的影子，而且以他的方式在我們兩個年輕人身上呼喚一種叫做“社會良心”的東西，可即使我們有社會良心，流浪於江湖中的我和師傅，又能做些什麼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