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爺”算天

　　靠山屯地處清河下游，每隔幾年就要鬧一次大水，嚴重的時候還會沖毀房屋，造成人員傷亡。所以，村裡人一見陰天心裡就哆嗦，怕再下一場大雨，弄得河水上漲，家破人亡。

　　村裡有個人叫常靠天，人稱“天爺“，六十多歲了，見多識廣，最拿手的就是能算天氣。有一回，人們見天陰得挺重，看樣子要下大雨，全都悶在家裡不出去幹活。天爺說沒事兒，一會兒雲彩就過去，你們該幹活幹活去。天爺剛說完沒大一會兒，一陣大風就颳了過來，吹得村裡飛沙走石，天昏地暗。大風一過，天上的雲彩沒了，太陽老毒老毒。還有一回，人們正在地里幹活，天爺突然在大喇叭里喊上了：“各戶注意呀，再過一會兒要下一場雨，不大也不小，不會鬧災，大夥趕緊把糧食柴火都苫好啊，別讓雨水沖了！”人們抬頭看看天，響晴白日，一點雲彩絲都沒有，就拿天爺的話當了放屁。結果，不到一個小時，東南方向突然就來了一片烏雲，眨眼的工夫就蓋滿了村子上空。人們一看不妙，趕緊跑回家裡苫柴火糧食，可已經晚了，雨說下就下上了，人們遭受了不少損失。經過了這兩回事兒，人們都服了，說天爺會神機妙算，以後問個陰天下雨的事就找天爺，沒錯。

　　這年夏天，天爺就走家串戶對大夥說：“不好了，再過幾天，咱這地方要下一場大雨，雨大得不得了，要下好幾天，弄不好河水就會上漲，山洪暴發，咱們得趕緊找村裡，給大家想個辦法，別再像以前那樣弄個家破人亡。”人們都信天爺，就跟着天爺找到了村主任。村主任一聽，這事不小，就帶着大家去了鎮上。

　　鎮領導聽村主任把情況一說，當時就瞪起了眼：“你這村主任是怎麼當的？怎麼能跟着老百姓胡鬧呢？中央台的天氣預報我天天看，福建沿海是連着有幾股颱風，可也沒說咱們這能受到影響啊，你趕緊帶着人回去，不然你這個村主任就甭幹了！”村主任一肚子委屈：“領導，你是不知道，我們村的天爺神機妙算，他說下大雨准下大雨，他說鬧災准鬧災！”鎮領導一聽，更來氣了：“什麼神機妙算？純粹是封建迷信，妖言惑眾，蠱惑人心！告訴他，他要是再瞎說，我就讓派出所抓了他！”天爺一聽，趕緊上去說話，可鎮領導就是不聽，說鎮里沒有接到上級的災情預報，說明我們這裡不會鬧災，即使真的鬧災，政府有搶險緊急預案，到時候也會保證人民生命財產安全。天爺急了：“保證什麼呀？我們村也不是鬧過一回兩回災了，哪回鬧災沒死幾個人？沒毀十幾家房子？蓋房子上邊不就撥點救災款，大部分不還得我們自己出嗎？房子毀了還能蓋，可人死了你們能再弄活嗎？幹什麼都不能馬後炮！”天爺這話氣壞了鎮領導，打電話叫來派出所民警，要把天爺抓起來，村主任死說活說，才把天爺保下來，帶着大夥回了村。

　　回到村裡，天爺氣得還直跳腳：“鎮上不管咱們，咱們只能自己想辦法了，大夥趕緊帶上值錢的東西，還有吃的喝的使的用的，明天一早跟着我撤離村子！”大夥一看，事到如今也只能聽天爺的了，天爺是“神仙”，不聽他的准倒霉。

　　第二天，村裡人都收拾好了東西，跟着天爺就走了。天爺帶着大夥出了村，又是爬坡，又是翻溝，直奔村后的石岩山而去。人們跟在天爺後面，一個勁地抱怨：“我說天爺，你能不能給大夥找條好路走啊？你走的這哪是人走的道兒啊？”天爺低着頭，說：“要想找到能避災的安全地方，就得這麼走，你們跟着就是了。”

　　走了一天，天爺在山頂一片亂石堆旁停下了，說：“好了，大家就先在這裡湊合幾天吧，這裡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回頭我再好好算算，看看能不能給大家找個避雨的地方。”大家一看，全都放倒東西，就地宿營。

　　當天晚上，村裡人都住在了山頂上。到了後半夜，人們就覺得不對勁了。起風了，而且非常大，又冷。像靠山屯這地方，夏天最低氣溫也不會低於20度，可那天，大風一起來，人們蓋着被子都覺得冷。

　　第二天天一亮，人們就發現天陰了起來，烏雲一層一層聚起來，就像絮被子一樣。當天中午，天上就開始掉小雨點了。人們慌了，忙問天爺算沒算出來避雨的地方。天爺在山頂上轉來轉去，突然說：“快拿鐵鎬，把這些碎石挖開！”人們一聽，紛紛拿起鐵鎬，在天爺的指揮下開始挖碎石。

　　不大一會兒，碎石被挖開了，一個洞口呈現在人們面前。天爺第一個打着火把鑽進洞口，時間不長又舉着火把出來了，說：“大家都進來吧，這裡有個山洞，挺大的，容下咱們一個村子的人沒有問題！”人們一聽，全都搬着東西進了山洞。

　　有人點上了蠟燭，藉著燭光一看，這個山洞還挺講究，洞壁上都抹着水泥，還分出許多房間。村主任數了數，一戶一間還剩兩間，就讓大夥分別住到了房間里。有了避雨的地方，大夥心裡都踏實了，心說，這回下雨，愛下多大下多大，住在山頂，只要不山體滑坡，我們就沒有危險。

　　雨果然下得很大，一連下了好幾天。終於有一天，清河的水位超過了警戒線，洪水一下子就衝進了靠山屯。因為雨大，靠山屯四周的山上也發生了泥石流，洪水和着泥漿幾乎把村子淹埋。山上的人們頂着大雨，看着山下房倒屋塌的慘狀，一個個全都捏了一把汗，這要不是天爺神機妙算，全村人都活不了了啊。

　　回到山洞，村裡人都感謝天爺，說天爺是全村的救命恩人。天爺一笑，說：“這算什麼，這事兒擱着誰都得這麼做，現在看，這雨一時半會還停不了，我們又出不了山洞，大夥帶的吃的也都吃得差不多了，咱得想辦法弄點吃的。”人們一聽就愁了：“這山洞裡能有什麼吃的？”天爺想了想，說：“讓我算算看。”說著，就舉着蠟燭在洞里轉開了。

　　時間不長，天爺過來招呼大家：“快，抄傢伙，跟我來！”人們一聽，全都帶上傢伙，跟着天爺進了一間屋子。天爺說：“這裡有個石門，大家把石門砸開，裡面一定有吃的。”人們一聽，二話不說就開始砸石門。不大一會兒，石門被砸開了，人們舉着蠟燭進去一看，頓時驚得瞪大了眼睛。石門裡原來是一間倉庫，倉庫里擺着好多箱子，有蜂蜜，有麵包，還有糧食，在倉庫一角，還有一個更大的木箱子，人們砸開木箱子一看，一個個全都伸出了舌頭，木箱子里沒別的，全都是錢，一捆一捆，嶄新的票子，有人粗略一算，少說得有一個億。有人一看見錢，當時就紅了眼：“哎呀，這麼多錢呢，我們把錢分了吧！”天爺一擺手：“不要亂來，這裡的吃的我們可以吃，但錢不能動，我們不知道這洞是什麼洞，如果這洞是當年‘深挖洞、廣積糧’時的防空洞，這錢是國家的錢，我們動了就犯法了！”有人就說：“這錢不可能是那時候的錢，那時候沒有一百元大鈔，這箱子里都是一百元大鈔，肯定是現在的錢！”天爺說：“不管是什麼時候的錢，我們都不能動，把箱子封好，大家拿點吃的，快出去！”天爺這麼一說，沒人再敢說話了，天爺神呢，誰敢得罪？

　　有了吃的，洞里的人們熬過了十幾天的大雨。雨停之後，上級的搶險隊也到了。因為靠山屯發生的重大災害，省長親自來到了現場。見了靠山屯的慘狀，省長火了：“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為什麼不提前讓老百姓撤離？趕緊下水去救人！”省長正說著，村主任從山上跑了下來，揮着手喊：“各位領導，別救了，我們村一個人都沒死，全都在山上呢！”省長一聽，頓時喜出望外：“你們村的人都在山上嗎？怎麼回事？”村主任說：“還不是我們村的天爺會神機妙算，你們快到山上看看吧！”

　　省長帶着人來到山上，鑽進了村民們避難的山洞。一見天爺，省長拉住了天爺的手：“老同志，你可立了大功了，救了全村人，說說看，這個洞這麼隱蔽，你怎麼會找得到？”村主任趕緊說：“天爺會神機妙算。”天爺笑了：“其實我也不會神機妙算，只是知道一點識別天氣的科學。”天爺說，他識別天氣，就看一樣，那就是螞蟻搬家。古語云：“螞蟻搬家，大雨嘩嘩。”原先天爺不完全信這句話，但是通過他幾十年研究螞蟻搬家，發現螞蟻這東西對下雨最敏感，雨下得太大，會沖了蟻窩，所以，下雨之前，螞蟻都會搬家，而螞蟻搬得越高，雨下得就越大，如果螞蟻不搬家，就不會下雨。天爺用這種方法識天氣好幾十年了，次次都准。這次，他發現螞蟻從山腳一直搬上了山頂，說明要下特別大的雨，而且持續時間還很長。於是，他和村民找到鄉里，要求鄉里組織撤離，可鄉里沒理那茬，還說他胡說八道。天爺只好帶着鄉親們，循着螞蟻搬家的路線來到山頂，因為他知道，螞蟻搬到哪裡，哪裡就會最安全。到了山頂之後，天爺發現螞蟻全都往石頭縫隙里鑽，就知道石頭縫裡一定有吃的，因為下大雨螞蟻不能出去覓食，只有找到了大量食物，它們才大規模地搬家。天爺讓大家把石頭挖開，果然發現了山洞，既避了雨，又找到了吃的。天爺最後說：“可是我沒有想到，這山洞裡不但有吃的，還有錢，我想這裡可能是國家的什麼倉庫，我們擅自進來，會不會犯法呀？”省長聽說山洞裡還有錢，便讓天爺帶路去看。

　　看了那個倉庫，又看了那箱子錢，省長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說：“鄉親們，跟你們說吧，我在三十多年前，曾在這一帶當過兵，這個山洞不是國家的什麼倉庫，也不是‘深挖洞、廣積糧’時的防空洞，這是我們部隊的秘密坑道，裡面可以住一個團，是核戰備用的，後來國際形勢發生變化，部隊換防撤離這一帶，就決定將坑道秘密封存，洞口全都用碎石堵住，當時執行這個秘密任務的除了我，還有一個人，我當時記得很清楚，這坑道里什麼都沒有，以前儲備的給養早就弄走了，現在給養庫里的東西是有人後來放進去的，那些糧食、麵包應該是給老鼠準備的，那些蜂蜜是為螞蟻準備的，目的就是避免老鼠和螞蟻咬壞了木箱子，咬壞了裡面的票子。這件事情不是一件小事情，我一定要查清楚，現在政府的當務之急是要為鄉親們重建家園，你們無意中發現了這個小金庫，幫助政府挖出了一個大蛀蟲，政府要獎勵你們，我決定，政府為你們蓋一座新村，在山上選一處最安全的地方，以後再也不用擔心洪災了！”省長說完，人們全都歡呼起來，連喊“政府萬歲”。

　　幾個月之後，一座新村在山腰落成，公路修了，河道也改了，靠山屯的人都搬進了新家，新家裡什麼東西都齊，家家還都看上了彩電。就在人們搬進新家的當天，人們在電視上看到了一條新聞，某市長在城市開發建設過程中收受賄賂1億多元，把錢全都藏到了某地一個山洞裡，以便東窗事發攜款潛逃。據說，該市長曾是省長的戰友，但省長批示，更要重判！看了新聞，人們都跟天爺開玩笑：“天爺，你快算算，哪裡還藏着贓款，找到了，政府還得給咱們蓋個新村。”天爺笑了：“去你的吧，我能算出哪天下雨，還能算出哪有貪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