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天國的傾訴（三）

　　三，輪養

　　“第一個月，老大把我接到他家。”李趙氏接着講下去“老大的兩個孩子大學畢業后，都留在了外地，只有老大兩口退休在家。老大的身體還不錯，老大媳婦得了腦中風，癱在床上已經兩年多了，生活起居全靠老大照料。

　　老大當了一輩子工人，人很樸實，對我也很好，可是，一個人照顧一病一老，心有餘而力不足。每天要給媳婦翻十幾次身，擦一次身子，喂飯，喂水，喂葯，端屎，端尿，累的都脫了象，六十齣頭的人，看上去像七十多的。

　　我那年八十三，膝關節有風濕，又紅又腫，行動不方便，有心幫他一把，我這腿不爭氣，干著急。老大一有空還要來照顧我，看到他疲憊不堪的樣子，拖累他我於心不忍啊。“說到這李趙氏長嘆了口氣。

　　第二個月，去了老三家，他家的條件比老大強的多，老三在一家國企當科長，一個女兒結了婚，生了個女孩叫菲菲。老三別看官不大，家裡很氣派，一百五十平米的大房子，豪華裝修，冰箱，彩電，洗衣機，一應俱全，媳婦穿金帶銀，風風光光。

　　老三應酬多，時常喝的醉熏熏的，進家倒頭就睡，有時清醒回來，一頭扎在電視機前，一看就是一個晚上。出來進去從不和我打聲招呼，就像沒有我這個娘似的。吃飯時，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大一起，你要問他一句話，他總是哼哼呀呀的不正經回答你。小兩口吃飯麻利快，吃完放下碗筷，一刻不停，回卧室休息去了。我牙口不好，總壓桌，每天都是我拖着條病腿收拾桌子洗碗筷。可又一想，咱端着人家的飯碗，總得干點啥。

　　老三媳婦人長的漂亮，穿着時尚，在一個什麼所當所長，說話高調，走路趾高氣揚，很氣勢，自從我進了她家的門，沒見她臉上有一絲笑容，整天陰沉着臉，我還以為她天生就不會笑。

　　星期天一大早，閨女帶着菲菲來姥姥家玩，一進門，老三媳婦把菲菲抱起來在小臉蛋上好一頓親，心肝寶貝的叫着，老三媳婦笑的，就像冰山上綻放的雪蓮花，開的又燦爛，又聖潔。不住聲的問，菲菲愛吃這不，愛吃那不，愛吃什麼姥姥給你做什麼。相比之下，我可沒有這樣的待遇，平日里做飯，總可着他們自己愛吃的做，我滿口沒幾棵牙，那些飯菜，有的我根本就嚼不動，從來沒人替我想過，更甭說問我愛吃什麼了。

　　老三今天也一反往日里的木訥，逗着菲菲滿地跑，和外孫女玩的那叫開心。

　　老三媳婦躲進卧室，同閨女說悄悄話去了。

　　只有我老婆子一個人尷尬的坐在角落裡成了多餘的人。

　　自從菲菲娘倆進了門，屋子裡的氣氛由冷變熱，一派歡樂溫馨。

　　晚飯後，送走了菲菲娘倆，屋子裡的氣氛聚然又回到了從前，老三媳婦又板起了面孔，老三依然看着他的電視，我知趣的回到了自己的卧室，瑟縮着身子捲曲在被子里，雖然正值炎熱的夏天，卻感到冰徹骨髓的冷。"

　　李木匠緊鎖眉頭，一言不發的聽着妻子的訴說。這時，飄飄乎乎的來了兩個金髮碧眼的人。他們是李木匠的老熟人史密斯夫婦，彼此相繼來到天國的。

　　"你好,Mr.Li.什麼事談的着樣投入？“史密斯一邊打招呼，一邊問。

　　”你好，史密斯先生，史密斯夫人，“李木匠趕忙站起來，”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的老婆李趙氏，昨天剛來的。“

　　”你好，Ms.Li.認識你很高興“史密斯友好的向李趙氏打招呼。

　　彼此寒暄過後，李木匠把自己家動遷及動遷以後發生的事，向史密斯夫婦講述了一遍。

　　史密斯夫婦是研究社會學的，對李木匠講述的事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史密斯夫人還曾在中國一所著名大學任過教，是個地道的中國通。

　　”No.No.你的幾個兒子的作法有點不妥，可你呢，親愛的Ms.Li.你為什麼要無條件的放棄你的財產所有權 “史密斯問。

　　”權力“李趙氏遲疑的說，”他們分了我的房產，是要給我養老送終的。“

　　”養老送終，什麼意思？“史密斯大惑不解的問。

　　史密夫人解釋說：”這是中國的傳統習俗，養兒防老，老人給孩子蓋房子，娶媳婦，在老人喪失勞動能力時，由兒子供養，直至入土為安，這種情況在中國農村猶為普遍。“

　　”他們沒有養老金嗎？“

　　”目前，城市裡有工作單位的人有，農民幾乎有。“史密斯夫人如數家珍似的說。

　　“ Ms.Li.動遷后你有了錢，足夠養老用的，為什麼把錢分掉，去吃百家飯。”史密斯尖刻的問。

　　“這是老輩子留下來的習慣”沉默了片刻，李趙氏猶豫的問，“你們西方人養兒子作什麼用？”

　　“做什麼用？讓我想一想，”史密斯被突如其來的問題問的有點懵，“啊，我們得去散步了，”說著消失在了草坪的那邊。

　　李木匠夫婦相互攙扶着回了安魂舍。(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