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雁的歌

　　秋天來了。

　　美麗的玉潭湖，迎來了一群遠方的客人——幾百隻膘肥體壯的大雁。帶隊的頭雁叫歐歐。

　　涼爽的秋風，把湖裡的葦子都吹歪了。葦子一會兒向左邊倒，一會兒向右邊倒。

　　大雁們有的棲在葦桿，有的在沙灘上散步，有的在湖水裡嬉戲。

　　“歐——歐——”，是大雁在唱歌。

　　“啾——啾——”，是小雁在唱歌。

　　大雁用歌聲呼喚，小雁用歌聲響應。在此起彼伏的雁歌聲中，大雁們一家家一對對簇擁在一起，用自己的長喙，互相梳理光滑閃亮的羽毛。

　　只有一隻小雁沒有唱歌。他叫多爾。

　　多爾沒有父母兄妹，多爾是一隻孤雁。他獨自在湖心游來游去。

　　傍晚，夜幕降下來了。大雁們不想再飛了。

　　歐歐下令：“今晚大家在這裡住宿！”

　　大雁們“歐歐”地歡叫，各自到一邊準備床鋪去了。

　　歐歐又喊；“多爾！多爾！”

　　多爾急忙跑過來。

　　“多爾，你繼續值班放哨，不準打瞌睡！”歐歐嚴厲地命令道。

　　“頭雁，我已經三天沒睡覺了。”多爾小聲地告訴歐歐。

　　“那你說，大家誰比你更合適？”

　　多爾望望四周，大雁們都是一家家團團圓圓在一起，能拆散誰家呀？

　　多爾泄氣了，一聲不響地飛到哨所。

　　歐歐領着大雁們睡著了。

　　玉潭湖像一位溫柔的母親，緊緊地擁抱着這群小客人。

　　多爾卻不敢大意，一雙明亮的眼睛警惕地巡視四周。

　　忽然，他發現左邊葦叢里一柱香火飛快地閃了一下。

　　一定是獵人！

　　多爾吹響了警笛：“嘟——嘟——嘟——”

　　一陣撲撲嗖嗖的亂響，歐歐和大雁們迅速地起飛，向四周散開。

　　十分鐘過去了，十五分鐘過去了，仍然聽不到槍響。

　　歐歐喊道：“多爾，誰叫你亂吹警笛？”

　　多爾分辯着說:“剛才我明明看見了香火，可能是獵人在試探我們。”

　　“如果真的有獵人，他們怎麼還不開槍？你說呀！”

　　多爾回答不出，只好低下頭。

　　大雁們紛紛回到自己的卧鋪休息。臨走，歐歐狠狠地瞪了多爾一眼。

　　過了一小時，左邊的葦叢里一柱香火又閃了一下。

　　狡猾的獵人！多爾在心裡罵道，再次吹響了警笛。

　　歐歐和大雁依然起飛，向四周散開。

　　五分鐘，十分鐘，二十分鐘……玉潭湖靜極了，不僅沒有任何槍聲，就是葦子的撲索響聲也聽不到。

　　歐歐惱怒地衝過來。

　　“都是你搗蛋，攪亂了大家的好夢！”

　　一陣亂啄亂咬，歐歐把多爾打得翎羽紛飛，遍體鱗傷。

　　一隻大雁說：“他肯定是嫉妒我們家家團圓，故意使壞！”

　　另一隻大雁火上加油：“他是對頭雁分配的工作不滿，利用職權報復！”

　　歐歐越聽越氣，又上前朝多爾背上咬了幾口。

　　多爾知道，再多的辯解也無用，大家不會相信自己了。他任憑歐歐和大雁們痛打，然後他含着淚水，孤單單地飛走了。

　　經過這幾次折騰，雁群疲勞了，也確信四周沒有任何敵情，他們緊緊地擠在一起，安心地睡著了。

　　深夜，左邊葦叢中第三次出現了香火——這是獵人指揮船上下達的射擊信號。

　　“轟！轟！轟！”幾十桿台銃組成密集的火網，一起向雁群射擊，震天動地的銃聲在秋夜的玉潭湖上久久回蕩。

　　夢中的大雁，幾百隻膘肥體壯的大雁，連同頭雁歐歐，傾刻之間糊裡糊塗地成了獵人的戰利品。

　　幾里之外沉睡的多爾，也被這驚心動魄的場面驚飛。

　　他遠遠望見獵人們點亮馬燈，歡呼着把一隻只死雁拋到小船上，多爾的心碎了。

　　多爾擦乾痛苦的淚水，扇動着受傷的翅膀沖向夜空，嘴裡唱着：“啾——啾——”

　　一個少年獵人喊：“聽，那兒還有一隻雁！”

　　他的爺爺告訴他：

　　“是一隻孤雁。堅守職責卻被趕出了雁群。”

　　“啾——啾——”

　　“歐——歐——”

　　多爾時而唱着回應的歌，時而又唱呼喚之歌。

　　秋夜的風聽見了，鼓起翅膀為多爾送行。

　　玉潭湖的蘆葦聽見了，彎下腰身向多爾致敬。

　　多爾不停地往南飛，撒下一路動人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