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嬗變(小說)

手機:M版  分類:精彩小小說  編輯:pp958

  逍遙鎮,位於北緯3°40` 至11°55` 之間、東經109°33` 至117°50` 之間,是中國最南端、最炎熱的地方,也是情人碼子出沒最頻繁猖獗的地帶。如果隨意溜達到某個陌生的角落,准讓自己的眼睛打上一回飽飽的牙祭:那些個狗男狗女們,公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大膽地曖昧調情。這裡的男人和女人,擅長交際,只要稍一答訕,紅顏禍水即敞開了激情,像狗子聞騷和狗媽媽發性時的狂欲;這裡的天空,明燦燦的亮堂,很少有過烏雲遮天的氣象,即便是在冬天,灼人的太陽也像村姑胸肌上滾燙的奶球,默無聲息地炙烤着這片土地。

  剛入伏,日頭酷熱。莊稼地就像青紗帳,宅的周圍生長着茂密的麻林,寬大的葉子捲曲,沒精打采;有耷拉着紅紅舌頭趴在綠蔭下的土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肚子一聳一聳的;看不到山雞、野兔、斑鳩、白鶴之類的小動物;懸崖的石頭在發燙,像木炭燒烤的溫度;天與地的接壤處,空空蕩蕩的渺茫,太陽在那裡懸挂着,白茫茫的光很灼眼;江河中有氣體在水面蒸發,遠遠近近滾動一股熱流。

  現在正是午休時間。鎮子上顯得幾分安靜,擺攤的老闆精神萎靡,有的在打盹,有的正被瞌睡蟲纏繞,哈欠不斷。偶爾有一輛破舊的貨車經過,黃牛般嘶嚎的破聲,突然會驚醒那些打盹亦或半睡半眠的人。此刻,馬大哈突然被車聲吵醒,抬頭四處瞭望,剛想罵那個向前奔跑的笨重東西,而它的屁股后揚起的塵煙已擋住了他的視線。他無奈地挪動身,改變一下角度,卻獨見前山那逍遙亭里有三五幾個男人女人,正亮出三角褲裸露在陽光下,偷雞摸狗地啃食奶子,像幾條光溜溜的白蛇纏繞在亭子里,其形態迥異,瘋狂發騷。這群個體公母之輩,道貌岸然,難耐寂寞,也不怕高溫灼傷了心臟,一個個粘擦滿身汗臭,竊竊嬉笑,精神道道地歡快有餘,猶如跳樑小丑一般地活躍,亦或有鴛鴦點水的情景。這群人顯得極為庸俗,可在馬大哈的眼裡早已不足為奇,司空見慣了。

  或許是因了高溫、水土變化莫測的原因,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的男女,其性功能開始嬗變,而且越變越強。比如:鎮上那個盧花心,就是這類人中不可刪除的人物。他沒有睡午覺的習慣。如果非得要睡,除非有一兩個女人陪睡在身邊,否則,就會在自己的宿舍里,不停地播放三級片,他老把聲音弄得大大的,專挑片子中那些YY美女們呻吟尖叫時的情節看,看到最精彩的部分,還趕緊使用慢鏡頭,至少回放一二遍,藉以刺激褲襠里那個活潑亂跳的小幺弟。實在忍不住了,就將小幺弟隨意弄出來,放肆一通,像打水槍一樣“嗖嗖嗖”地,把一注沾糊帶白的東西,瞬間射向牆面。牆面忍耐着衝力,凝固成哪些厚厚發黃的污垢,斑斑點點的,明顯展示着盧花心多年來受刺激而留下的傑作。不過,有時候盧花心也會靜下心來,仰躺在床頭上,目不轉睛地盯着天花板發痴2-3個時辰。

  盧花心是全鎮唯一一個一毛不拔的光頭,平時出門,全靠裝飾假髮遮醜。他是鎮上主管文化教育的幹部。上午,剛參加了縣上的糾風掃黃動員大會,散會後,他不得不被迫趕回了單位。中午時分,盧花心獨自窩在宿舍里,回想起顧縣長上午在主席台上做報告時死死盯他的眼神,心裡突然打起了鼓點子,七上八下的。此刻,他又突然想到一個自己該辦的事情來,於是,盧花心就鼓起兩隻貓眼,急急忙忙走出宿舍。

  街上,行人依稀,道的兩旁栽種着七色槿和槐樹,樹冠像一把把傘,傘的剪影拖住長長的尾巴,盧花心趕着路,兩腳專挑那些尾巴踩,儘管這樣有意地選擇路線,但他依然像籠罩在熱乎乎的蒸汽筒里似的,心慌難受直冒熱汗。他不經意間抓扯下頭上濕漉漉的假髮,當即多出了一面向前移動的圓鏡,油光可鑒地,試與頭頂的陽光相映爭輝。盧花心“噔噔噔”踩着帶節奏感的腳步,不顧金燦燦的陽光和熱氣地衝擊,他要趕去情人齊耍耍那裡,決定橫下這條心,把眼下那個面臨的、牽涉自己的辣手問題,乾淨利索地消除掉。

  盧花心擦拭着滿臉的汗水,快步穿過兩條長長的街道,也不留心統計道上和店鋪里有多少雙眼睛在盯住他,反正回頭率是真不少。此時,盧花心已來到一個岔道口,小心翼翼瞟了身後一眼,然後回頭像貓一樣,竟直拐進了一個幽深狹長的衚衕。那個平時他常去的秘密住所,就在前方約200米處。

  盧花心一路走一邊思索着,想起自己目前的處境,固然顯得有幾分後悔與慌張。可認識齊耍耍,那是命中注定的事。

  前年過春節時,逍遙鎮來了個民間演藝團,號稱紅舞劇團。劇團駐鎮后,找到盧花心,經他同意劇團在鎮東頭搭起了一個紅舞台唱戲。盧花心因從小就愛看戲,於是便以領導身份而居,歡迎票場場不落空,盧花心也就場場露其面。紅舞劇團有個演白毛女的名角,芳齡26歲,腰細腿長,蘋果臉,杏仁眼,唇紅齒白,乳圓臀翹,肌體白嫩,豐腴風騷,猶如玉蘭花之嬌美。此女,名叫齊耍耍。齊耍耍亮相於紅舞台,演藝超群,技壓群雄,自然風流,面帶淫笑,直叫台下的盧花心口水染襟。齊耍耍的姿色,勾得盧花心心花怒放,因而,齊耍耍也就經常博得盧花心地讚譽。盧花心抓住機會巴結她、親近她,還將一疊疊百元鈔票偷偷往齊耍耍手裡塞,明示為慰勞、獎賞。齊耍耍倍受關注,滿心歡喜,受寵若驚。不久,便與盧花心嘰嘰喳喳、海闊天空地混到了一起。

  盧花心喜歡痴情的女人,一旦被他看上了,就會毫不吝嗇地、有的放矢地割肉出血、下重注。因此,愛財的齊耍耍,自然被盧花心勾上了床。盧花心肥頭大耳,膀肥腰圓,看模樣顯得些許笨重,但做起事來毫不含糊,爬在女人身上像鐵筢,一爬便是一兩個小時,既強悍又硬實,曾有多少女人在他身下難以控制嚎叫。與盧花心要好的哥們也不得不佩服,當面伸出大拇指,稱讚他為“金槍不倒翁”。由此,盧花心常為自己有一桿像模像樣千錘百鍊的“金槍”而驕傲自豪。正因了這些活靈活現的優點,所以,齊耍耍喜歡上他,像吸食鴉片、嗎啡,上了癮,自然也就不願意離他而去。後來,盧花心就在衚衕里為齊耍耍租了套房,齊耍耍順理成章成為了盧花心的情人。已近三年了,兩個人長期偷偷摸摸泡在一起逍遙快活。齊耍耍的風騷,的確勾了盧花心的魂,老情人的風味自令他無從拋棄。

  話說齊耍耍在盧花心面前,大顯溫柔,其張力像頭年青的母綿羊,除了發性時的粗俗,什麼都聽他的,從不為難盧花心一回。可這一回,齊耍耍不經意地懷孕了,不久撐着個漲鼓鼓的大肚皮,招搖在盧花心的眼裡。可當前正值糾風掃黃運動的關鍵時期,情況緊急,萬萬不可大意失荊州,而齊耍耍成天長大的肚皮,實在讓盧花心放心不下,因此,盧花心常常會心跳加速,額頭上直冒冷汗兒。

  盧花心擦了擦額頭擠出的汗,已來到了密所門口,輕輕推門進屋,一屁股坐在逍遙椅上,吸着悶煙。齊耍耍親昵地叫聲“老公”,趕緊為他沖茶。盧花心白着個打皺的老臉,盯着齊耍耍鼓鼓的肚皮,顯得很嚴肅。過了一會,盧花心張嘴明示,要求齊耍耍趕緊去打胎。齊耍耍面帶朱紅,斜靠在沙發上,微微笑着,目不轉睛地瞅他,像啞巴似的一句話也不答。齊耍耍的漫不經心,讓盧花心甚是着急,不過,他早就知道了齊耍耍的心思,想起那個偷情的夜裡,齊耍耍忍不住叫春時,發自肺腑的那句最溫情的話——“我定要你做我真正的老公!”盧花心的心就打哽,他看了看齊耍耍一眼,心裡自然明白了幾分,可眼下的形勢的確對他十分地不利。

  盧花心拍着腦門又瞅了瞅沉默不語的齊耍耍,拿出深入群眾做思想工作的辦法,開始了好言相勸,但從齊耍耍的眼神里,他看懂了齊耍耍紋絲不動一個屁不放的用意。無論盧花心怎麼在耍耍面前討好賣乖,使上十八般武藝,像哄乖乖幺幺那樣,哄來哄去,可這一回,齊耍耍耍橫了,就是死不聽他的話,反而還強烈要求盧花心在一周內與他妻子秦素芳離婚,離婚後要立即和她成婚,否則,後果不堪設想。盧花心沒有預料到齊耍耍如此的嬗變,面對她的無動於衷,盧花心干瞪着眼睛,心裡直吞苦水。磨蹭了三個多小時,最後盧花心彈着衣袖站了起來,只好無奈地提了提褲腰,弄了弄歪斜的衣領,心事重重地走出門去。

  齊耍耍與盧花心不歡而散。接下來齊耍耍開始了閉門等待。已經等到第5天了,也不見盧花心的影兒,更沒有盧花心的蹤跡。等到了第6天上午,牆上的掛鐘打響了11點,齊耍耍也從睡夢中醒來了。她揉揉乾澀的眼睛,頭髮蓬鬆,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很鎮靜地掏出手機,撥通了“”的電話號碼。

  “喂,你好!我要結婚!”

  “這裡是財政局,找民政去吧?”

  “嘟、嘟、嘟”電話斷了。齊耍耍看了看手裡的手機,甩了一下,繼續撥打那個號碼。

  “喂!啥子事?”秦素芳對着話筒喊,顯得有些不耐煩。

  “你不是秦素芳嗎?”齊耍耍鎮定下來。

  “我是啊!你是哪位?”

  “噢,就找你,我是齊耍耍,我要和盧花心結婚!”

  “哦,你要和他結婚呀,那你們結吧!”電話那頭聲音顯得輕鬆,好像與她無關。

  “盧花心不是你老公嗎?”齊耍耍感到很吃驚。

  “哦,以前是,現在不是,我現在的老公叫卜花心!”

  “那他現在的老婆呢?”齊耍耍急切地問道。

  “他現在的老婆叫易洗白,你打吧!”秦素芳狠狠地掐斷了電話。

  齊耍耍不動聲色地撥通了:

  “喂!你好!我要結婚!”

  “哦,這裡是水利局,你找民政局吧!”易洗白對着話筒說。

  “你不是易洗白啊?”齊耍耍鎮定地問對方。

  “我是易洗白呀!”

  “噢,就找你!”

  “你是哪個喲?有啥子事?”易洗白顯然不耐煩了。

  “我是齊耍耍,我要和盧花心結婚!”

  “哦,結婚啊?你們結吧!”話筒里傳遞着易洗白清脆的聲音。

  “盧花心不是你老公嗎?”齊耍耍紅着臉,表露着奇怪的神情。

  “哦,以前是,現在不是,我現在的老公叫鄭花心!”

  “那他現在的老婆呢?”齊耍耍急切地問。

  “他現在的老婆叫羅卜花,你打吧!”電話被掐斷了。

  齊耍耍嘆着氣,“咦,咋回事?”她又趕緊撥通了:

  “喂,你好!請問你是羅卜花嗎?”

  “是啊,你有啥事?”

  “就找你!我要結婚!”

  “哦,這裡是電信局,你打婚介所吧!”

  電話“嘀、嘀、嘀”被掐了。齊耍耍不甘心,她想弄個明白,繼續撥打那個號碼。

  “喂,盧花心不是你老公嗎?我要和他結婚!我懷上他的孩子了啊!”

  “我早就懷上了,我還在四處找他結婚呢!!”

  電話“啪”地一聲甩了。

  齊耍耍一頭霧氣,攤軟在沙發上,眼裡滾動着淚水,她想起盧花心在她面前不止一次說“只愛她一個”的誓言,一種被欺騙的感受湧上心頭,像螞蟻爬進血管,又癢又疼。

  她決定與他同歸於盡!

  正當齊耍耍準備撥打紀委的電話時,盧花心滿面春風地推門而入,手裡揚着一本未蓋章的離婚證,高興地對耍耍說:“我們結婚吧!”

  齊耍耍接過離婚證,細看一眼,深感再次受騙,頓時氣涌心田,難以控制,她氣急敗壞地把手機砸了過去,“噠”地一聲,正好磕打在盧花心光光的腦門上:“我再也不要見到你!你給我滾!滾!……”

  “砰”地一聲,門關了,盧花心捂着受傷的頭,旋風般地逃走了。

  屋子裡殘留着齊耍耍單薄消瘦的背影,蒼白的臉,凄凄的哭泣聲,悠悠迴旋起來,彌散在空氣中……

  那晚,地上一灘血,她痛苦地流產了……

  那晚,盧花心七竅出血,死在離耍耍不遠處的妓院里……

  逍遙鎮變得熱鬧起來,有好多的人說:“嬗變了!嬗變了!盧花心是被野雞樂逍遙乾死的!”

  縣委正書記在第二次糾風掃黃大會上沉下臉說:“逍遙鎮出的事,無恥!骯髒!真是變天了!一個黨員幹部,怎麼就被一個野雞乾死了呢?如果我們再掉以輕心,每個人不審視一下自己,我看還得出亂子!糾風掃黃,事關重大,黨中央的決心很大。下一步,要好好整頓各級各部門人員腐朽的作風,整治嬗變的思想、嬗變的行為以及那些嬗變的、齷齪的道德倫理觀,要倡導純潔、健康、樸素的情懷,留下乾淨的身軀和靈魂。以後,如再有像逍遙鎮那樣的桃色事件發生,統統地嚴懲不殆,格殺勿論!”

  半年後,重返逍遙鎮,再沒有看到三角褲暴露的曲線,巷頭巷尾再尋不得男女偷情的情景。原來,這裡的熱度,並非嬗變了人的性功能,而是滋生了人的腐濁與骯髒。逍遙鎮閃耀在金燦燦的陽光下,卷過一股熱浪地洗滌,天空變得更加純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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