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的報復

　　這天，是牛老漢的七十大壽，鞭炮聲、吆喝聲、笑語聲……把牛老漢的小院鬧得像一鍋粥。牛老漢的皺紋盡情地舒展着，笑呵呵地穿梭在客人中間。

　　突然，院子里的人騷動了起來，有人喊：“山子回來了！”牛老漢一激靈，臉上的笑容全不見了。“狗日的，盡和我作對。叫你別回來，偏不聽話。”牛老漢在心裡暗暗罵著。山子是他兒子，大學畢業留在了省城，三年前辭職下海做起了建材生意。每年春節，牛老漢都讓女兒寫信，叫山子回來吃頓團圓飯，但山子總說生意忙，走不開。現在，三年不見的兒子回來了，牛老漢卻高興不起來。他怕山子報復瘸子，出了事不好收場。

　　瘸子是村裡出了名的無賴。幾年前，有好心人撮合，瘸子娶了個聾子老婆。開始，他老婆還勤快，日子過得不比別人差。但久了，受瘸子的影響，她也變懶了，最終弄得連一日三餐的小菜也沒得吃了。於是，兩口子只好偷。白菜、蘿蔔、玉米棒……見啥偷啥。有時，主人看見了，可憐他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沒看見。

　　有一次，瘸子拔牛老漢家的蘿蔔，被牛老漢撞見了。瘸子像在自家地里一樣，照拔不誤。眼看一地的蘿蔔全完了，牛老漢說：“裝不了了，給我留幾個吧！”哪想瘸子把眼一翻，自個兒背着大大咧咧地往回走。牛老漢的火氣呼地躥上來，吼道：“站住！”瘸子還是走。牛老漢一步上前，拽了瘸子的衣服。瘸子肘子一拐，就把牛老漢拐在了地上。

　　牛老漢遠嫁的女兒聽說此事後，不依了，忙給山子寫信求援。山子在回信里說，爹的生日他一定回來，找瘸子算賬。併發下狠話，不把瘸子另一條腿弄瘸，就不是人。這些話，看得牛老漢脊背上直冒寒氣。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牛老漢就叫山子別回來。但山子不聽，還是帶着一家三口回來了。一同回來的，還有一隻小狗。這隻小狗，長毛，大眼睛，很是可愛。

　　山子看見爹緊張的神情，笑着說：“爹，放心吧，我有分寸。”聽了山子的話，牛老漢懸着的心才落了下來。

　　晚上，山子趁人不注意，抱了小狗溜出了院子。

　　山子走到村東一間瓦房前，望了望，沒有人，便把小狗放在地上，向小狗指了指那扇木門。小狗眨巴了幾下眼睛，歡快地叫着跑了過去。

　　木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張臉露了出來，正是瘸子。看見小狗，瘸子燦爛地笑了，心想，“狗進旺家門”，看來要發財了。小狗跳進了門裡，門又關上了。山子得意地轉過身，回到了院子里。

　　下午，瘸子就聽人說，山子從省城帶回來的小狗不見了。還聽人說，那小狗值七八千哩。這一下，瘸子高興得像撿到了金元寶。

　　瘸子成天關着門，把狗像先人一樣供着。他只等山子回了城，就可以大大方方地轉手了。可是，山子像是和他耗上了，過了三天還沒回城的意思。

　　第四天，山子找上了瘸子家的門。

　　“看見我的狗了嗎？”山子問，聲音里夾着哭腔，“七八千呀，就這樣沒了。”

　　“你看，我這家，是它來的地方嗎？”瘸子指着瓦房，“撲哧”笑出了聲。

　　“真沒有？”山子不信，“不會是你偷了吧？”

　　“我可從沒偷過狗！”瘸子漲紅了臉。

　　“偷了，我們就私了，撕破了臉不好看。”山子冷笑說，“五百塊私了吧，聽說前幾天你找你舅借了錢，剛好五百！”

　　“做夢吧你！那是給她治病的。”瘸子指着他的聾子老婆，氣憤地說。

　　“那好，你等着吧！”山子丟下一句話，遠去了。

　　第五天一大早，兩名警察直接找到瘸子，說：“有人聽見你家有狗叫聲，你還是交出來吧。”

　　“真沒有呀，交什麼？”瘸子不想嘴邊的肉就這麼飛了。

　　“偷了狗，就是偷了七八千塊錢，要坐牢的。”一邊說著，一邊抖動手裡鋥亮的銬子。

　　瘸子一下子蔫了，乞求地看着山子。山子附在瘸子耳邊說：“私了？”瘸子可憐巴巴地點了點頭。

　　“記住，這只是溫柔的，你再敢那樣對我爸，我讓你死得很難看！”山子拍着瘸子那條好腿，咬着牙說。說完，招呼上兩名警察，有說有笑地向牛老漢院子里去了。

　　山子走的那天，把五百塊錢給了牛老漢，說：“氣給你出了，這錢自己零花吧！”

　　但山子剛走，牛老漢就把錢給瘸子送了過去。

　　“這錢還你吧，趕緊給你媳婦治病去。以後看得起我的菜，隨便摘，只是別推我了。不然種不了菜，你們也沒吃的了。”牛老漢說。

　　瘸子的臉紅到了耳根。瘸子的聾子老婆像雞啄米一樣點頭，好像比瘸子還聽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