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深宮冷

　　馮潤進皇宮的那一年才十四歲，年紀雖小，卻長得豐滿窈窕，楚楚動人。北魏皇帝孝文帝一見到她，就喜歡上了。

　　晚上，孝文帝在龍床上和馮潤親熱過後問道：“你多大啦？叫什麼名字？”馮潤說：“我叫馮潤，今年十四歲。”孝文帝驚奇地說：“你這麼年輕，又長得這麼漂亮，真是難得的好姑娘。”馮潤羞澀地一笑說：“皇上不是也很年輕嗎？”孝文帝說：“不錯，朕比你大三歲，今年十七歲。”

　　從此，孝文帝幾乎每天都要到馮潤的寢宮來。很快，馮潤就被封為貴人。

　　第二年春天，一天晚上，馮貴人在侍奉皇上之後，突然咳嗽不止，吐出的痰中還夾有几絲血跡。孝文帝驚問：“你怎麼啦？是不是受了風寒？要不要叫太醫來？”馮潤說：“我也不知道，不會是什麼大毛病吧，過兩天就會好的。”孝文帝聽她這樣講，就沒有叫太醫。誰知一連幾天，一到晚上，馮潤便咳嗽不止。孝文帝這才着急起來，慌忙叫來太醫替馮潤看病。五十多歲的太醫仔細地替馮貴人把過脈后，又認真查看了她的舌苔，然後對孝文帝說：“皇上，馮貴人患的是咯血病，需要靜養。”說完便開了幾副中藥留下來。

　　馮潤得了咯血病，孝文帝當然不能再和她親熱了。眼見着馮潤漸漸消瘦，孝文帝也很心痛，時常過來看望她。不料想馮潤患病的事很快被皇太後知道了，她把孝文帝叫過去訓導說：“兒啊，馮貴人得的是咯血病，你不能再和她接觸了，要是傳到你身上，就要危及江山社稷呀！”

　　孝文帝說：“母后，孩兒是見她可憐，才去看她的。”

　　皇太后說：“從此以後，你不要再去見她了，要以國事為重。知道嗎？”

　　孝文帝退下后，皇太后想想還是不放心，就下旨把馮貴人送回故鄉長樂，讓她在長樂郊外尼姑庵帶髮修行，取法名妙蓮。

　　此時被送進尼姑庵的妙蓮已是病得很厲害了，老尼姑見她可憐，就安排了一個最好的房間給她。

　　天天吃齋念佛，面對黃卷青燈，妙蓮感到十分寂寞，病情依然不見好轉。這天下午，她實在耐不住寂寞，就信步走出庵門，來到洛河邊散步。忽然，她看見一個手拿招牌雲遊的郎中從洛河橋上走過來，那郎中十分年輕，生得眉清目秀。她很好奇，這麼年輕就到外面雲遊，難道會有什麼高明的醫術嗎？待那人走近時，妙蓮就轉過身去，沒想到那人卻說：“小師傅，你病得不輕啊。”妙蓮心裡一驚，轉過身來說：“你知道我得的是什麼病嗎？”那人仔細把她的面部觀察了一會說：“如果我沒看錯，小師傅得的是咯血病。”妙蓮心裡又是一驚，莫非這人真有點本事，就說：“先生，你看我這病能治好嗎？”那人深思片刻說：“要想治好也不是很難，但要費些時日。”妙蓮一聽能治好她的病，立即高興地說：“先生，我們的庵堂就在前面，如蒙先生相救，十分感謝。待我稟過師太，請先生天天到庵堂來為我看病如何？”那人便說：“也罷，誰叫你遇上了我呢，我就在附近的客店住下吧。”別看他是一個年輕的郎中，卻也見多識廣。他出身也是大戶人家，姓高名遠，後來家境敗落，他便憑着祖上傳下來的醫術，雲遊四海。初見妙蓮時，他就驚得目瞪口呆，他萬萬沒想到松垮灰暗的僧衣里，卻包裹一個如此美妙的少婦。

　　妙蓮回到庵堂就稟告師太，說有一個雲遊的郎中能治好她的咯血病。師太當然以慈悲為懷，同意郎中每天來庵堂為她治病。

　　那高遠在為妙蓮治病時，也是盡心儘力。慢慢地，妙蓮的病有了起色。隨着接觸的增多，妙蓮對這個年輕的郎中有了好感。並且了解到他原來也是出身於名門旺族，後來家境敗落才出來的，更添加了幾分同情。這天，高遠讓妙蓮吃好葯后，拉着她的手久久不放。妙蓮此刻已是心照不宣，嫣然一笑倒入了高遠的懷中說：“高公子，你是真心喜歡嗎？”高遠連連點頭說：“今生能遇見你這樣的美女，也是我高某的幸運。”然而廟中戒嚴甚多，高遠不敢造次，便和她相約，每天黃昏到廟後山林中相會。

　　那妙蓮有了男子的滋潤，一日比一日豐滿，一日比一日嬌艷，把個師太弄得莫名其妙，那個年輕的郎中還真是有回天之術，凋謝的花朵居然讓它起死回生。她萬萬沒想到，這起死回生的醫術不僅僅靠的是藥物，更是燃燒的愛情。

　　正當妙蓮與高遠時時偷歡，無比快樂的時候，京城突然傳來消息，文明皇太后駕崩了。這一年，妙蓮正好二十二歲。

　　文明皇太后也是長樂人，孝文帝的特使到長樂報信時，偶爾聽到馮貴人玉體已經康復的消息，回去便向孝文帝稟報了。孝文帝想起當年馮潤的姿色，勾起了懷念之情，便派宦官帶着親筆書信到長樂去問候馮潤。馮潤看了孝文帝的書信后，便和高遠商量說：“要是皇上還要我進宮怎麼辦？”高遠說：“我們遠走高飛吧，天下這麼大，哪裡不能生活。”馮潤心裡很矛盾，想和高遠一起逃走吧，又眷戀宮庭奢侈的生活，一直沒有同意。等三年孝期一滿，孝文帝立即派宮車把馮潤迎回洛陽，封為昭儀。

　　然而再度進宮，馮潤並沒有感到特別的歡欣，何況孝文帝已經封了別人為皇后。當孝文帝來到她的寢宮時，她忽然感到了陌生。孝文帝撫摸着她的身體說：“這麼多年，你在尼姑庵吃了不少苦吧？”她淡淡地一笑說：“多虧上天憐憫，我才能重見君王。”孝文帝又說：“當初也是太后要你出宮，我是沒有辦法呀。”馮潤說：“都是過去的事了，還說它幹什麼呢。”

　　和孝文帝在一起的時候，馮潤再也找不到當年的感覺了，而高遠的形象卻時刻在她腦海里浮現。她買通了心腹常侍雙蒙，派他到長樂密召高遠入京。在得知孝文帝那天不來她的寢宮時，她就讓高遠潛入寢宮。兩人相見，相擁而泣，訴說分別後的相思之苦。從此，馮潤就把高遠秘密地養在宮中。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時間長了，她和高遠私通的事便在宮中悄悄傳開。那一天，孝文帝的親妹妹彭城公主到宮中參拜皇后，路過馮昭儀寢宮時，看到兩個宮女在竊竊私語，那鬼鬼祟祟的樣子頓時引起了她的疑心。回去后，她就讓侍女進宮仔細打聽，終於了解到馮昭儀與人私通的隱情。她立即連夜進宮，向孝文帝奏明馮昭儀私通之事。

　　孝文帝一聽，大為驚愕，便說：“馮昭儀淫亂後宮之事你不要聲張，待朕查實后，再作決斷。”彭城公主氣憤地說：“對那個妖婦一定要嚴懲，切不可手軟。”

　　第二天，孝文帝便派人悄悄把高遠、馮潤心腹常侍雙蒙等人抓了起來，嚴刑拷問。雙蒙等人熬刑不過，一一招供。可是高遠至死不招，孝文帝便命人將他亂棍打死。

　　當天夜裡，孝文帝在後宮親審馮潤。當馮潤被帶到面前時，孝文帝咬牙切齒地說：“朕待你不薄，你為何還要與人私通？”

　　馮潤此時已知高遠被亂棍打死，心裡十分悲痛，冷笑着說：“好一個待我不薄！在我生命垂危的時候，你拋棄了我，讓我出家為尼姑，想過我的生死沒有？是高公子在我危難之時，救了我的命，我委身於他有什麼錯？我本不想再進皇宮，又是你派人把我接來的，為什麼還要怪我呢？”

　　一席話說得孝文帝無言以對。沉默片刻后，孝文帝說：“好吧，既然你對朕恩斷義絕，就到冷宮中去度過殘生吧。”

　　馮潤此刻已十分絕望，仰頭大呼：“蒼天啊，我為什麼不和高公子遠走高飛？我為什麼還要進皇宮來？沒想到皇宮是如此的冷酷無情！”

　　孝文帝見她已失去理智，趕緊向站立一旁的太監擺擺手，讓他們把馮潤拉下去了。

　　三年後，孝文帝因病去世。一個陰雨天，孝文帝的弟弟彭城王拿着一壺鴆酒進入冷宮。他惡狠狠地對馮潤說：“你這個妖婦，好好記住，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馮潤一見就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盯着彭城王說：“是先帝讓你這麼乾的嗎？”彭城王便拿出孝文帝的遺詔說：“你自己看吧。”馮潤看完遺詔，仰天大呼：“高公子，你不該救活我呀！生我們不能在一起，就讓我們的魂靈永遠相守吧。”說完，一口喝下鴆酒，慢慢倒在了冷宮的石階上。

　　馮潤死時只有二十八歲，如花似玉的青春就這樣被皇宮吞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