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山楂樹》之七 這個夜註定漫長

　　晨熙回學校的時候，晚自習的預備鈴聲已經敲響了。她只好在小店裡買了一個麵包和一瓶水帶進了教室，來填補空了很久的肚子。

　　班主任在講台上坐着，心無旁婺地批改着作業，同學們也都自己做着自己的事兒，安靜地就像是醫院。

　　“啊，完了”晨熙拍着桌子站了起來。這一聲驚醒了整個班級的人，當然也包括班主任，他自己被嚇到扔掉了手中的筆。

　　“怎麼辦，怎麼辦····”晨熙紅着臉完全沉浸於自己的世界里。

　　“王晨熙，你在幹嘛”？班主任踱到他跟前，狠狠的拍了她肩膀一下。

　　“啊·····沒什麼,對不起”晨熙終於從自己的世界里回過神來，尷尬地看着六十多雙眼睛齊刷刷的看着自己。

　　“下自習後到我辦公室來一下，好了，大家繼續看書”班主任面帶怒色的宣布着自己的處理結果，然後又狠狠得瞪了晨熙一下就走上了講台。

　　“啊呀，這回慘了”她倒不是在想去老班辦公室的事兒。她無奈的吐了吐舌頭，然後求助似的看着尤靜，尤靜也疑惑的看着她。

　　下自習后，晨熙並不急着去辦公室，而是抱着尤靜假聲的抽泣着。

　　“怎麼了”尤靜擔心的問。

　　“靜靜，這回完了，糗大了”晨熙慍紅的臉彷彿說著事情的嚴重性。

　　“嗬，敢在老班的自習里大聲喧嘩的人還怕糗”尤靜略帶調侃的說。

　　“不是啦，這次你一定要幫我，太丟臉了”

　　“快說啦，什麼情況”

　　“那個，我把衛 生 棉丟在了段琦醫院裡了，而且是放在帶給他吃的東西裡面”晨熙尷尬的說。

　　“不是吧，這我可幫不了你，你現在就好好祈禱他不會看見吧，然後明天過去把它取回來”尤靜攤攤手。

　　“明天不是你過去嗎？你去幫我拿了，我怎麼好意思”

　　“我不能去了，我明天還有事兒呢”

　　“啊？不是說好的嗎，輪流去看望他的”

　　“我才不管呢，要不你讓洛城過去，反正我肯定沒空的了”

　　南方的天氣變幻莫測，就像是女人的心思。傍晚還烏雲籠罩，晚上卻已經是星光點點，一些初來這裡的人需要很長的時間長能適應這樣的天氣。

　　天空放晴並不代表溫度也會上升，晚上的寒風一陣陣襲來，從一個個縫隙穿透進身體里。女生們早早的就鑽進了被窩裡，也有兩個人或者三個人擠在一起共同抵擋寒冷。尤靜喜歡一個人睡，但她卻拗不住晨熙死皮賴臉的擠進來。

　　女生宿舍里是斷不了話題的，或許在她們眼裡能夠有人一起分享心事才是最大的幸福。學校是永遠不會浪費一點一滴的電或者水，時至寒冬，不到十點就早早的熄了燈。而這絲毫不會影響女生們聊天分享的興緻，倒是尤靜和晨熙各自的想着自己的心事，輕輕的合著眼眸。

　　“你怎麼來了”段琦問。

　　“嗯，代表大家來看看你”晨熙看着天花板說。一塵不染的白，不知道醫院為什麼用白色？這隻會讓人感到壓抑，康復的效果也只會更糟吧。

　　“哦，謝謝了，我沒事”。段琦有些失望的說。

　　“那個。。。。剛那是你女朋友吧，長得真好看”。她試探似的問道，就像相親一樣。

　　“不是”又恢復了本來面目，聊天都不會，看來是沒什麼事兒了吧，晨熙悶悶的想着。

　　相互之間沉默了大概五分鐘，晨熙不安的一次次看着時間，想着接下來要幹嘛。看望他真不是個好主意，又不得不接受。她在心裡默默的畫上一個圈，寫上段琦的名字，一針針的扎着那裡，然後又忍不住的偷偷笑着。不過，讓她矛盾的是：詛咒他不要好還是要期待他快些好呢。放在嘴裡的指頭都被她自己咬得生痛，這真是種煎熬呢，她想。

　　段琦稱她發獃的空子偷偷的翻了翻她買來的東西，全是方便麵、火腿腸、辣條之類的，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說，你買這些東西是來看病人的嗎”？他放肆的大聲笑了出來。

　　“當然是了，不然呢”？晨熙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她用了很長時間挑了平日里自己最喜歡吃的東西，他連感謝都沒竟然還嘲笑，真是該死。

　　洛城家靠山而立，雖比不上別墅般奢華，但清泉小閣倒顯得別緻清雅。一條筆直的水泥路直通向街市，脫離喧囂卻並不幽深。順着側面有一條蜿蜒的小路，這幾乎成了洛城的專屬小道，時常的會騎車在這裡練習上坡亦或下坡。

　　一片不大不小的前院用種植的細竹圍起，粉墨色的磚牆映射着古色的典雅。閣樓分三層，層疊而上，頂樓若隱若現的琉璃瓦彷彿續寫着未完的冬天。

　　當洛城的車子顛簸着下到門前的時候，他媽媽正在前院掃着雪。淡黃色圍裙，紅色的膠靴，一頭齊肩的波浪卷覆蓋著略顯滄桑的臉，富態的身材彎腰起身都顯得很吃力。

　　洛城放下坐在前面的尤靜，推着自行車走了進來。

　　“媽，我回來了”他淡淡地說著。

　　“靜靜，你來了，這小丫頭又長漂亮了。來，快進來坐”洛媽像是沒有聽見洛城的話一樣。

　　“舅媽······”本來想說些什麼的尤靜卻又知說些什麼好，只得悻悻的讓舅媽拉着進了屋子。洛城忿忿地把自行車甩在籬笆邊也跟着進去了。

　　進門是客廳，米色的牆上繪有紫竹的各類形態。漆色木質沙發、玻璃茶几，所有的家居都襯托着古色古香。尤靜拘謹地坐在沙發上，左側廚房裡燒菜的聲音滋滋的響，這讓她感到胃裡一陣陣咕咕叫着。洛城坐下后，打開懸挂在牆上的電視，無聊的翻看着節目。

　　“老洛，靜靜過來了”洛媽朝着廚房吆喝一聲，然後又走到門外掃雪。

　　“靜靜，你來了，等下就好吃飯了，你先坐會兒。小城，你表哥過來了，在你房間里”洛譯華從廚房探出了頭，微笑地說著。

　　“他怎麼來了”洛城不無厭惡的嘟嚨着。不過他爸爸卻沒聽見。

　　洛城他表哥易子耀是滿州人的後裔，據說現在還保留着愛新覺羅氏的血統。後來因為“文化大革命”的影響，她爺爺那一輩兒就斷了這個姓氏。洛城覺得他沒有繼承那些優良的傳統，倒是把高傲傳承的淋漓盡致。

　　易子耀只比洛城大兩個月，所以洛城一直都直呼其名，倒是子耀一聲聲表弟叫得很high。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是不好，當然更不是如同親兄弟，只是洛城不喜歡他對事物的態度。比喻他今天和一個女朋友分手，明天就有了另一個，而且還美其名曰這是為了安慰受創的心靈。

　　“表弟回來了，今天咱哥倆兒整兩杯”子耀雖是正宗的南方人，不過說話卻如同東北大漢一樣豪爽，子耀說著話就從樓梯探出了頭。

　　尤靜扭過頭剛好看見了子耀的臉，一瞬間空氣開始凝固，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瀰漫開來。子耀看見尤靜后，差點兒沒從樓梯上摔下來，尷尬的站在樓梯口，用力的搓着手。

　　“子耀，是不是又被舅舅趕出家門了”洛城調侃着說，“你站那兒幹嘛，被我說中了”看見他站在樓梯口不下來又加了一句。

　　“怎麼可能，你舅天天這兒那兒的，才不會管我呢”子耀像是想通了似的故意擴大嗓門兒和洛城鬥著嘴。

　　隨着子耀越來越接近，尤靜越發的局促不安，雙手捧着熱茶吹着裡面漂浮的些許菊花花瓣，眼睛偷偷的瞄着這個熟悉的陌生人。好幾次子耀也偷偷地看她幾眼，分不清是喜悅還是憂傷的表情朦朧不清。

　　有時候世界真是太小了，想逃避或是躲開的人總會在不適宜的時間出現在你面前。把沉睡的往事再次拉開，放在面前，然後用力的撕裂着一層層皮膚，讓你在疼痛不已時還不敢用手去抓撓。

　　不需要介紹卻顯得那麼陌生，尤靜反常的喝了點酒，當然那並不會喝醉，但卻可以把心裡那一小塊兒麻醉一下。至始至終他們都沒有說一句話，不過沒有人會在意本就不會相識的兩個人。

　　“舅媽，你們叫我來有什麼事嗎”尤靜放下筷子說。

　　“也沒什麼，過兩天你姥姥生日，我和你舅也沒時間去，你就和你表弟一起過去一下吧”洛媽慢慢地說。

　　“哦，好”

　　“子耀過兩天也轉到你們學校去，你們要互相照顧”洛媽接著說。

　　“到我們學校幹嘛，舅舅那邊的學校不是挺好的嗎”洛城驚訝的看了看老媽，又轉過臉看着子耀一臉興奮的表情。

　　尤靜悄然的離開了桌子，站在天空下，任由寒風肆意的吹亂頭髮。不經意打了個寒噤，用雙手抱住自己，幻想能夠溫暖波動的內心。站在院子里能看見正往學校趕的同學們，一陣陣風聲過後彷彿只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

　　塵封的往事經不起回憶，雖然美麗卻還是會帶來無限的憂傷。尤靜沒有再進去，而是獨自向學校的方向走了。她覺得自己需要好好整理下自己的思緒，因為那段不想提起的美好，在某些時刻總是悄悄地攪亂自己。