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命斷腸酒

　　江湖上向來是弱肉強食，但也有像少林寺覺圓大師、武當派木虛道長這些疾惡如仇主持公道的人。葉歡儘管也常被人看作正義的化身，但他的興趣更多的是揭示事件真相。久而久之，葉歡竟然獲得了一個“武林神捕”的稱號。

　　最近葉歡心情不錯。那天他路見不平救了一個叫秋荻的歌女，哪知秋荻卻認準了他這棵大樹，說什麼也要跟着他。行走江湖帶個女人的確不方便，但秋荻燙得一手好酒，叫葉歡這個酒蟲子實在捨不得棄她而去。

　　能把酒燙得這麼好的，恐怕也只有武林盟主裘如海了。就在葉歡思量着怎麼跟裘如海較量一下燙酒技藝時，裘如海的一封飛鴿傳書使葉歡高度緊張起來。

　　事情是這樣的，半月前，號稱劍術無雙的華山派掌門岳無雙被刺，隨後武當木虛道長、少林寺覺圓大師接連被害……每一個被殺的人都是一劍穿喉，連反抗的機會似乎都沒有。更奇怪的是，兇手殺人後必留字註明下一個目標，而被圈定之人無一倖免。裘如海信上還說，兇手下一個目標圈定鐵掌幫幫主鐵開山，希望葉歡能夠儘快趕往鐵掌幫協助鐵開山擒拿兇手。

　　能殺一流高手於無形，這樣的人物江湖上還不多。但裘如海提供的信息是，寂寞劍客獨孤九就是這麼一個高手。獨孤九這人平生就好劍術，兩年前比劍輸給華山嶽無雙之後，遂隱居萬花山莊苦研劍術。這次的慘案，很難保證不是獨孤九重出江湖的一個先兆。

　　葉歡把所有問題又梳理一遍，一切似乎很簡單：獨孤九悟劍有成，現在要重出江湖雪洗前恥。既然兇手已經給自己定下了下一個獵物，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聯手這個“獵物”，驗證兇手的真實身份。但這麼簡單的問題，又豈不是很讓人生疑？

　　經過一整天的顛簸，入夜時分，葉歡帶着秋荻終於趕到鐵掌幫。鐵開山早就得知葉歡援手的消息，特地迎出門外。

　　兩人寒暄已畢，僕人獻上茶來，鐵開山呷了一口，嘆口氣道：“儘管我鐵某自信一雙鐵掌能開山碎石，但一聽說獨孤九一招殺了覺圓大師，眼下又要來尋我的晦氣，我還是有些驚心。但後來仔細一想，覺圓大師已練成金剛不壞之身，能殺他的人根本就不存在！獨孤九一定是騙取了覺圓大師的信任，在他毫無戒備的情況下出手的。既然如此，我也未必怕了他去！”葉歡微微一笑：“我想知道你跟獨孤九有什麼過節。”

　　鐵開山一愣：“我從來就沒見過獨孤九這個人，談何過節？”葉歡搖搖頭道：“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獨孤九以前並不是一個偏激的人，他也沒有理由瘋狂尋仇……”鐵開山正待接過話頭，忽然窗外“刷”地起了一陣風，一股殺氣蔓延開來。

　　兩人對視一眼，一齊搶出門外。昏暗的燈光下，一個黑衣人戴着斗笠，像一個幽靈飄了過來。鐵開山沉聲道：“獨孤九？”那人嘿嘿一笑：“不錯！”鐵開山一聲怒喝，錯開雙掌，朝獨孤九身上招呼過去。

　　葉歡趁機拔出長劍，封住獨孤九退路。數招已過，獨孤九忽然躍出戰團，陰陰道：“在下更喜歡以文明的方式解決問題，如果兩位有空，不妨八月十五來萬花山莊，大家把酒一敘！”鐵開山正待答話，獨孤九身形一閃，已然越過高牆，徑自去了。

　　“聽說萬花山莊花團錦簇，這下終於有機會去看看了！”遠遠地秋荻拍着手跑過來。葉歡嘻嘻笑道：“這可是鴻門宴，你也要去嗎？”秋荻道：“我去給你們燙酒，豈不更好？再說自己帶酒也才放心嘛！”鐵開山搶過話頭：“秋荻姑娘這話不錯，咱們明天就動身，去看看獨孤九到底想幹什麼！”

　　八月十五，萬花山莊百花齊放，葉歡三人趕到的時候，獨孤九正坐在花圃里除草。看到葉歡和鐵開山以及秋荻提着的食盒，獨孤九撩起衣襟抹了把汗，笑得很燦爛：“真想不到會有人來看我，居然還帶了好酒好菜！”

　　“既然你請我們來把酒一敘，那就開始吧！”葉歡也是一笑。“把酒一敘？”獨孤九愣了一下，手腳不停，已搬來桌椅，“很久沒有暢快地喝過酒了，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把酒言歡，那再好不過！”

　　秋荻麻利地擺好小菜，取出一大壺酒溫了起來，少時酒成，香氣四溢。獨孤九聞到酒香，抓耳撓腮，猴急不已。秋荻莞爾一笑，取過酒壺給眾人一一斟上。三人舉起杯子讓了讓，一起幹了，獨孤九咂咂嘴道：“真是不錯，居然比裘如海溫的還有味道！”

　　葉歡笑道：“你也懂溫酒？那麼既然你請我們來喝酒，怎麼不見你的酒？”“我請你們來喝酒？”獨孤九似乎很糊塗，“我為什麼要請你們？我也正在奇怪你們為什麼會來呢？對了，還沒請教，你們是……”鐵開山驚道：“你不是獨孤九？”獨孤九愕然道：“我是獨孤九！”鐵開山跳了起來：“那麼，另一個獨孤九是誰！？”

　　“是我！”遠遠地傳來一個聲音，話音未落，那人已到跟前。“裘盟主？”幾個人大吃一驚。裘如海滿臉紅光：“是我！能把大家一塊聚在這兒，也真不容易！”

　　獨孤九驚訝道：“今天真是奇怪，大家都趕着趟兒來。這兩位朋友帶來了好酒，裘盟主既然來了，那就坐下來喝一杯。”裘如海陰陰一笑：“酒雖好，但我怕喝了之後就不能再喝了。在你們都不能再喝的時候，我自己豈不是能喝得很清靜？”

　　葉歡有些奇怪：“我們為什麼不能再喝？”裘如海不再說話，只是微笑着看了看秋荻。秋荻冷冷道：“說得簡單一點，就是再過一個時辰你們都會到閻王那裡去報到。”

　　“什麼？”鐵開山瞪着眼睛對秋荻大叫道，“你在酒里下了毒？”秋荻冷冷道：“是的，劇毒斷腸散！”鐵開山想再開口說話的時候，血已順着他的嘴角流了下來。

　　裘如海向秋荻道：“你溫的酒的確很有誘惑力。”秋荻笑道：“這是因為盟主教我的溫酒方法好而已。”裘如海嘿嘿一笑：“一個好的溫酒方法要比幾把劍厲害得多！既然他們都不能再喝了，那麼該輪到我喝了。”秋荻當下另起爐灶，重新溫起酒來。

　　看着自斟自飲的裘如海，鐵開山喘着粗氣道：“到現在我還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時候葉歡的臉已蒼白得像一張紙：“也許我早就應該想到！”裘如海微笑道：“哦，倒不妨說說看？”

　　“其實真兇就是你。身為武林盟主，但你並不能控制整個江湖，因為還有很多像獨孤九這樣的人，你不能很安穩地坐在這個位置上。你有很多機會在對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出手殺人。但是你又得找個替罪羊，於是你假扮獨孤九去殺鐵開山，好讓人相信獨孤九就是兇手。然後你將我們引到萬花山莊，這時你就可以讓你的卧底很輕鬆地解決我們。最後你就可以宣布，葉歡、鐵開山在追捕獨孤九的時候和獨孤九同歸於盡。”葉歡勉強地笑了笑，他的臉已被血掩蓋，“這真是個好計劃！”

　　裘如海大笑起來：“只可惜你想到時已經太晚了，再過半個時辰就什麼都沒有了！”葉歡嘆口氣道：“如果不是你親口承認，我很難相信兇手就是你！”這時，本來已經奄奄一息的鐵開山忽然大笑起來：“不行，我憋不住了，你們的戲演得太好了，就玩到這兒罷！”裘如海一怔：“你……”

　　葉歡也大笑起來，秋荻從懷裡掏出條手絹去幫他擦臉上的血。鐵開山很羨慕地看着葉歡道：“能找到這樣的女孩子，真是你的福氣！”剛剛還臨近死亡的幾個人現在卻都生龍活虎地說笑起來，裘如海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怎麼了？”裘如海半天說了一句。

　　秋荻轉頭對他笑道：“我給他們溫酒時忘了放葯！”“那麼葯呢？”裘如海急道。“放在剛剛給你溫的那壺酒裡面了。”秋荻有點局促。

　　血已開始順着裘如海的鼻子往下流。“我看錯了你！”裘如海已感到自己的體力在慢慢消失，他已提不起一點真氣。“你們早知道是我做的？”裘如海慘然道。

　　“你忽視了很重要的一點！”葉歡道，“一個能把酒溫得如此好的女孩子，不能不讓人懷疑。你在江湖中的地位太高，就算我懷疑你，也沒有人會相信你是兇手，說不定你還會反咬一口。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你自己講出來，所以我們只好將計就計。”

　　“我小看了你……”裘如海說不出話來，因為藥力已經猛烈地發作起來。

　　秋荻看着縮成一團的裘如海，有些於心不忍，拉着葉歡的袖子問道：“你說我們用這種方法殺了裘如海是不是很殘忍？”葉歡溫柔地看着她：“如果我們不殺了他，我們就會死。你說是我們死了好呢，還是他死了好？”

　　“當然是他死了好啦！”

　　“為什麼？”

　　“因為……”秋荻很神秘把嘴巴貼在了葉歡的耳朵邊，然後悄悄地說了幾句話。葉歡聽后，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個小狐狸精，虧你想得出這樣的原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