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山雷區（小小說）

　　東山雷區（小小說）

　　作者 施澤會

　　戰爭的硝煙已經散去了30年，但是東山雷區還在。

　　邊境的土地已經荒蕪了30年，村裡人就是害怕東山雷區。

　　村長說，二娃子，你還是不要開墾那塊荒地了，也許地雷還沒有排完呢。

　　二娃子是土生土長的東山人，發生戰爭的時候，二娃子剛出世不久，母親聽到東山的陣地上的炮彈炸過不停，聲音一陣大過一陣，他們在天然的山洞裡不敢出來。這樣的日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頭？還好解放軍就是來收復東山領土的，讓那些佔領我們土地的敵人乖乖的投降吧。

　　東山一帶，敵人埋了地雷，我們也埋了地雷，數量在100萬顆以上，戰爭熄滅，國家大面積排雷已經停止。現在地雷沒有排除大約在一半以上。由於地形複雜，時間久遠，雷雨洪水較多，地雷的種類較多，壓法雷，絆閥雷，跳雷等，雷體生鏽，探雷器基本失去了應有的作用。東山也隨着山體滑坡，荊棘叢林淹沒，記憶丟失，我們佈雷的地圖，也失去了明顯的標誌，排雷工作已經很艱難了。

　　轉眼間，二娃子已經三十歲了。二娃子對自己故鄉的土地還是有感情的，其他年輕人幾乎都遠走他鄉，到了大城市打工去了，剩下來的不是老人就是小孩。二娃知道，村裡先後因觸雷失去了10多名生命，還有10多名不是缺胳膊斷腿，就是眼睛被地雷的彈片擊中失明了。對於排雷，二娃子已經記在心裡，對這片土地又愛又恨。愛是土地是村民賴以生存的物資基礎，恨是這片土地成了雷場，至今被地雷佔領。

　　二娃子二十歲的時候第一次上山排雷，排雷技術是自己自學的。他一顆一顆的排，10年間已經排除了近兩萬顆地雷。沒有發生一次觸雷事故，他是幸運的。

　　有一天夜裡，村長來到二娃子家裡，村長說，你的父母受到了戰爭的摧殘，那時你剛生不久，他們就被敵人的炮彈炸死了，你已經失去了自己的親人。現在家裡只有你一個人，你再也不能出事故了，你出了事故，我不知道怎麼給你死去的父母交代？

　　村長叔叔，你就放心吧，我已經掌握了熟練的排雷技術，不比解放軍專業的排雷兵差。

　　你不知道，我排除了地雷的土地已經有六十多畝了，這六十多畝土地可以用來種茶葉，種梨子，種葡萄，讓村裡人發展經濟。

　　時間是沉積歷史的見證者。二娃子也有個人的情感。他看到外出打工的人成雙成對的回家，他也嚮往自己的愛情。

　　村長說，二娃子，你就買個越南新娘吧。當時只需要3000元就可以買一個越南新娘做自己的媳婦。因為邊境的越南姑娘的語言也可以交流，她們都是說的苗語，邊境村民也說苗語。她們都嚮往中國的土地。有的越南姑娘就偷偷的越境來到中國東山八里河村，來到馬鞍山村。有的嫁給了觸雷安裝假肢的男人，過了幾年生了兒女，她們又跑了，這樣循環往複，男人又用3000元錢買一個越南新娘。沒有生活幾年她們又跑了。她們怨恨的是男人缺了胳膊，少了腿，自己的男人不能像正常男人那樣富有豐富的情感，富有豐富的愛，富有雄性的勞動力。

　　二娃子已經有了自己的老婆，也是一個越南新娘。這個越南新娘受不了他的丈夫的侮辱和暴打，丈夫是一個酒鬼和賭徒，把家裡一切值錢的東西都賣光了。老婆一氣之下，帶着一個女孩和一個男孩來到了中國邊境的八里河村。她來到的時候，二娃子就在邊境排雷，二娃子見到她拖兒帶母的，就接到自己家裡住下了。

　　村裡的老人說，二娃子，你傻呀，你的越南新娘喂不家，生活不了多久就會跑的，還有你看看，她還帶來了兩個孩子，一下子多了幾張嘴巴，生活怎麼辦呢？

　　當時孩子才幾歲，二娃子感到了有很大的壓力，但是他一定會給他們帶來幸福。兩年過去，越南新娘給二娃子生了一個兒子。又過了幾年，孩子要上學了，怎麼辦？村裡沒有學校，只有三公裡外的芭蕉坪小學是唯一的公辦小學。

　　帶來的兩個孩子是黑人，沒有戶口，上不了學。二娃子請村長一起到芭蕉坪小學去找校長商量，他們還買了兩包煙，提了兩瓶酒。校長說，煙和酒你們就拿回去吧，黑戶口我不能收，而且是越南人，我收了我這個校長就只有不當了。

　　無賴，二娃子和村長又回到了村裡。只能報了在中國生的兒子的名。二娃子決定自己來教這兩個孩子，讓他們學習漢語，讓他們說中國話。

　　越南新娘也表示感謝。她感到和二娃子在一起就是生活的目標，就是人生的希望。當他們談論東山雷區的時候，他給她介紹自己排除了兩萬顆地雷的時候，越南新娘眼睛流淚了。因為戰爭中越雙方的村民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傷害。

　　二娃子在排雷的土地里種上了茶葉，種上了黃梨子，種上了葡萄，種上了核桃等，再過幾年，他們種的經濟林木就有收穫了。

　　二娃子和村長來到雷場，看見連綿起伏的大山，看見滾滾流淌的清水河，彷彿30年前的那場戰爭還在眼前，雷區的地雷密密麻麻的，一個個血肉橫飛的屍體，倒在了雷區里，他們成了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