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棒子

　　說起巧姐在村裡可是個大能人，很會來事。男人王強是個退伍軍人，回村后聘用成了大隊的民兵連長。這連長一當就是七八年。新一輪的書記競選又快開始了。巧姐往鎮上跑得更勤快了。

　　就村裡人的話：平日里，人家巧姐看人眼皮往上翻，白眼仁多，黑眼仁少。看見她眼皮朝下的時候，多半是眉毛皺成了八字形。沒用的半拉老頭、老太和她在村裡碰頭主動和她搭話時，她都是只哼，嘴不動，眼不看，照直走她的路。與上她能用得着的人，她比人家孫子還勤快。現如今這世道，是事給人整明白了，而不是人給事整明白了。

　　這新一輪的競選書記，一半權在鎮上的領導，一半權在村民的手裡。巧姐活變了一個人：頭成了啄米的小雞，光屁股丫的皮猴娃子們在河塘里玩耍，她也湊去搭訕，點頭，笑還沒張開，皮猴娃子們都落荒而逃。母老虎變貓沒人能適應。成天的笑，成了她的招牌。在她看來，這是必要的，是聯絡感情的，拉攏人心的。就城裡的時髦話叫交際。村裡的人老實，你對他們笑笑，這就是人情，都會給你面子的。這是巧姐揣摩透了村裡人憨厚、笨實的心。要不怎叫她能人？

　　最讓巧姐頭痛的是村裡老文家的人脈最旺，占村裡一大半人口。平日里自己又不把人家放在眼裡，怕在競選的關鍵時刻給她男人撂蹶子。老文家最有威信的就是在鎮上賣五金的老八。他說出的話，他們那一門頭的沒人敢不聽。老八這人實誠，只要村裡的人有難事找他，他能幫的都幫。巧姐決定去公關老八。

　　去了鎮上，在老八五金店門前來來回回走了幾趟都沒機會搭上話，就見他兒子在外面玩耍。她猛想起自家的兒子不是和老八的兒子豪豪是同學嗎？這小傢伙每次回村裡他奶奶家，兩個孩子玩的貼心貼心的。她立馬又折回村裡帶孩子小傑來了鎮上。

　　小傢伙拉着他媽媽的手，剛走到五金店門前，就看見豪豪在門前玩耍，撒歡似的湊了過去。她也跟了過去。老八賢惠的老婆出來招呼她：“嫂子，上街來了。”巧姐忙搭話：“妹子，忙不？要是忙的話，吱聲，你嫂子別的不會做，一把牛力氣多的是，搬這扛那的你發話。”老八老婆笑了笑：“你可是民兵連長的夫人，官娘子，咋使也不敢使喚你的。”兩個女人圍着玩耍的孩子們說起話。巧姐說：“這小哥倆怕是有緣分，五六歲的孩子在一起玩不了一會兒就會打架，可這哥倆沒鬧掰過。”老八老婆客氣地說：“主要是你家孩子聽話，處處讓豪豪。和他爸一樣是個當兵的豪爽料。”可逮住了個說話的機會。巧姐忙說：“村裡要開始民意選書記了，有時間你和老八也回去給你強哥拉拉票去？咱村裡好吃的沒有，一把粗糧還是招待得起的。”老八老婆說：“嫂子別那麼客氣，客氣就見外了，現在鎮上有的村裡也不缺的，可別埋汰自己。”

　　正說著話，一個大爺推着三輪車在叫賣：“玉米棒子呀！新鮮的玉米棒子呀！一元一個。”豪豪起來鬧他媽：“媽媽，我吃玉米棒子。”老八老婆忙從褲兜里掏出兩元錢買了兩個玉米棒子。一個孩子一個。兩小傢伙蹲在地上有滋有味的啃起了玉米棒子。巧姐說：“瞧瞧，這地里大把不值錢的玉米棒子在街上也賣起了錢！看把他哥倆給饞的。回頭我給你們掰一些送來，解解豪豪的饞。”快晌午的時候，巧姐才和兒子回到村裡。

　　說好給老八家送玉米棒子的，目的也是想拉拉關係。巧姐尋思掰自己家的玉米棒子，可看看自己青油油的玉米棒子個大正瘋長，有點捨不得。記得上次兒子嚷着要吃玉米棒子，她是從自家的地里走進去，拐進老憨家玉米地掰了十幾個。老憨在村子里是受氣的料，就是她巧姐在他脖子上拉屎，他也不敢出大氣。她又拐進了老憨家的玉米地……

　　第二天，巧姐帶著兒子一起來給老八家送玉米棒子。

　　“八弟，在家呀！順路給你家豪豪捎了幾個玉米棒子。”巧姐看見老八在門口，上前說話。老八客氣的招呼她：“嫂子，讓你費心了，小孩子別慣壞他了。要星星你還給摘月亮？”巧姐往裡面張望：“怎不見你家孩子？”老八老婆聽見巧姐在說話出來了：“嫂子，說說就撂過，你真把玉米棒子給摘來了。豪豪和他婆婆去街裡面玩去了，一會兒就回來。”巧姐把玉米棒子遞給老八老婆說：“他弟，競選的時候，去幫幫你哥，搭個人氣，嫂子求你了？”老八客氣的說：“嫂子，別說求不求的，我回去就是了。”巧姐要走，可孩子鬧着要等豪豪。老八老婆忙說：“嫂子，要不你把小潔留在這兒玩，天晚些，給你送回去？”巧姐怕的是老八不往她家走，逮住的機會怎能放過。她把孩子留在老八家，自個兒回了村。

　　老八老婆把巧姐給送的玉米棒子剝了皮丟在鍋里去煮。小潔坐在外面的凳子上一個兒在玩。煮了幾滾子的玉米棒子飄着香。忙得顧不上吃的老八老婆從鍋里撈起一個，用紙墊着給了小潔吃。

　　前幾天地里的玉米棒子丟了十幾穗，老憨氣的叫罵：“都說我老憨，憨了點兒，咋就不嫌老子的憨玉米棒子吃憨你孫驢？”來氣的老憨把敵敵畏挨個澆在玉米棒子上，順手把空瓶掛在地頭的玉米稈子上。

　　快中午的時候，老憨哆嗦着在村裡瘋吼：“爺們，求你了！我在地里的玉米棒子上下藥了，求你別吃了它……爺們呀……”殺豬般的嚎叫扯破了天。

　　巧姐在屋裡跺腳大罵：“老憨，我日你祖宗，快去給老八家收屍，你他媽玩完了……老子罪不該死。”巧姐發起了潑。

　　電話瘋了的叫響，巧姐摸過話筒：“那玉米棒子有毒……”

　　“你家小潔，不行了，快來！”老八老婆瘋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