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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飛智斗黃金榮

手機:M版  分類:舊聞舊事  編輯:小景

  黃金榮是解放前上海灘上的頭面人物,曾跟當時的政界、軍界和商界的一流人物過往密切,不少人聞之色變。

  一九四九年初,英國沙遜洋行第三代老闆、房地產大王蹺腳沙遜的兒子——沙脫遜,一隻家傳18K金掛表被竊,警察局一連查了五天一無所獲,沙脫遜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因為這隻表,既是沙遜家的珍品,世代相傳,又是沙遜家的信物,可以代替名片派上用場。如今金錶失落,萬一被他人利用,招搖撞騙,這對沙氏家族極為不利。

  為了尋找這隻表,警察局使出了渾身解數,結果連一點影子也沒見到。沒辦法,沙脫遜只好打電話求黃金榮幫忙。他知道,黃金榮是蔣介石的師父,青紅幫的頭子,在上海很有勢力。上海灘無論發生什麼綁票、搶劫事件,十有八九是他徒子徒孫所為,所以,只要他一出場,最棘手的案件也能搞個水落石出。

  這時黃金榮正在東亞飯店“又一樓”茶室,一個人在喝“悶茶”。原來,解放軍在遼瀋、平津、淮海三大戰役中,勢如破竹,節節勝利。蔣介石看大勢已去,準備起後事來了。蔣介石通過毛森轉告黃金榮,要他從青紅幫中物色一批骨幹潛伏下來,以便組織“地下軍”負隅頑抗。毛森布置好任務,帶上潛伏名單就溜之大吉,把黃金榮甩在一邊。黃金榮急了,但知道急也沒什麼用,得想個辦法才好。

  正在此時,黃金榮接到沙脫遜要他尋表的電話。一接到沙脫遜的電話,黃金榮頓時心裡有了主意,他想:解放軍即將過江,一過長江就等於開進了上海,多年來自己作惡多端,共產黨不能輕饒自己,既然蔣介石又丟下自己不管,只有重新找個靠山才是根本出路。現在沙脫遜要他尋表,只要表尋着了,那就有了見面禮,自己便可易主而事,跟沙脫遜一起逃離上海去英國了。於是,黃金榮一口答應說:“沙老闆,三天之內一定完璧歸趙!”黃金榮放下電話就把幾個大小頭目糾集起來訓話道:“啥人瞎了眼睛竟敢到沙老闆身上‘開瓜’,沙老闆的金錶啥人拿的,關照他馬上給我送來,否則別怪我老頭子不講義氣!”

  要是以前,黃金榮這麼一訓,不出三個時辰,他要的東西便會有人乖乖地送來,不料時過境遷,今天他等了半天,非但不見東西,連點音訊也沒有。這時黃金榮感到事情有些麻煩了。第二天一早,他只得打電話給沙脫遜:“沙老闆,這樁案子有點複雜,能不能介紹一下失竊的經過?”

  原來沙脫遜有個習慣,他每天早上八點鐘前總是親自到洋行來查崗。每當海關大鐘敲八下,他就伸手去摸懷錶對準時間。那一天,沙脫遜來到外灘,迎面來了一個中年男子,急匆匆地朝他身邊擦過。此時,海關大鐘“噹噹……”敲了八下,沙脫遜伸手摸表,一摸一個空,他回頭一看,只見那男子步履如飛,一拐彎人就不見了,因此他斷定那隻表被那個男子竊走了。黃金榮聽罷,心想:原來如此,偷走沙老闆的表是外幫人乾的,有道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正在此時,電話鈴響了,黃金榮懶洋洋地拿起電話聽筒,一放到耳邊,那胖乎乎的身子就像炮彈似的,從沙發里彈了起來,緊緊地握着電話聽筒大聲地問:“表在你那裡?你是誰?”

  “我姓龔,單名一個飛。”

  “龔飛?”這名字黃金榮從來沒聽到過,正想問他是哪一幫哪一會的,對方卻在電話里自報家門:“我從山東來,在上海沒有立足之地,所以拿了沙老闆的表想揚揚名氣。現在黃老闆在查表,我願意‘完璧歸趙’,可是有個條件……”“條件?”黃金榮萬萬沒有想到,敲竹杠敲到他的頭上來了,這在上海灘倒是稀奇事,這倒要聽他開些什麼條件。這時電話里又傳來龔飛的聲音:“為了在上海灘混口飯吃,我要當面還表,如果沙老闆願意,明天晚上在沙遜大廈十一樓辦兩桌酒席,晚上八點整,我準時還表。”說完“啪”地將電話掛斷了。

  黃金榮一聽氣得七竅冒煙,心想:這小子也太目中無人了,但也沒別的辦法,先把金錶拿到手,然後再想辦法治他。這麼想着,黃金榮急忙坐上汽車來到沙脫遜府上,說:“沙老闆,給個面子,明晚請破費辦兩桌酒席,八點準會還您金錶。”沙脫遜一聽,只要辦兩桌酒席就可以找回金錶,以為黃金榮要面子,一口答應,就說:“黃老闆,明天晚上我辦十桌!”

  第二天晚上七點半,黃金榮來到沙遜大廈十一樓。只見十一樓宴會廳燈火通明,人頭攢動。原來沙脫遜邀請了上海灘上各界洋行老闆、紳士、淑女,社會上的名流都來為黃金榮捧場。大家一見黃金榮到,空氣頓時活躍起來:“黃老闆,我們久聞沙氏祖傳金錶,從未見識過。今日托黃老闆之洪福,可以一飽眼福了。”有的乾脆說:“黃老闆,把表拿出來,讓大家看看。”

  龔飛還沒來,黃金榮手中哪有表!不過他畢竟是見過世面之人,一面拱手作揖,一面不慌不忙地說:“諸位,中國人十分講究吉時良辰的,現在不能拿出來,今晚八點是戌時,戌者狗也,狗看門,到手穩,現在將表拿出來,萬一再飛走,豈不要白辛苦一場?”其實黃金榮早準備了後事,為防止龔飛到時只空着兩隻手赴約,卻不將表送來,他來時已帶來了不少徒子徒孫,共有二三百人埋伏在沙遜大廈四周,他黃金榮就要使出當年“大鬧共舞台”的辦法來大鬧外灘,到了那時,他就有借口了,說:表來了,被一幫小流氓搶去了,再寬限幾天來查明表的下落,既可不當場出醜,又可矇混過關。所以大家催他把表拿出來的時候,他故意擠眉弄眼地說:“別急,別急,區區一隻表,何須我親自隨身帶着,我的徒弟講好八點送來,決不會失信。”

  時間一分鐘一分鐘過去了,不一會兒指針已指到7點58分了,黃金榮的眼睛一直在宴會廳里來回掃,可是就是沒有發現一個陌生的面孔。他心想:那小子一定是捉弄我了,只有耍無賴了。想到這裡,他剛要回頭對貼身跟隨吩咐時,見沙遜一擺手關照上菜,一個“仆愛”手托一盆“烤火葡里雞”走近沙脫遜背後喊一聲:“沙老闆當心!”沙脫遜將身體一側,“仆愛”擦過沙脫遜的身體,把菜放在餐桌上,轉身下樓去了。此時,海關大鐘“噹噹……”敲了八下,在場的人目光“刷”都集中到黃金榮身上。黃金榮“霍”地站了起來,貼身跟隨轉身下樓,準備給下面小流氓去發布命令。

  正在此時,沙老闆也站了起來。原來海關大鐘一敲,沙脫遜伸手一摸,胸口不知為何有硬邦邦一塊東西,拿出來一看,竟是那塊失落的金錶。這麼一來,席面上轟動起來了,這簡直像是在變魔術,個個伸出大拇指佩服黃金榮。沙脫遜和在座名流輪番向黃金榮敬酒,黃金榮卻越喝心裡越發毛,心想:龔飛竟敢當著我的面扮成“仆愛”把表放進沙脫遜衣服里,不動聲色,他的本事,上海灘沒有一個人比得上。今天金錶是拿到了,但此人不可留。所以他沒等宴會結束,就中途退席,回到自己的密室,和自己最得力的徒子徒孫商量對策。

  誰知,黃金榮剛回到家裡就接到龔飛打來的電話。黃金榮一聽是龔飛打來的電話,忙說:“仁兄,今晚事情幹得漂亮,我有重金面謝,無奈不知你住在哪裡,能否約個地方,讓我們見上一面?”

  “可以,明晚八點,在‘一樂天’見面。”

  “一言為定。”黃金榮一聽,頓時眉飛色舞,心想我正愁找不到你,你自己倒送上門來,我要派出全部人馬,把“一樂天”圍個水泄不通,讓你插翅也難逃脫我的手掌,要你知道,你的本事再大,上海灘還是我說了算。這時電話筒里又傳來了龔飛的聲音:“但有一個條件:明天晚上‘一樂天’所有的窗口都掛上黑絲絨窗帘,在‘一樂天’西北角第一個窗口上,掛一隻鳥籠,放一隻金絲鳥,再放一隻出籠熱饅頭,明晚八點整,你要將‘一樂天’全部電燈關閉5秒鐘,我不請自到。”黃金榮為了翦除龔飛,樣樣條件都一口答應下來。

  第二天下午,“一樂天”茶樓就被黃金榮包了下來,黃金榮命令徒子徒孫掛窗帘,掛鳥籠,全部按要求布置好。晚上八點,黃金榮親自拉電閘。

  時間很快要到八點了,黃金榮突然命令大徒弟把“一樂天”茶房全部集中,他想,上次龔飛假冒“仆愛”,今天會不會混在茶房當中?一查,茶房當中沒有一個外人。就在這時“當、當……”海關大鐘敲了八下,黃金榮一舉手,只見那幫徒子徒孫有的守在樓梯口,有的守在窗口邊,有個徒弟將一隻出籠饅頭塞進鳥籠。黃金榮一把將電閘拉下。頓時“一樂天”上上下下漆黑一團,就在這一霎,只聽到西北角第一個窗口的鳥籠里發出“吱吱吱”一陣鳥叫。轉眼五秒鐘過去,黃金榮打開電閘,電燈全亮了,茶樓上一個人也沒有來過,黃金榮大聲喊道:“快拉開窗帘!”只見鳥籠里鳥去籠空,拿下鳥籠,只見熱騰騰的肉饅頭上粘着一張白紙條,取下紙條,上面寫着八個字:“特借副本,改日奉還。”黃金榮還來不及細辨其意,只見樓下奔上來一個小流氓,面有懼色,氣喘吁吁,跑到黃金榮面前說:“祖、祖師爺……府中密室……保險箱被撬!”

  “啊?”黃金榮渾身一震,臉色煞白:“什麼?”向來是我綁人家的票,搶人家的東西,今天居然有人上我黃金榮家花園來偷東西了?這還了得!特別是密室里的東西,不是別的,而是報給蔣介石準備潛伏人員的名單副本。這張名單被竊,如果落到共產黨手裡,自己不被蔣介石送上軍事法庭才怪呢!現在黃金榮明白了貼在饅頭上的八個字的真正意思,原來龔飛偷金錶是假,偷我副本才是真的!黃金榮怕這件事漏風出去,伸手兩巴掌打得小流氓暈頭轉向:“混蛋!要你看家也看不住!”轉身下樓準備回家去。

  此時,窗外傳來一陣“吱吱吱”的鳥叫聲,黃金榮抬頭朝外一望,只見對面“永安公司”二樓陽台上,站着一位身穿白統紡綢衫褲的中年人,藉著月光,只見此人四方面孔,蠶眉高挑,一雙虎目正望着自己,他的手臂上停着一隻鳥,這隻鳥正是自己放在籠里的金絲鳥。黃金榮對他身材上下一打量,喲!假使頭上戴一頂廚師的白帽子,就是那天見到的“仆愛”,好啊,龔飛啊龔飛,你偷了我的潛伏名單,就不能怪我手下無情了。說時遲,那時快,還沒等黃金榮和他的徒弟拔出傢伙,只見龔飛一個鷂子翻身,從旁邊樓窗口翻了進去,頓時人不見了。

  黃金榮急匆匆帶領徒子徒孫回到黃家花園。一看,果然密室里的副本不見了,還沒等他定下神來,突然聽到屋頂上有聲音。黃金榮抬頭一看,啊!驚得他連退三步。原來屋檐前有一個人,倒掛着身子正望着自己。黃金榮大喝一聲:“你是誰!”“我是龔飛!”說著他手一閃,有件東西飛到黃金榮腳前。黃金榮一彎腰拾了起來,一看,原來那是失竊的“副本”。他忙打開一看,裡面有封信:“黃先生,深知你為失落此本憂慮不安,為解除你的苦衷,今特遣我地下黨員龔飛同志送還。目前國民黨敗局已定,黃先生何去何從,望三思而行。”

  原來這個身懷絕技的龔飛不是別人,而是赫赫有名的鐵道游擊隊的骨幹隊員。當地下黨獲悉黃金榮接受了蔣介石指令、派人潛伏的情報后,特地要求龔飛從山東來到上海,配合上海地下黨把潛伏名單搞到手。龔飛到了上海,在地下黨精心安排下,使用了聲東擊西的戰術,施巧計、取得了潛伏名單的“副本”。

  黃金榮抬起頭來,只見龔飛倒鉤在屋檐前。龔飛朝他抱拳一揖,說:“後會有期!”說著,一個鷂子翻身,從屋面上飛遁而去。爪牙們剛要去追,黃金榮阻止了他們,長嘆一聲,搖搖頭說:“晚了!晚了!”說著一下子癱坐在太師椅里,半天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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