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不識路

　　夢中不識路

　　時間埋葬了，

　　不堪重負的過去。

　　用凌亂的記憶，

　　唱一曲無言的輓歌。

　　——題記

　　我恍恍惚惚坐在斷崖的一塊石頭上。分不清是夢，還是在做夢。

　　來路崎嶇，長着數不清的雜草和蒺藜。我想不起是如何走到這斷崖上的，費了很大的勁，記憶的熒光屏呈現的依舊是跳動的雪花。

　　一條依傍小河的寬闊公路，把我的視線從幽深的崖底引向沸騰的市區。我隱約記起那裡有我要找的東西。我站起身要走，一叢帶刺的酸棗樹把我擋住了。

　　“哎，老天真不公平，為何不把那寬闊的公路鋪在我腳下？”我抱怨着又坐了下來。

　　和風送來一股芬芳，浮蕩開我心中隱隱的春情。多麼神奇，多麼迷人的感覺啊！一陣仙樂響起，一位比出水芙蓉還要嬌羞的姑娘，翩翩飛到我的身邊。我陶醉在溫柔鄉里，絮絮不休地說著那些美麗而古老的情話。她微笑着，笑得雜草開了花；她輕語着，纏綿得似那甘甜的清泉。柔情似海的秋波啊，把我吞沒了。

　　公路上的車聲、人聲，匯聚成一組強勁的音符，闖入我愛情的王國。我煩躁地堵住耳朵。我討厭外來的東西，怕溫柔的愛夢被打碎。

　　她撒嬌地搬開我捂着耳朵的雙手，向我幽怨地訴說天宮的冷清，和那無法排解的孤寂。她要到有炊煙的地方，她要遍嘗人間的喜怒哀樂。

　　我驚詫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去那喧囂的世界。她根本就不知道心馳神往的地方，充滿了欺詐和陰謀。那是一個多麼可惡的世界啊！

　　我不敢正視她那雙充滿渴求的眼，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說：“我—們不—是很幸福嗎？我—什麼都不—想了。”

　　“哎……”

　　一聲長嘆，化作無盡的遺憾和失望。

　　漆黑的夜。肆虐的風帶着無情的雨，襲向大地。瞬間，世界便混沌一片。鮮花折了腰，大樹低了頭。只有摧殘和死亡。

　　看不到令我傷心的城市，也聽不到令我厭惡的公路進行曲。被拋棄的恥辱刺激得我發狂，我情願和世界一同毀滅。突然，一道炫目的閃電劃破夜幕，無數的獠牙厲鬼包圍着我，我驚叫一聲，失去了知覺。

　　不知多長時間，靈魂又回到了我的軀殼，分明感到一個軟綿綿的東西依偎着我，能清晰地聽到均勻的呼吸。我的心震顫了，難道是她？我緊閉雙眼，想把這幸福留在心裡。當我被見到她的渴望撩撥的實在受不了的時候，猛然地睜開雙眼。啊！一幅多麼可笑的圖畫：陽光下，雜草中，一條渾身滴着水的落水狗，與我緊緊地依偎在一起。

　　我神經質地跳起來，一腳把那隻狗踢下了山坡。那條狗在地上打了一個滾，爬起來，可憐巴巴地望着我，不明白我為什麼會背棄共患難的友情。我被激怒了，不要臉的東西，照照你的模樣，竟敢和我相提並論。我撿起一塊石頭向狗扔去，石頭沒有打中，狗搖搖尾巴，掉頭走了。

　　打跑了狗，我感到難耐的空虛。

　　一個魔影乘機站到我面前，在肆意地嘲笑聲中開始了攻擊：“我說老兄，還是***吧，活着有什麼意思。天生爬的，卻夢想着飛騰，天大的笑話。我有個好主意，你從這個斷崖跳下去，就能實現你高飛的願望了。哈，哈，哈，你倒是跳呀，沒有血氣的東西，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我感到有一隻冷森森的手正使勁拉我，求生的本能激怒了我：“滾開！混蛋。”我集中起全身的力量向魔影打去。一個趔趄使我頓時清醒了。面前已沒有了魔影，只有遠處的河水，依舊向前流着。

　　霧氣，濃濃的霧氣，把小小的彈丸之地完全籠罩了。

　　我分不清方向，更分不清道路和深淵。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可回頭岸在哪呢？

　　濃霧漸漸散去。朦朧中，一隻鷹在我腳下的峭壁盤旋。那鷹一收翅，向一塊凸出的山岩落去。嘩啦一聲，幾塊被歲月風化的碎石掉下深淵。那鷹在生死的一瞬間，振動雙翅，向著高遠的藍天奮力飛去。幾根凌亂的細毛，隨着微風輕輕飄下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