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依族男孩馬鵬的訴說3

　　布依族男孩馬鵬的訴說【長篇小說連載3】

　　作者：馬鵬

　　“不知道，好像不怎麼好吧！”我難過的說道。

　　我知道阿爸可能很難過吧，爸一直希望我好好地為他爭氣，但我就是不爭氣，所以很對不起他。爸爸一直沒說話，我把鞋子脫了，下到田裡幫忙插秧，阿媽忙說到：

　　“不要下來了，就只剩一點了，我和你爸很快就插完了，你剛回來也很累了，還是回去休息吧，在說你也不會，就別瞎摻和啦！”

　　阿媽說的，不是只有一點，還有一大半部分都沒做完呢。是啊，我每次回家來，準備幫忙做點事的時候，他們總不讓我做，說只要我好好學習就行了，累點沒關係。於是，我沒有做過農活，就算去做了，也熬不到半天就回來了。

　　“媽，沒事的啦，現在都高考過了，不用看書了。”

　　“以後還要上大學呢，你還是回家吧，我們沒是的。”

　　媽媽說的很輕鬆啊，“還要上大學”呢。對於高考，我一點都沒底。如果真的沒有考取，我不知道怎麼說，不知道怎麼面對他們。也只能天意，走一步算一步了。我在也不想我的生活就只是與學習有關，真的厭倦了這種生活。也許是我想逃避吧，但一切都已無關緊要了，至少對與現在來說。我自然沒有聽媽媽的話，執意要插秧。媽媽也拗不過我，只好隨我的便。

　　下去了以後，媽媽告訴我怎麼插，教我田裡有很深的腳印時怎麼做。剛開始確實插得很吃力，因為沒插過吧。插下去的秧總是飄在水面上，式了幾次都是這樣，我的耐心也不好，於是總是抱怨怎麼這麼難插，媽媽也只是看着我笑笑說插久了就會好。

　　太陽還是那樣面不改色的直烤着大地，我的周圍充滿了水蒸發時的味道，幾乎讓人窒息。我吃力的彎着腰，現在才真正的感覺到農民的辛苦，也知道了媽媽不讓我幫忙的那份良苦用心。

　　我的身上被太陽照得很痛，身上都變得紅紅的，我想該死的，難道我身上也敏感太陽。在一會兒，雖然我也學會了插秧，技巧也比先前嫻熟，但突然卻感覺頭暈暈的，身上痒痒的，就好像有千萬隻條蟲在我的身上攀爬一樣的難受和噁心。

　　身上就像下雨一樣的汗珠直往下流，我就想如果現在我是在一條河面前，那我會奮不顧身的往下跳，即使有人告訴你這是一條死河，我也會不會後悔自己所做的選擇。我被插秧折磨的比死還痛苦，於是，每插一次秧，每彎一次腰，都會向背後看一下還有多久才能完，或者在想我如果懂得什麼神功，譬如“吸星大法”之類的武功，一下子都插完了，那該多好啊，可現實是我還在默默地忍受着苦痛。

　　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了，頭越來越痛，我的腰感覺像斷了一樣，從頭上倒腳趾，都感覺在痒痒的，我真的實在受不了了。我把腳台起來，突然看到一個黑黑的東西咬着我的腿不動，我用手試圖的把它來開，卻越拉越長，怎麼也甩不開，我於是害怕大叫了一聲，並且一不小心倒在了田裡，看着狼狽的自己，自己感覺很委屈的哭了。

　　“原來是阿鵬回來了啊，一看就是知道阿鵬將來是吃國家的飯，我真羨慕你有一個這麼好的兒子，真不知道你家上輩子造了什麼福。”她笑眯眯地說道。

　　說這話的是鄰居家的張大嬸，張大嬸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她的兒子小學還沒有畢業就被學校退學了，原因是她的兒子在學校跟人打架了，還把人打死了。由於他是未成年，家裡也沒有錢賠償。他的父親是第一責任人，因此坐牢10年。

　　輟學回家以後，他知道自己錯了，便安分在家幹了3年的農活，後來經人介紹。他到去了東莞一家電子廠打工，剛剛被提拔當上了組長，這些年也存了不少錢，今年3月份的時候，還蓋好了一座大房子。她的女兒打工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四川的，去年男方家來提親了，準備今年年底結婚。

　　我媽慢慢的把那個黑黑的小東西掛去，一面安慰着我，一面跟張大嬸說話：“你就不要來笑話我們家了，您看您的兒子多麼有出息啊，才去打工幾年，現在卻蓋了這麼好的一座房子，您的小孩這麼能掙錢，您就知足吧。哪像我的小孩，讀了這麼多年書，想個追債的，天天管我們要錢。”

　　張大嬸笑了笑，便拿個鋤頭往前走了，口中一直念念有詞：“我知足，很知足了……”

　　張大嬸走後，我媽媽和爸爸又開始在我的耳邊嘮叨着：“你說你讀了這麼多年書，我們在你身上花了這麼多錢，這些錢都能蓋上一座好的房子了。你看張大嬸的小孩，小學都沒有畢業，現在卻賺了這麼多錢，要是你考不上大學，我們的臉往哪擱呀……”

　　他們說他們的話，我在做我的事情。但回想起剛才被那黑黑的東西咬着，我也感覺自己真的挺不好意思的，我於是踉踉蹌蹌的回家了。突然發現自己真的好沒用哦，讀了十幾年書，卻感覺什麼都不會做，感覺自己是個盜版的農村人，連簡單的農活也做不了，我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價值。

　　父母對我的期望那麼大，或許只是不希望我一輩子和他們一樣整天累死累活的，不希望我和他們一樣呆在這個小小的山村，他們希望自己的子女比他們有出息，比他們走的更遠，我現在才知道他們的用心良苦，很後悔以前對他們的種種抱怨，感覺自己真的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

　　回到家裡，準備幫忙媽媽生火做飯的時候，長大媽來我家借鹽。

　　“喲，我說是誰呢，原來是阿鵬回家了啊。白白楞楞的小臉，看着就不像我們鄉下人，我真羨慕你家有這麼一個好孩子啊，哪像我家那些敗家子，整天就知道玩。以後考上大學了，有錢了，享福了，一定不要把我們這些窮人給忘記了……”

　　聽着他們的話，我害怕出去，也不想出去了。彷彿我不屬於這個村子里的人，彷彿我的棲息地應該是城裡人一樣。我真的想不通，難道讀書真的就沒有別的嗎？難道讀書就是為了考大學吃皇糧嗎？如果有個地洞可以進去，那我真的想呆在那個洞里一輩子也不要出來。

　　接連以後的十多天我都以種種理由在家裡，沒有出去，更不用說干農活了，感覺自己是一個廢人，一個只會成為別人累贅的人。

　　我作為一個農村人，這些年讀書讀得喪屍了農村人的天性。曬不了太陽，淋不了雨，做不了重活。我真不知道我還能做什麼，我是虛偽的農村人吧。因此，阿媽讓我整天一個人呆在家裡，獨自面對空空的，暗暗的房屋，這種生活更讓人容易發瘋，曾經是多麼的怨恨每天都是學習的生活，那段時光現在自己卻那麼的想念。

　　每天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寂寞在一點一滴的把自己吞噬掉。每天，一個人面對着無聊的電視機發獃，偶爾，聽到自己喜歡的“快樂女生”曾哥“自己還會孩子多久”的歌聲，想着不想當小孩卻害怕孩子的時光就這樣離着自己遠去；夜間2點的世界盃，是自己僅剩的一點激情；保羅章魚是自己僅剩的一點微笑。曾經愛笑的眼睛離自己漸行漸遠，快樂的世界就這樣消失在自己的流年裡。

　　“鈴…鈴，鈴……”我的電話響了。

　　“您好，哪位？”我像死人一樣的攤在床上，有氣無力的問道。

　　“我是小何，我們知道了分數，我剛在網上查到的，恩，就想問你考的怎樣啦，也沒別的啦。”然後那邊一陣微笑，聽着他甜笑的聲音，我想她應該考得不錯吧。

　　啊，成績真的出來了嗎，該死，我還在老家呢，可是我又擔心了起來。有時候最期待的東西，往往是讓人失望的。(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