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歲月（小說選載）

　　青春歲月（小說選載）

　　一

　　對於我來說，A市是個陌生的地方，而且還是個“又小又破的地方”，我能勇敢地辭掉父母花了能在省城買一套200平米房子的費用，找了不知多少人才給我“買”下的這份銀行職員的工作，在父親痛罵母親痛哭中振奮精神“流竄”到A市來，完全是因為江曉雯。

　　江曉雯是我女朋友，大學苦戀了三年，畢業后又海誓山盟非她不娶非我不嫁的女朋友。在銀行工作的那些日子裡，我只用了不到百分之十的精力應付工作，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精力都用來想江曉雯，即使坐在辦公室我也是挖空心思、絞盡腦汁想着把江曉雯“勾搭”到省城來的辦法，但江曉雯就是不上當，我不得不經常在周日擠上公共汽車顛簸五個多小時後到A市和她纏纏綿綿。這樣的日子過了兩年，搞的我好像有點精神不正常了。比如，在給領導寫的一篇講話稿的第一頁，我竟然不小心把江曉雯三個字寫在題目旁邊，領導問我，江曉雯是誰？她批閱過了？我就像標準的小人流露出諂媚的笑，然後惡毒地把自己批判一通，才矇混過關。曾經有一次我很認真地問江曉雯能不能來省城混，我用盡全身力氣拍打着自己的心臟，然後忍受着胸腔的疼痛對她說：“只要你能來省城，工作我包了，我發動父母親戚朋友給你找工作；房子我包了，我會到父母那裡哭哭鬧鬧，讓他們把家裡的錢全拿出來，給咱倆買房子；家裡洗衣做飯擦玻璃我全包了，我把你當神一樣供着······”我一口氣最少也說了二十多個“我包了”，江曉雯只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你也知道，我父母就我一個，我媽有病，常年卧床不起，我離開A市，誰來照顧她？”我無語，我倒霉，我有了我愛的死去活來的女朋友，但也有這樣一位搞的我“相聚難時別也難”的未來丈母娘。一個月前，單位領導在大會上點名批評了我，說我整天精神不振，做事丟三落四，經常出差錯，這樣下去可不行。媽的，都是江曉雯搞的。會後，我突然就想，反正哥們也不喜歡呆在銀行這鬼地方，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江曉雯不能來省城，我去A市好了。有了這個想法，但我還沒有足夠的勇氣付諸實施，因為我知道父母絕對不會支持我。

　　是鬼子六給了我“勇氣”。上周我到A市和江曉雯纏纏綿綿時，江曉雯告訴我鬼子六回A市了，在報社當記者，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了，說要聚一聚。他媽的×，鬼子六失蹤了兩年，怎麼突然又蹦出來了？還跑到A市來，還給江曉雯打電話？這不是和老子我過不去嗎？

　　鬼子六是我大學時代的情敵，他和江曉雯高中時就一個班，從大一開始就狂追江曉雯，江曉雯在大一時竟然上當受騙和他好了半年多，好在後來我寫的一首詩其中有兩行打動了江曉雯：“茫茫人海，有多少恩怨揮之不去；滾滾紅塵，有多少情緣喚之不來。”我大學時寫過不少文縐縐的詩句，現在能記起來的就這兩句了。這兩行字，我念一次就肉麻一次，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寫的是什麼，怎麼就能把江曉雯打動了？但我親耳聽見江曉雯對我念這兩句，而後告訴我說她很喜歡。感謝這兩行詩，讓我擁有了愛情。繼續說鬼子六，鬼子六其實有個響噹噹的名字，王逸昕，就因為他經常給江曉雯寫紙條，我就惡狠狠地說逸昕兩字和奕欣同音，從此大家就都叫他鬼子六。從大一後半學期，江曉雯開始和我約會，到大二時，我和她的關係才算穩定下來。但鬼子六賊心不死，經常找機會討好江曉雯，比如學校放假，鬼子六總是早早就到女生宿舍，幫江曉雯背上皮包一起回A市，上學時，又總是幫江曉雯拿上行李一起歸校，有一次我氣憤不過，責問鬼子六為什麼要幫江曉雯拿東西，鬼子六陰險地說他們從高中就是同窗，感情深着吶，還問我：“要不，下次放假，你幫江曉雯拿行李？你陪她回家？隨便去A市看看風景？”我說，那個又小又破的A市，少爺我不想去。媽的，那一會兒，老子真想在他那鬼臉上扇上幾下。畢業的時候，鬼子六鬼哭狼嚎地對大家說，他要到國外去，我對鬼子六說，好啊，最好能當了美國總統。我心裡想，反正你別回A市，因為江曉雯要回去。後來，鬼子六真的去了美國，而且兩年來從來沒有關於他的消息，現在怎麼突然又在A市出現了？鬼子六回A 市，一定懷有不可告人的陰謀詭計，還給江曉雯打了好幾次電話，媽的，他一定是回來和我搶江曉雯的，哥們不能讓他的狼子野心得償所願。

　　我拋下省城的所有，毫不猶豫來到了A市。

　　二

　　對於A市，我只知道有一條街叫英雄路，從長途汽車站打的士10分鐘就到了，江曉雯的單位就在英雄路39號。當然，英雄路29號我也熟悉，就是九洲賓館，我來A市唯一住過的地方，對了，還有九洲賓館斜對面的叫嫣然園的小公園，那是我和江曉雯纏纏綿綿的地方。除了這三個地方，A市其它地方我都沒去過。

　　我在英雄路39號門口給江曉雯打電話，說我到了，快請假下樓。

　　江曉雯問我：“你怎麼來了？今天星期三啊。”

　　我說：“星期三怎麼了？我不能來啊？”

　　江曉雯：“好啦好啦，別給我頂嘴，你等着。”

　　我等着。我不知道怎麼給江曉雯說，我不能告訴他我辭職的事，但我必須編一個美麗的故事來忽悠她。本來，編故事應該是我的強項，這麼多年來，我編了一個又一個故事忽悠我媽，從我媽那裡一次又一次用我編的故事騙來人民幣供我揮霍，我媽一次也沒有識破，這不能怪我媽糊塗，只能怪我太聰明。可現在，我苦思冥想，不知道編一個什麼故事忽悠江曉雯。

　　江曉雯興沖沖地出了大門，一拳砸在我肩膀上：“來也不先告我一聲，偷偷就來了，監視我啊？你老婆長的這麼丑，不會有人打主意的，除了你這隻狼。”

　　江曉雯這一拳砸的我好舒服，每天能讓她這麼砸一拳，我付出什麼也值得了。

　　但我還是裝作被砸痛的樣子哎呀了一聲：“少爺我休假一周。主要是想老婆了，來看看A市哪個狗膽包天的傢伙敢來當第三者。”

　　就像以前一樣，我倆一起去九洲賓館登記房間。想不到房間也是我住過的301，開了門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江曉雯按倒在床上，然後，我就成了一隻色狼，當然，江曉雯就是那隻綿羊。

　　江曉雯從來不會在外面過夜，我知道她每天下午必須按時回家，我那未來的丈母娘要按時吃飯吃藥。所以每次江曉雯要離開賓館，我都不會挽留她。但今天，我煩我悶我有好多話想說，江曉雯穿好衣服要離開時，我用力拉了他一把，差點把他拉倒。

　　“怎麼？捨不得我？今天晚上批准你出去弄一隻野雞娛樂一下，不過明天我過來要把你下邊那東西砍掉。”江曉雯邊說邊拉開門走了。

　　夜裡，我睡不着，我煩我悶我有好多話想說但沒人聽。後半夜的時候，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可憐好沒出息，我1米75的身材，周潤發比我帥不了多少，我的眼睛比李連杰的還迷人，這兩年親戚朋友要給我介紹對象的多着吶，可我就是喜歡在一棵樹上吊著，非江曉雯不行。我爸經常教育我男人要以事業為重，要先立業再考慮成家，我也知道我爸說的有道理，但一想起江曉雯，我就覺得她比什麼都重要。

　　說到我爸，我真的有點想他。我知道我爸很辛苦，他是學土木工程的，年輕時在單位搞工程設計，除了完成單位的任務外，還經常在外面攬私活賺外塊，他房間的燈總是亮到深夜。後來他搞工程監理，夜裡加班干私活少了，但經常和一些搞工程的老闆喝酒喝到深夜，有幾次我親眼看見有老闆給他送錢，拿了人家的錢他就得想方設法讓人家工程質量過關，他心裡一定不輕鬆。他賺來的錢都給了我媽，我媽是那種很容易被我騙的女人，我因此有了揮霍的機會。我知道，我爸拿人家的錢叫受賄，有時候我真擔心有一天我爸會被公檢法的什麼人帶走。

　　我爸應該說是個成功的男人，在單位有地位，又能弄來錢養老婆養兒子，但他不一定過的快樂。比如他搞了多少年設計，但沒有把自己的兒子設計好，就像我媽一樣，當老師教出了不少好學生，但就是沒有把自己的兒子教育好。有了這樣的失敗，我爸我媽都不會快樂，至少沒有我快樂。

　　這一夜，我就像豬一樣在床上滾來滾去，一直滾到天亮。

　　三

　　我實在不願告訴別人我畢業的那所大學的校名，因為那所大學實在是臭名昭著。

　　在我大三那年，快放署假時，學校發生了一起男教授肢解女學生的事件，那位給我們帶英語課，看上去彬彬有禮，很有教養的劉教授，把外語系的一位女學生強姦后砍成十幾塊裝進麻袋扔到了校園東面的湖水中。現在想起來，那劉叫獸給我們上課時，曾經不止一次色迷迷地盯着江曉雯看，一定打過江曉雯的主意。好在我像蒼蠅一樣盯着江曉雯，要不，被肢解的有可能就不是那位倒霉的外語系的。

　　劉叫獸被帶走的那天是個中午，我們還在吃午飯，大家都端着吃飯的盆子、大碗一起歡送他手上套了黑油油的鐵鐲子上了專車，然後烏烏叫着離開。說實話，劉叫獸的妻子長的太漂亮了，她站在樓前淚流滿面，楚楚動人，如果江曉雯沒有拉我的手，說不定我就會奮不顧身衝上去把那女人抱在懷裡，讓她把淚水流在我剛花300元買的那件花花公子T桖上。

　　那天晚上，就是劉叫獸被帶走的那天晚上，我和江曉雯在一家錄像廳要了個包間鬼混，放的全是A片。在那淫亂的畫面和聲音的刺激下，我足足和江曉雯淫亂了七、八次，搞的我躺在不知有多少臭屁股坐過的臭不可聞的沙發上起不來，但江曉雯還是一直爬在我身上伸手亂摸，意猶未盡，我真想對她說，乾脆向劉叫獸學習，把我肢解了算啦，可惜我被她弄得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這騷貨，潘金蓮沒法跟她比。

　　因為發生了劉叫獸事件，學校開了無數次會，禁止學生晚上外出。所以從那天晚上鬼混后，好久好久我都沒和江曉雯在晚上出去過，只能在校園的小樹林里抱一會兒就離開，那小樹林里男男女女太多，沒辦法做什麼進一步的動作。他媽的，都是狗日的劉叫獸害的，有機會一定去搞搞他老婆。

　　有一天，鬼子六明目張胆幫江曉雯打水，正好被我撞見。那天我口袋裡裝了一把刀，只要鬼子六有什麼進一步的行動，我發誓我一定就像劉叫獸一樣當場把他肢解。還好，鬼子六看見我，規規矩矩把水壺放到江曉雯宿舍就走了，我掏出我的刀——指甲刀修我的指甲······

　　這一刻，我也用指甲刀修指甲。鬼子六知道我來A市了，一定是江曉雯告訴他的，一大早，我還象豬一樣躺着，鬼子六來電話了，說他在外地，中午回來請我吃飯，老同學一起聚一聚。最後，他還特彆強調，回A市快一個月了，還沒見江曉雯吶，正好，把江曉雯叫上。手機一掛，我嘀咕了一句“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江曉雯就推門進來了。

　　“缺德鬼，你罵誰？”江曉雯問。

　　“還有誰？對你不懷好意的傢伙。”

　　“你有病啊，整天疑神疑鬼的。”

　　“老婆，想你。”我轉變話題，邊說邊象蒼蠅一樣叮上去。

　　“滾，還不夠啊？”

　　一大早，301房間一對姦夫淫婦又開始拚命。

　　中午，見到了鬼子六。

　　鬼子六還是米色的夾克白色的皮鞋，大學四年，沒見他穿過其他顏色的夾克和皮鞋。看見江曉雯，鬼子六眼睛就冒出邪惡的光來，一副令我噁心的要吐的樣子。他伸出他那骯髒的手，握住江曉雯的手足有十幾秒，這才例行公事和我握手和我打招呼，我覺得他和我握手的那幾秒鐘，眼睛也在瞟着江曉雯，這小子對江曉雯絕對賊心不死，他媽的，我真想對他那兩隻色迷迷的眼睛施展兩招九陰白骨爪。

　　我覺得我辭掉工作跑到A市的選擇太正確了，再挨父親一萬次罵也值！

　　這是A市一家西餐館，我從來不吃西餐，看見西餐就噁心，就像看見一堆狗屎或鬼子六一樣。鬼子六給我點了什麼我也沒注意，我只是兩眼盯着鬼子六，只要他敢對江曉雯有什麼我認為過分的動作，我對我畢業的那所臭名昭著的大學發誓，我那兩招九陰白骨爪一定會閃電一樣施展。鬼子六一定感覺到了我眼裡燃燒的怒火，很不情願地坐在我和江曉雯對面，然後陰險地問我：

　　“吳三桂，你這個狗叛徒，跑到我們A市幹什麼？想非禮我們陳圓圓啊。”

　　全世界就鬼子六狗膽包天敢叫我的外號“吳三桂”，哥們姓吳，名鑫，喜歡研究明清歷史，認為吳三桂是個敢愛敢恨的好男人，也曾經因為懷疑自己是吳三桂後人苦心研究家譜，後來鬼子六就叫我“吳三桂”，江曉雯自然就成了陳圓圓。

　　“老子來A市，想殺人”我惡狠狠地回答鬼子六。

　　江曉雯在一邊和稀泥：“就沒聽你們倆說過人話。”

　　“和人說人話，和鬼當然說鬼話。”我說。

　　“吳三桂，別他媽的貧了，老實交待這兩年都幹什麼了，老子去年冬天給你打電話，你他媽關機，想讓你給老子搞幅明清的畫過去，後來只能去找獼猴桃，沒想到，那小子給老子弄了幅贗品，害得老子在美國待不下去了，只好滾回來。”

　　“活該！沒客死他鄉算便宜你了。”我幸災樂禍地說。心裡想着，獼猴桃好樣子，下次見了你，哥們請你喝30年的山西青花瓷。獼猴桃是大學同室，我的死黨。

　　原來鬼子六在一家商場打工，老闆是一位收藏家，特別喜歡收藏中國的書畫，鬼子六為了討好老闆，就讓獼猴桃給他在國內搞了一副什麼畫弄到美國送給老闆，老闆很高興，把鬼子六從商品部調整到行政科，還加了薪。但幾個月前，老闆突然找見鬼子六，說鬼子六是騙子，用一副贗品來騙人，老闆還當場把那幅畫撕成碎片。那天，鬼子六一定就像吃了狗屎一樣，除了對解顧他的老闆恨之入骨外，他一定對獼猴桃也咬牙切齒。獼猴桃，好樣子，換了哥們，也一定給他弄個贗品。

　　“吳三桂，你真不是個東西，老子今天是來請你吃飯的，不是請你幸災樂禍的。來，陪老子喝一杯。”鬼子六端起酒杯。

　　為了鬼子六的倒霉，我一飲而盡。

　　四

　　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液體就是酒，心裡有什麼彆扭，你就使盡喝，保正你什麼都能忘記，就像我現在，十幾杯下去，我已不知道自己是誰了；這個世界最壞的液體就是酒，喝多了，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就像我現在，竟然把桌上的一個酒瓶砸在鬼子六的頭上，我聽到了酒瓶破裂時那清脆的聲音，那聲音伴隨着鬼子六倒下去的哀叫聲自然招來了酒店的保安，還有周圍在我眼裡搖搖晃晃的圍觀的人們。那一會兒，我一定像個瘋子，保安就像英雄一樣把我按倒在地，奪去了我手裡有力地揮舞着的第二個酒瓶，然後就像要殺豬一樣壓住我不讓我動。

　　江曉雯已經傻了，這突如其來的事件把她嚇傻了，她一會兒對壓着我的保安聲嘶力竭地喊一句“別把他弄疼了”，一會兒又快步走到鬼子六身邊問“疼嗎？”，一會兒又不知道給誰打了個電話······

　　一連幾天，我都宅在賓館那間狹小的房間里，一會兒蒙頭大睡，一會兒打開電視看一些無聊的電視劇和一些無聊的廣告。江曉雯有三天沒來，我也沒給她打電話。第四天她也沒來，來的是我媽。那天我正看東方不敗偷學葵花寶典，我媽就推門進來了，我看着她什麼也沒說，只是淚流下來了。我覺得自己有點委屈，我覺得自己心裡承受了太重的東西，我覺得好悶啊，好煩啊，我覺得這個世界好無情啊。

　　我媽當教師應該有20多年了，我覺得她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蟲，她太了解她的兒子了。她拿一塊濕巾給我，對我說：“跟媽回家吧，你爸已經給你們領導說過了，你們領導也捨不得你，說你很聰明，工作很得力，準備重點培養你呢，再說，你辭職的事單位領導還沒同意，還有，你們行長說了，讓你回去，要派你到北京總行學習半年。”

　　我抬頭，看了我媽一眼。我突然發現我媽眼角的魚尾紋又深了，眼裡的血絲又多了，還有，額頭竟然有了幾根青絲。我什麼也沒說，把沙發上散亂的衣服往包里一塞，背起包來走出了房間，走出了賓館。我媽一直跟在我後面三米遠的地方。

　　A市的天空有點陰，不像要下雨。初春，這個時候，在南方，在我畢業的那所臭名昭著的大學應該已是綠意盈盈，草長鶯飛，但這裡的小草剛剛破土而出，只有迎春花吐出了嫩黃色的花蕊。我聞到了迎春花的芳香，有點像江曉雯身上的味道，又有點不像。用思緒萬千來比擬我現在的心情，好像有點庸俗，但實在是恰如其分。

　　回到省城，已是夜裡九點多，父親開門，看了我一眼，接過我的包，放到茶几旁，就頭也不回進他自己的書房去了。母親一進門就忙着給我做飯。父親書房的燈一直亮着，我進去，給他倒一杯水，想說什麼但什麼也沒說出來，父親看了我一眼，也什麼不說，我感覺到，父親那一眼包含了太多的東西，有原涼，有關心，有我感受了多少年始終沒有理解到位的父愛。

　　夜裡十一點的時候，我的手機瘋狂地叫起來，不看號碼都知道是江曉雯打來的，我突然冷靜的出奇，任手機怎麼響也不接，到後來，乾脆把手機關了。我不知道我關掉了什麼，又會面臨什麼。可能我卧舍的窗戶沒有關好，我總覺得有風吹進來，窗帘在動，窗台上那盆杜鵑在動，還有我的心也在動。

　　不知怎麼又想起大學時的一些事來，但和江曉雯無關。我的死黨獼猴桃特喜歡吃獼猴桃，那小子太幸福了。獼猴桃本名張志富，從大一開始，和江曉雯關係最要好的楊玉環就經常給他買獼猴桃吃，志富比我大一歲，好像我們418宿舍5人中他是年齡最大的，大一時我們喊他張哥，大二時就開始喊他為獼猴桃了。楊玉環經常把獼猴桃送到我們宿舍來，她來時不敲門，總是大大方方地推門進來，害的我好幾次把褲子都穿反。楊玉環進門后，總會把獼猴桃往獼猴桃的床上一扔，杏眼一瞪張志富：“我放了毒藥，吃死你”說完，揚長而去。楊玉環一去，張志富就會拿一個獼猴桃，自己先咬一口，然後對大家說：“來來來，都陪哥們吃毒藥了，要死一起死，別讓哥們一個走，沒你們，黃泉路上沒意思啊”，我們就一哄而上，美滋滋地享受楊玉環的“毒獼猴桃”。除了能吃到楊玉環的獼猴桃，好像大三、大四連續兩年的情人節，我們還吃到了楊玉環送來的巧克力。大三那年的情人節，楊玉環推門進來，我又一次把褲子穿反了，楊玉環朝我笑笑：“慌什麼？嫂子我啥沒見過？”然後把一盒巧克力和一張紙給我，又說：“巧克力是嫂子送你們的，這份信幫嫂子念給你們每個人聽。”

　　楊玉環給我們418宿舍的公開信我至今一字不忘：418宿舍的弟兄們，情人節快樂！今天嫂子十分坦白地告訴大家，我非常慷慨地給你們送來一盒金帝巧克力，希望好東西大家一起分享。張志富同志嘛，人很瘦，卻很貪吃，要注意！經科學稱量，此巧克力凈重240克，也就是說平均每人48克。當然了，巧克力不是白吃的嘛，嫂子的意思呢，嗯，主要是讓大家監督張志富同志，多多察其顏，觀其色，一有風吹草動，立馬舉報，嫂子必有重獎！舉報電話XXXXXXXXXX（24小時開通），最後，祝弟兄們學的比猴精，養的比豬壯，活的像小鳥一樣快樂！你們的嫂子。

　　那天，我在楊玉環的監督下，把信小心翼翼地貼在牆上。剛貼好，獼猴桃回來了，吵着叫着要把信撕下來，楊玉環又是杏眼一瞪：“告訴你張志富，你要敢撕我的信，我發誓一定把你那東西砍下來”。我記得我們畢業離校時，獼猴桃都不敢把那封信撕掉。

　　現在想起來，我能追到江曉雯，楊玉環幫了不少忙。我記得我和獼猴桃一起吃飯，楊玉環總會有意無意拉了江曉雯一起來，她幫我至少給江曉雯遞過不只十幾次紙條，還有，我們四人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會說鬼子六太花心，給誰誰誰寫過幾次情書，我從內心感謝嫂子。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